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記得微笑

白露買的四合院裏有葡萄架，很好的遮掩了一塊天地，太陽照不進來了，便形成了一處陰涼，再偶爾吹過來些風，簡直就是絕佳的乘涼勝地。

坐在下面的白露和藺谷雨不再交談，安靜，并不代表着尴尬，也可以是泰然，只是分時候，分場合，分對象，而今天，大概是一切都合适了。

白露坐在藤椅上心安理得的發呆，讓思想沉澱下來，不需要去想事情，也不需要去應付身邊的人，她是那樣放松，盡管沒什麽表情的臉再加上冰冷的氣質給予了外在假象，可她的眼神洩露了真實。

半個小時吧，又或者更久，藺谷雨甚至有些昏昏欲睡，最近這幾天他都睡的不好，卻在這裏有了想要好好睡一覺的沖動，他因此而理解了白露會喜歡這裏的原因，也開始支持白露想要在這裏養一只大狗的想法。

只是他們今天還有其他事情，沒辦法将所有的時間花費，便掐算着時間離開了。

從四合院出來，藺谷雨先帶着白露去吃了午餐，又去花店給藺谷雨的奶奶和母親分別按照她們的喜好買了一束花，然後便一起回了藺公館。

他們到的時候藺老爺子和藺志雄在書房，似乎是在談公司的事情，藺谷雨和白露也就沒去打擾，陪着藺老太太和周雅靜在花園裏坐着聊天。藺老太太喜歡飼弄花草，花園裏的花大多都是她親手打理的，也确實是打理的好，尤其是那幾株蝴蝶蘭，本不适合b市氣候的花，如今卻也開得繁茂，粉紫色的花朵嵌着白邊兒，不見蝴蝶，卻仿若蝴蝶般飛舞。

在這樣的環境下他們的話題便大約都圍繞在花花草草上，一直到藺老爺子和藺志雄下來了，白露才去打了招呼，一家人一起轉移到了客廳。

今天藺老太太是打算親自下廚的，做的是她的拿手菜松鼠桂魚和佛跳牆，都是耗費時間的菜，所以盡管距離晚餐時間還早，她依然在聊了一會兒之後就早早去了廚房準備。

原本白露是打算跟着周雅靜一起去廚房給藺老太太幫忙的，可是藺老爺子在聽說她會下圍棋之後，就張羅着和她下幾盤。

有些左右為難的白露在藺谷雨的眼神提示下和藺老爺子一起去了書房，其實她的圍棋下的并不怎麽好，還是兒時跟着外公學了一陣子，有一段時間沒玩了已經是生疏的很。

可相反的藺老爺子卻是個中高手，兩邊的實力非常不均衡，白露幾乎是毫無懸念的直接連輸兩盤。

以藺老爺子的水平他看得出白露有很認真的在下，除此之外從棋局也能見人心，這也是他執意要和白露下棋的原因，從棋路中來看，白露很聰明也夠冷靜，卻并不狠戾，很有大局觀。

這并不算考驗，只是這樣的結果依舊讓藺老爺子滿意。

“爺爺您有點欺負人啊，白露都說了不太會下，您也不讓着她點。”眼看着這第三盤白露又呈敗勢，在一旁觀棋的藺谷雨忍不住開口了。

“你懂什麽，在下棋時讓着對手才是真正的不尊重對手，我都這把年紀了，輸給我也不算吃虧吧。”藺老爺子一邊說着一邊擲下一子，語氣中略有對藺谷雨這話的不滿，但眼神中卻是笑意滿滿的。

藺谷雨這是護着白露呢，不願意讓他這個老頭子把人給欺負了，藺老爺子不是自私的人，他更樂于看到藺谷雨和白露相處得好。

對于棋局的勝負藺老爺子說的當然有理，只是藺谷雨卻滿心無奈。他看着白露一臉冷靜的坐在那裏，也不吭聲，也不說自己累不累還想不想繼續下了，或者私下給他一個眼神讓他幫着解個圍之類的，她什麽都不做，大有藺老爺子如果想她就能一直坐在這裏繼續輸下去的架勢。

這讓藺谷雨哭笑不得，正想着要不要想個借口把白露從可能會一直輸下去的境況中解救出來時，擡頭的瞬間卻意外的發現白露的後頸上有一顆小紅痣，以前倒是沒發現，和她總是面無表情的冷漠臉有着違和的可愛。

最終這一局還是藺老爺子勝了，看到這裏的藺谷雨終于不能再冷眼旁觀，他決定親自上陣為白露報仇。

其實藺谷雨的圍棋下得挺好的，只是無奈在于，他的老師不是別人，正是他的爺爺，藺老爺子。

教會徒弟餓死師傅這句話也不盡然，至少在下棋上藺谷雨就算得了藺老爺子真傳，也還是下不過自己的爺爺，雖然是比白露強了許多，可也僅限于輸得好看了一些，本質上還是沒什麽改變。

