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文楚回房以後，直接去洗了個澡，就上了床。她原以為顧冉一直到很久以後才回來，誰知她才在床上躺了一會兒，顧冉就回來了。
彼時文楚正在用手機刷工作郵件，就聽見“滴”的一聲電子音，顧冉推門進來了。看她的神色，好像有些氣餒的樣子。
她剛剛從哪裏回來，與誰在一起，都輕易可知，那麽她氣餒的情緒也不難猜出是因為誰了。然而文楚并不想理會以及安慰她的氣餒。
出于某些道德上的原因，文楚不會故意去拆散她和林明遠，但她也沒大度到可以去安慰自己喜歡的人的女朋友。她怕自己一不小心就将心裏的那份嫉妒流露出來。
沒過一會兒，顧冉的手機響了，白色的手機輕輕在床上震動着，應該是林明遠打來哄她的小女朋友的吧，文楚不想聽他們的對話，起身去了洗手間。
洗手臺的水恣意的流淌着，文楚一直留意着門外的動靜，等到門外安靜了，文楚關了水龍頭，慢慢走出去。
顧冉将手機擱在賓館的床頭櫃上，見文楚出來，開口問道：“你沒事吧？”
“啊？”
“你剛才不是提前離開了嗎？”顧冉看着文楚，“你沒有身體不舒服吧？”
文楚：“還好。”
“那就好，你哥讓我問你有沒有怎麽樣。”顧冉說。
文楚擡眼看了顧冉一下。
顧冉正自氣餒着，沒有留意到文楚的眼神，“文楚，你說，你哥是不是不夠喜歡我啊？”
文楚低着頭回到自己床上：“哪有。”
“我覺得他一點都沒有想要和我近一步的意思，也不帶我見家長，也不和住我一間房。”顧冉趴在枕頭上，沒精打采。
“還是你哥還記挂着以前的女朋友？你哥以前有女朋友嗎？”顧冉從枕頭上爬起來精神奕奕的看着文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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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楚搖搖頭：“那我怎麽知道，我也是才回國。”
“你出國幾年了？”顧冉不知不覺就換了話題。
文楚：“十年。”
“你出國了十年，你們感情還這麽好，真不容易啊。”顧冉又氣餒的倒回枕頭上，“我看你哥就挺關心你的。”
文楚低頭，苦笑了一下，“嗯，因為他是好人。”
“诶？”顧冉将身體翻轉過來看着文楚，“你出國的時候明遠的爸爸已經發生了那件事對吧？”
文楚擡頭看着顧冉。
顧冉問問題的神情有些小心翼翼，“那你知道他爸爸的那些朋友後來還有聯系明遠嗎？”
文楚搖搖頭。
其實文楚搖頭的意思是不知道，林國政去世以後，林明遠從來沒有在她面前提過任何林國政相關的事情，他因為他經受的那些，他從來不告訴她，她也就無從開口去問。所有的這些事，她只能通過他漸漸的寡言，還有偶爾放學回家路上見到的景象來猜測。
但她想，那些人應該是沒有再找來。
顧冉見文楚搖頭，連忙舒了一口氣，“那就好。”
或許是心裏終究還是覺得不安，沒過一會兒，顧冉又問：“文楚，你說我和你哥能成嗎？他會喜歡我的吧？”
文楚聞言擡頭，酒店的燈光明亮，将顧冉的那雙眼睛照得澄澈分明。
文楚以前在國外的時候，習慣去教會裏和基督徒們一起過聖誕節。每到那時，就會有一個和她關系好的金發碧眼的小姑娘，拉着她的手問——
“Alice，Alice，你說我今年的聖誕禮物會是Barbie的水晶城堡嗎？”
“Alice，Alice，你說今年我會收到Barbie的數碼化妝鏡嗎？”
只有小女孩才會将自己的願望全都寫在臉上。
文楚看着顧冉，突然有些羨慕她的單純。
她沒辦法打擊這樣的她，文楚躺在床上，輕輕地發出了一聲“嗯”。
第二天一早，才七點，文楚就醒了，或許是平時上班養成的生物鐘使然，即使是周末，文楚一般也沒法睡懶覺。
顧冉還在熟睡着，文楚無意中轉頭望向窗外，就看到了正在庭院中抽煙的林明遠。
遠處流水潺潺，湯池騰騰散發着白霧，假山木廊間，他立在其中，手中的一點煙霧與遠處的水汽相得益彰，将他整個人站成了一副氣韻生動意境悠遠的水墨山水畫。
文楚看着他寬闊厚實的背影，不知不覺就有些發呆。
