第5章 路

原本白露以為白國興叫她過來為的是微光購物中心的事,心中已經開始盤算,而大伯一開口先詢問的也确實是分公司的情況,只是還沒等他們再多說幾句,書房的門突然被敲響,大伯母端了茶過來。

是白露喜歡的雨前龍井,伴随着清新的茶香,白露卻看到大伯母在臨走之前對着大伯故意使下的眼色。

斂下目光的白露低頭喝茶,同時她好像聽到了大伯在嘆息,很輕很輕,然後就在白露還來不及再多去細想的時候,大伯進入了正題。

今天白國興之所以找白露來确實是和微光購物中心有關系,卻不是談收購,而是白國興答應可以留下購物中心繼續交給白露打理,但條件是她要接受和藺家的聯姻。

事情的轉變讓白露格外措手不及,她盯着大伯看了兩秒鐘,倒也不是故意,只是因為心中還有些反應不過來而産生的迷茫,卻讓大伯先一步顯出了歉意。

他明明都答應了白露要幫她回絕掉,現在卻又出爾反爾。

“谷雨那孩子我見過了,是非常優秀的,和你很是相配,大伯我也不會害你,你可以嘗試着和他接觸一下。”像是在解釋,白國興的語氣帶着懇切與一絲焦急,手邊的茶杯不曾動過,似乎是沒了那份品茶的心情。

他始終在矛盾着,藺家确實是個不錯的選擇,藺谷雨也如他所說的那般優秀,可是這樣強硬的用白國誠留下的購物中心來威脅白露,白國興心中始終是不太舒服。

要說來也是怪他,能力不足不能帶着白氏集團再登巅峰,集團的效益日漸下滑是不容忽視的實施,而這也是他動搖的因素之一。

說白了,就是他對不起孩子。

夕陽的餘晖無差別的落在白露的臉上和身上,柔和的光芒下是一張精致的臉龐,卻冷若冰霜。白露沒言語,她不想說,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擺在她面前的選擇就是兩個,一個是答應,一個是不答應,至于說大伯的心态為何會轉變的如此之快,白露不想去考慮。

要說起來和現在在商界幾乎是風頭無兩的藺家聯姻,大概是很多家族所夢寐以求的,白露大概能想到一百種和藺家聯姻的好處,足夠讓大伯犧牲她甚至不惜拿購物中心來威脅。

白露能理解,只是要接受起來,也是真的太困難。

“大伯,這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嗎?”擡起那雙漂亮卻沉穩的眼睛,白露的目光中并沒有任何責怪,依舊平靜得很,只是無論她是否将不滿表寫在臉上或者言語中,白國興也依舊心中有愧,尤其是在他現在說不出肯定的答案時,就更是如此。

白露只問這一句,像是最後的确定,如果大伯給出的答案并非她想要的那一種,那麽剩下的就是她需要去面對的選擇,其他多餘的解釋不過都是在粉飾太平,在白露看來根本就沒必要存在。

又一次嘆息在這時響起,伴随着一些無奈與蒼老的靈魂,白國興覺得自己挺失敗,可他又是真心的希望白露能幸福,或許別人都會認為虛僞的真心。

“孩子,其實你也到了戀愛結婚的年紀,大伯和你說實話,外面那些年輕人我也是真不放心,藺家那孩子至少咱是知根知底的,我們就先接觸看看,至少和對方認識認識,這樣好不好?”

白國興這話聽着似乎是稍有退讓,但白露知道其根本依舊沒變,不過是所謂的緩兵之計罷了,再聯想剛剛進來送茶的大伯母臨走時那個別有用意的眼神,白露心中已然明了,平順的唇線為此而挂上無奈的弧度,略帶英氣的眉目間萦繞着僅剩的最後一絲茫然,有關于選擇的答案。

“我回去考慮一下。”最後白露對白國興這樣回答着,她需要一些時間考慮。

從書房離開之後的白露先是在樓梯拐角處遇到了白珩,他神神秘秘的把白露拉到一邊,為了确定白露有沒有幫他,為他跑到h市的事打掩護。

有些身心俱疲的白露沒有心思應付白珩,便省去內容只是說她和大伯根本沒有聊到他去h市的事,然後便撥開白珩拉着自己胳膊的手直接下了樓,也無心去回望白珩在身後略有探究的眼神。

雖然白露一向不太有表情波動,可細微之間還是有差別,尤其是對了解她的人而言,而白珩,恰好就是這樣的人。

盡管是擺脫了白珩,但似乎白露要離開的這一路注定無法順遂,她在一樓又遇到了大伯母,說是炖了湯,讓白露留下吃完飯,可是被白露搖頭拒絕了,簡單且禮貌的道別之後白露就直接離開了大伯家。