“我們太慘了，好像今天就不應該回來。”一局終了勝負已定，藺谷雨轉過頭去對身邊的白露玩笑着吐槽，讓對面的藺老爺子聽了也跟着揚起笑容。

“你比我好很多，是藺爺爺太厲害了，我們輸也是正常的。”然而面對藺谷雨的調笑白露卻回答的很認真，一副虛心受教的樣子讓藺谷雨有些啼笑皆非，可眼神中卻都是溫柔。

白露的內心很簡單，甚至有點較真兒的實誠實，這樣的品質，是該珍惜的。

圍棋這項娛樂很花時間，不過幾局，一個下午的時間就被消磨掉了，藺老太太已經把晚餐準備好，藺谷雨和白露陪着藺老爺子一起來到樓下，在書房忙着工作的藺志雄也來了，一家人在一起吃了一頓很豐盛的晚餐，尤其是藺老爺子似乎胃口很好的樣子，比平時多吃了許多，雖然他嘴上不說，可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因為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感覺讓他心情甚好的原因。

人心情好了，胃口自然也就好了。

飯後藺谷雨送白露回去，可是在白露下車之後他卻沒有馬上離開，車停在公寓樓下，藺谷雨看着大廈亮着的一盞又一盞的燈光，想着今天發生的一切。

都很好，沒有任何需要覺得不滿足的地方，尤其是下午在藺公館那種一家人的其樂融融，大約他以後所希望的家庭生活也就是如此，他的妻子能和他的家人相處融洽，他們之間又有自己的默契，這一切都符合他的期望，唯獨一點，那就是愛情。

人的一生當中，真的可以缺失這份感情嗎？藺谷雨找不到結果，多想只會讓他心煩意亂而且注定不會有解答。一聲嘆息在安靜的車內響起，緊随而來的是車子啓動的聲音，藺谷雨收斂住了心緒，轉而放到明天即将到來的那場聚會。

就在明天，他要帶着白露去和他的朋友見面，這讓藺谷雨莫名的覺得有點有趣，他似乎有點沒辦法想象白露和肖明銳他們在一起的畫面。

而第二天的事實證明，白露是觀音菩薩，肖明銳的那個潑猴，到了白露面前竟然懂得了收斂二字，和平時的樣子簡直判若兩人。

大約還是白露的外表太具有欺騙性了，從他們到了之後，白露就幾乎沒怎麽笑過，或者再具體點別說笑了，就連基本的表情變化都很少，全程冷漠臉，偶爾藺谷雨的朋友開點玩笑耍點嘴賤，她也是一臉嚴肅的看着人家，弄到最後大家都不敢在她面前打趣，反而默默的都開始在心裏回想自己是否說錯了話。

早就習慣也了解了白露的藺谷雨其實知道白露壓根沒有不高興，從她的眼神中他就能看出，白露并不讨厭自己的朋友，她的狀态是放松的，具體表現在例如她會去找自己喜歡的偏甜口味的菜或者肉類的菜，也會在肖明銳他們講笑話的時候認真的看着對方，這就是她在默默的捧場，只是方式不太一樣而已。

不過畢竟在場的這些人中也只有藺谷雨一個人了解白露，其他人要不幹脆是第一次見，要不就算見過也不熟悉，自然不清楚白露的為人，再加上她高冷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标簽名聲在外，要透過外表看本質實在太難，在場沒一個人擁有這樣的慧眼。

眼看着朋友在白露面前碰壁，藺谷雨故意沒解釋也不去緩和氣氛，有幾次他的朋友主動和白露搭說卻只得了幾個字的回答時，他還很不厚道的默默偷笑，有點惡趣味的他挺喜歡看這幫平時總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朋友突然踢到鐵板遇到冰山。

于是周末的這次聚會就在藺谷雨的推波助瀾下不尴不尬的結束了，在白露沒注意的時候朋友們紛紛來找藺谷雨表達感想，中心思想不過是好看，真好看，好冷，真的冷，都快結冰了！

對于朋友們的反饋藺谷雨都是一笑置之，不過當白露在他們回去的路上談及這件事的時候，藺谷雨便不能不理會了。

“你的朋友們好像有點不開心，是我做錯了什麽事嗎？”白露的聲音中帶着真誠的疑惑，她感覺到了氣氛中的微妙。

聽了白露的話藺谷雨下意識的一愣，頓時就後悔了。他忽略了，只想着難得看到肖明銳他們束手無措的樣子，卻忘記了聰明如白露自然也能察覺到這場聚會其實并不融洽，便趕快解釋道：“他們沒有不開心，只是有點不知道怎麽和你相處，也是我不好，沒有做好中間的橋梁。”

藺谷雨知錯就認，不過後知後覺的不止他一個人，白露也想到了自己的不足之處：“我在來之前還想着一定要記得笑，結果好像還是忘了。”

白露淡淡說着，語調平緩但是語氣中很輕易的就能聽出懊惱，這讓藺谷雨轉頭看了她一眼，他沒想到白露竟然會主觀的想要改變，甚至在和他的朋友見面之間會先提醒自己，要記得笑。

在冷淡的外表之下，白露真誠而友善，看似堅硬的外殼包裹的是最柔軟的內心，不知道為什麽藺谷雨的心突然就柔軟了，下意識的開口維護。

“談不上不好，也沒必要強迫自己，至少在今天這樣的場合不用，其實我實話和你說，我還挺喜歡看我朋友在你面前受挫的樣子。”

藺谷雨的笑容從嘴角到眼底，他将自己的惡趣味和白露分享，只是白露似乎并不能理解，下意識歪頭的動作配上疑惑的眼神以及依舊冷漠的臉，強烈的反差意外的制造了強烈的萌感，藺谷雨覺得自己仿佛看到了某種可愛的寵物，根本談不上高冷了。

所以說，真沒必要改變，現在的白露就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