文楚悄悄下了床帶上門出去。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出門要幹嘛，她反手輕輕帶上門，也不走近他，就傻傻的站在那裏。
直到酒店的清潔人員推着打掃車過去，帶出響動，林明遠回頭，這才看到了她。
林明遠轉頭看看四周，發現除了那個走過去的清潔人員之外，确乎只有她一個人，這才皺眉道：“一個人站在那裏幹嘛？”
文楚搖搖頭。
她走上前，看着他手中沒剩多少的半截香煙道：“抽煙對身體不好。”
林明遠聞言，看了看自己手中的香煙，仰頭呼出一圈煙霧，又将那截香煙摁在身側的垃圾桶上，這才道。
“不常抽。”
文楚轉頭，看着林明遠：“那今天又是為了什麽而抽？”
林明遠低着頭，不答。
文楚又問：“什麽時候學會的？”
重逢後的他，比少年時強壯，比少年時寡言，也比少年時更不愛笑了。
她在意所有她缺失的，不曾見證過的，他所有的變化。
林明遠還是不說話。
“你……”文楚還欲追問些什麽，突然被林明遠出聲打住。
他皺着眉，似是有些不耐煩這樣瑣碎的周旋，他只問他關心的：“文楚，為什麽回來？”
文楚突然愣住。
“在國外待着，不好嗎？”
林明遠轉頭看她。
“拿了綠卡，就在國外生活，不好嗎？”
“……”
遠處水汽淋漓，濕莽一片，林明遠眼中便好似也有墨氣氤氲，霧霭湧動。
“就算回來，為什麽回A市，A市還有什麽值得你留戀的？”
文楚站在原地，呆呆的，說不出話來。
她一向不會表達，不會剖析。
為什麽回來？為什麽回來？
為什麽在國外，所有物質欲望都可以滿足的時候還是覺得空虛？
為什麽臨風對月的時候心裏總是有一個黑色影子徘徊？
這些，她要如何說給他聽？
她的心裏暗潮洶湧，如同黑夜下怒海翻騰，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見她不說話，林明遠也不催，兩人靜靜對峙着。
突然，身後一聲“明遠”，林明遠回頭，是顧冉。
“你們怎麽醒這麽早？”
周身的壓力全數解去，那個對峙的世界也頃刻間轟然破碎，文楚臉上神色松懈下來，這下的她又是淡然的了。
她低着頭，不看林明遠，幾縷長發垂下，遮住她的側臉：“我先回房洗漱了。”
顧冉見文楚似乎情緒不怎麽好，一邊走向林明遠一邊問道：“文楚怎麽啦？”
林明遠搖搖頭，沉默地看向遠處的假山，只留下顧冉一個人有些莫名地站在原地。
在酒店吃過早飯以後，在集市上逛了一圈，一行人回到酒店又體驗了湯池的幾個經典項目，就打算打道回府了。
酒店外，文楚和林明遠将行李搬上車，他們彼此之間不說話，但就是有一種看上去說不出來的默契。
蔣衛國去前臺還房卡，顧冉跟在他身後。
他回頭：“诶，嫂子，你跟着我幹嘛啊？”
顧冉不答，只站在他旁邊，趴在前臺的櫃臺上，愣愣看着遠處的林明遠和文楚：“你有沒有覺得明遠和他妹妹感情很好？”
她的問題正好切中的蔣衛國的關乎某種少年情誼的情懷，蔣衛國神色突然正經起來：“是啊，他倆不是兄妹，勝似兄妹，這種感情，也是很難得了。”
他這話裏或許本帶有一種對于林明遠這些年來不容易的感慨，卻突然被顧冉抓住了某個重點。
“你說什麽?”
顧冉回過頭來，“你再說一遍？”
“你說他們不是兄妹？”
林明遠對顧冉說文楚是他妹妹，但沒細說，她就一直以為只是堂妹表妹亦或是某個關系很遠的遠房親戚家的妹妹罷了，但現在依蔣衛國的意思——
“是啊，他倆是重組家庭的兄妹，沒有血緣關系的。”
前臺将押金交還蔣衛國，蔣衛國将百元大鈔收進錢包，“诶，嫂子，房退好了，我們可以走了。”
他樂呵呵的走出酒店，絲毫沒有察覺跟在身後的顧冉天真的眼神裏突然帶了一絲陰鸷。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寫文去搜了搜小女孩最想要的聖誕節禮物，搜到了一個叫做“Barbie Digital Makeover Mirror”的東西，我之前看圖片還以為這就是相機一樣功能的一面電子鏡，結果去Youtube看了下視頻，感覺還蠻好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