今天的白露是絕對的主角,她與白國興在書房讨論的事情意味着一個可能即将改變的未來,看着白露離開的背影大伯母的目光遲遲都沒有收回來,而二樓的樓梯拐角處白珩站在那裏若有所思了一會兒,便擡腳向父親的書房走去。

随着白珩的到來,就在白露離開不久後的書房裏爆發了一場很激烈的争吵,來自白珩與白國興父子。面對白珩一句接着一句的質問,白國興被氣得夠嗆,手邊的茶杯也摔了,滿地的碎片和茶葉讓場面更加的混亂起來。

只是這些白露都不清楚,她離開了大伯家之後沒回自己的公寓,而是轉而回到了母親家中,和因為她沒有提前告知而略有驚喜的母親一起吃了一頓簡單的晚飯。

在席間白露同母親聊着一些家長裏短,白露的母親顧詩藍出身于書香門第,父親是國內書法界的泰山北鬥,小時候只在外公身邊學習過很短一段時間的白露盡管并未得外公真傳,卻已經是寫得一手的好字。

白露至今記得外公大大的手掌握着自己的手教導她橫豎撇捺,只是随着外公外婆的相繼去世,這些都成了斑駁且永遠都不可能再發生的記憶。

父母和丈夫都離開了讓顧詩藍身邊少了人陪伴,原本白露在畢業回國之後是打算和母親同住的,可顧詩藍卻說自己并不孤單,她有一些很要好的姐妹朋友,許多都是從小一起長大的,上了年紀之後倒也是個伴兒,每天打打牌逛逛街做做美容,倒也是自由自在,白露便只能尊重母親的選擇,然後盡可能的多過來陪陪母親。

從年輕時就從未真正工作過的顧詩藍不懂經商,所以她一向很少詢問白露工作上的事情,就算問也更多的是叮囑白露要多注意休息,只是今天似乎有些例外,在飯吃的差不多了的時候她卻突然問起了微光購物中心的事情,言辭中大概是從別處聽到了微光的窘迫境地,開始擔心了。

沉默比平時要略多一些的出現在了母女的對話中,白露本以為在母親這裏她可以逃避一會兒,卻沒想到依舊躲不過,頗有些無處遁形的意思。

喝下碗裏最後的一口湯,白露抽了張紙巾擦了擦嘴巴,然後故意難得挂上輕松的笑容回答:“沒事的媽媽,放心我會處理的。”

一切都會沒事的,或許所謂聯姻也是一件好事,畢竟微光購物中心有了轉機,不至于只有一條被收購的命運,至于說大伯要挾,只要看開就好,當你想要得到什麽的時候,總要付出一些什麽,其實這是很公平的。

再回答母親的同時,白露也在說服她自己。

經過一整個夜晚,白露在天色微光的時候做出了選擇,在人的一生之中總要做出一個又一個的決定,而今天這個,無非也就是其中之一罷了。

一夜沒睡的白露洗好了澡撥開霧氣看着鏡子中的自己,倒沒有多少憔悴,只是眼底的血紅對比着瑩白的皮膚有些太過明顯。

臉上依舊不出所料的沒有表情,白露有試着去調動自己面部的神經,因為不常運用多少有些生疏,也不自然,這讓白露很快就又松懈下來,放棄似得撇開了眼睛走出了浴室。

樓下的廚房裏顧詩藍親自準備好了早飯,一走進餐廳就能聞到誘人的香味兒。顧詩藍的廚藝一向很好,縱然白露并沒有什麽胃口也還是吃光了碗裏的粥,尤其是在母親期待的目光之下。

吃過了早飯來接白露的司機已經等在了門口,白露站在門口乖乖的讓母親從頭檢查到腳,最後滿意的誇獎了一句我的女兒可真漂亮之後,才放白露出門去上班。

今天白露的工作安排原本就很滿,可現在又要在如此緊張的工作安排中再多增加一項。拿出手機的白露遲疑僅僅只是那一秒鐘,然後很快就按下了大伯的電話。

他們約在公司見面,白露婉轉的回絕了大伯要在電話中再多解釋和勸慰的意願,只說等到了公司在談。

在大伯看來白露可能是想當面聊,但其實白露只不過是想自己把它當作一件公事那樣去處理,理智的客觀的,不要有任何感情色彩,或許這也是一種自我麻醉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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