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花
眼見着與王家的婚事訂下，交換了庚帖，姜嫄心裏的焦慮不安一日甚過一日，終于，姜複那裏有消息了。
輕素進來對她道：“娘子，大公子讓秋鴻送來了一盤慶福樓的點心。”
以往大哥何時給她送過點心？姜嫄一聽便心中一動，挨個将點心捏碎，果然從其中一個裏面發現一張字條，上書：酉時三刻（17點45）藏書閣見。
字跡遒勁沉凝，着實是一手好字，姜嫄手指摩挲着，臉上現出笑模樣來，本應将字條毀去，但她舍不得，遂展平了壓在常看的一本書裏。
姜嫄比約定時間早一刻到達藏書閣，不想姜複已經在這裏了。
他身形端直坐于案後，一半籠罩在殘陽中，面容透着光，有些模糊不清，面前擺着一本書。
“大哥。”姜嫄輕喚一聲，坐過去在他對面坐下。
姜複微一颔首，從書頁間拿出一張折疊的紙遞給她。她展開來迅速看了一遍，心裏的猜測落實，真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憤怒。
那位王公子，世人眼中的好好夫婿人選，竟然有龍陽之好，還是被壓在下面的那個。若是她嫁過去，就是一輩子守活寡的命。
一個女人，還有什麽比這更痛苦的？倒的确有，一輩子守活寡不能訴諸于口，還得承受着世人對她生不出兒子的譴責與鄙夷。
杜氏，果真好狠的心！
姜嫄手頹然落下，紙張從她手裏滑落，嘴角牽動了一下，不知是笑是哭。
姜複張手将紙張攝過來揉成一團，紙張化為一灘粉末，從他指縫間漏下，随風飄散。
姜嫄回過神來時看見的就是這一幕，脫口而出道：“大哥你會武？”
觸及他沉靜冷冽的眸子，她就是一驚，自覺失言，忙笑道：“大哥，我就是随口一問。”
姜複沒回答，起身朝外走，姜嫄愕然一瞬，忙跟上去，“大哥，這次的事真是多謝你了。”
“你打算怎麽謝？”姜複停下來看着她。
姜嫄哽了一下，沒想到他會一本正經問起來，不過他幫了她這麽大忙，說是挽救了她後半輩子的悲慘命運都不為過，她自是要好好感謝他的，并非口頭說說而已。
她忽然沖他眨了下眼，透出一股子調皮，“給大哥介紹一位美麗又賢惠的嫂子，大哥以為如何？”
姜複輕嗤一聲，“這個就不勞你操心了。你好好想想，到底該怎麽謝我。若是不能叫我滿意，下次你再求到我頭上，我可不會幫你。”
姜嫄站在原地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嘴巴張了半天才合上。大哥他這是挾恩以報？不，準确來說應該是威脅她。
孫姨娘坐在鏡子前端詳自己的妝容，鴛鴦走過來，從袖中露出一角煙紫色的帕子，“姨娘，奴婢打探清楚了，這帕子是大娘子的。”
“當真？”
鴛鴦重重點了下頭。
孫姨娘眼中閃過一抹狠色。
杜氏這裏，請安的人都到齊了，唯獨缺了姜嫄。一個小丫鬟進來跪下道：“夫人，我們娘子不太舒服，實在起不來床，所以特意讓奴婢來說一聲，還請夫人見諒。”
孫姨娘陰陽怪氣地笑了下，“不舒服？我看不見得吧？這是仗着自己馬上就要成了王尚書家的兒媳，所以就不把姐姐你放在眼裏了？”
杜氏掃了她一眼，成功讓她住嘴，轉過頭慈愛地問底下小丫鬟：“女兒家的身子最是要緊，千萬不能落下一點病根，否則将來受苦的就是自個兒了。可有請大夫了？”
小丫鬟搖了搖頭。
杜氏嗔怪道：“不舒服就得請大夫，怎麽能硬扛着？錦繡，快讓人請大夫來，給大娘子好生看看。”
大夫随輕素進了內室，床上垂下了重重幔帳，只依稀看見裏面躺着一個人。
輕素道：“娘子，大夫來了。”
旋即，帳中伸出來一只纖纖素手，那雪白的皓腕上分布着幾個膿包，大夫一見駭了一跳，這症狀他怎麽看着像是出了天花？
診過脈後，大夫搖頭嘆息道：“小娘子這是天花啊，恕老夫無能為力，你們再另請高明吧。”
聽說這位已經和王尚書家的公子定下了親事，卻在這個關頭出了這檔子事兒，婚事怕是得有波折了。
“什麽？天花！”杜氏還沒怎麽着，孫姨娘倒是先驚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她身後站着的鴛鴦更是“噗通”一聲倒了下去。
杜氏皺眉：“這是怎麽了？快把人扶下去。”
孫姨娘上前，“姐姐，這，大娘子如今患上了天花，可不能再留在府裏了！否則傳染開來，咱們都得遭殃啊！”
杜氏輕斥一聲：“你說什麽胡話！大娘子才剛患病你就撺掇着我将人趕出去，孫姨娘你好大的膽子！其心當誅！來人啊，給我把她拖下去。”
你給我裝什麽裝！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比我還巴不得除掉大娘子！
兩個丫鬟上來拉孫姨娘，她死死抓住杜氏的裙擺，“夫人，我這是為咱們全府的人着想啊！您想想，就是我們大人僥幸不被天花傳染上，但二娘子和小公子呢？難道您不怕他們——”
“住嘴！”杜氏厲聲喝道，看着孫姨娘的眼神陰寒無比。
孫姨娘心頭一跳，忙低下頭，嘴角卻悄悄勾了起來。
姜複擡起頭，“你說大娘子得了天花？”
秋鴻忙點頭，滿臉惋惜的表情。大娘子那麽美的人，竟然患上了天花，真是老天不公哦！
沉吟一會兒，姜複吩咐他：“你将消息散布出去，越快越好。”
秋鴻瞪大了眼睛，什麽？他沒聽錯吧？出了這種事兒，誰家不是藏着掖着不讓人知道啊？更何況現在還是大娘子和王公子議親的關鍵時候，這要是傳了出去，王家不鐵定要退婚麽？
姜複掃他一眼，“還不快去？”
“哦，小的這就去！”秋鴻撒丫子跑了。
雖然搞不懂公子為何要叫他這麽做，但聽公子的總沒錯。
成國公姜文在戶部領着一個閑職，從衙門裏出來時，一路上總看見同僚對他指指點點，他抓住一個人笑問道：“都在暗地裏說我什麽壞話呢？”
那人賠笑道：“國公爺，在下可不敢說您壞話。”小心觑了眼他的臉色，“您不知道？”
“知道什麽？”
“外面都在傳，您家大娘子得了天花。”
作者有話要說：
O(∩_∩)O~~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