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自導自演一出戲

無禮的鳶族……毫無疑問又是沐休,這家夥丢下她,一個人去浪也就算了,怎麽還要搞點事情出來?

柳幽然在心裏将沐休數落了一通,看着一擁而上的守衛,不禁撫着胸口膽怯道:“岳漣大哥,我覺得我們走不了……”

她有點茫然突圍的時候要做什麽,拔劍殺人嗎?即便學了這麽久的劍,她還真沒想過會有拔劍刺進他人體內的一天。

岳漣只當她謙虛,眉一挑,嘴一勾:“不要這麽沒自信,來吧,把你的雙劍取出來。”

“可我現在改練單劍了……”

“單劍更好,我還可以指點你,快速離開的可能性會更大!”岳漣喊着撞開一個揮着棍棒撲上來的守衛,奪了他的棍作武器,“怎麽猶猶豫豫的?這不是習劍之人該有的心境啊!”

柳幽然一咬牙,雙泣劍自儲物墨玉裏被她喚出,她将之緊握在手,對着一個攻向自己的守衛,閉着眼揮起劍。

劍劈空的呼呼聲傳入耳中,柳幽然猛地睜眼,還未來得及躲閃,右肩便着了一棍,痛得她一個趔趄,險些倒地。見對方的棍子調轉方向,往自己的腰上打來,她心道不能慌,一定不能再恐懼,要是她的劍沒有将守衛傷到,那麽她或許就會倒在對方的棍棒之下。

她于是雙手握劍,側身一擋,虎口被劍上傳來的力道震得生痛。論力氣,這麽一擋,柳幽然就知道自己定是不敵對方的,更何況守衛不止一人,岳漣雖在她身旁,可沒了劍,他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

腳下步法運起,柳幽然抽身疾退,欲與岳漣并肩而戰。退到他身旁,只見他的棍棒末端已沾染了鮮血,而地上則躺了四五名被打昏過去的人。

岳漣将棍豎拿,正抽空調息着,他幾下就打翻了傅家的精英守衛,多少還是有些威懾力,此時剩餘那十位守衛已經萌生猶豫了。

感覺到柳幽然退過來,他低低嘆了口氣:“我以為你剛才是在謙虛,沒想到你似乎真的如狐兒所言,突然就退步了許多。”

柳幽然也很郁悶。她穿越過來,一沒繼承記憶,二沒繼承武藝,自己會的那點劍術,無異于花拳繡腳。另外,在祈霧山練習,與在外真刀真槍實戰,到底是兩樣啊。

不過花拳繡腳倒不算什麽,關鍵在于……她害怕殺人。她所在的現世,是沒有殺戮的和平年代,而殺人與傷人都要付法律責任,作為一個三觀很正的學生而言,柳幽然實在是下不了殺手。

她聽岳漣又開始了叨叨,不過這次是指揮她接下來該如何去做:“把你的本命元氣輸進劍裏,然後對準脖子砍。我想你應當不懂得怎樣将人打暈,那麽幹脆直接取人性命好了。若是你連簡簡單單的取人性命也不會……”

說話時,岳漣瞥見一名守衛掏出了飛刀,他立刻擋在柳幽然身前,旋轉棍子将之擋飛,随後繼續道:“把劍暫時借給我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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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我自己來!”

脫口而出這話時,連柳幽然自己也吓了一跳。回過神來想起她給岳漣寫的設定,這才恍然大悟。

岳漣以劍術獨步天下,自然有一套禦劍之法。而幾年前他又從一處禁地得到了鳶族劍法的殘頁,在鑽研出《蓮霖劍訣》的同時,不知不覺受了鳶族劍法中一些古怪禁忌的影響。從那以後,但凡劍,只要不是本命武器,即與主人有過血契的劍,一旦入了他手裏,不管他有意無意,從此都會成為他的本命武器,再也無法認他人為主。這是個又管用又坑人的被動技能。

柳幽然的本命武器,毫無疑問是雙泣劍。眼下雙劍她只暫得其一,自然不可能與之定血契,也自然不可能将雙泣劍交給岳漣使用。

眼見着守衛又圍了過來,岳漣無暇再多顧她:“也好,你自己多努力一下。”接着忍不住抱怨道,“原來皇族看家的人,是問也不問打了再說的無禮之徒,今晚真的讓我長見識了。”

此話頓時引起守衛們的不服,一個嚷“聖上有令,但凡靠近寝宮的人,一律驅逐出去”,一個道“晚上鬼鬼祟祟一定是賊人”,幾名守衛見柳幽然沒膽子動手,便計劃着專挑她下手。

柳幽然在幾位守衛之間躍來躍去,很是憋屈。她心道要是會點什麽就好了,邊如此想,邊困惑地觀察着岳漣。她的文,代代版本只削主角實力,按理說作為一個又精通劍術,又熟悉其他武學的奇才,岳漣也不該這麽弱才對。

但是,除了岳漣,天底下應當再無這般愛叨叨的人。

咦,不對不對!如他這般愛叨叨的,還有一個人!

失神之間,柳幽然不自覺擡起手中雙泣劍,用力一斬,只聽一聲慘叫,在這之後便有溫熱的液體噴濺到她臉上,模糊了視線。

好惡心!是血嗎?!

柳幽然甚是嫌棄地抹了把臉,血腥味不斷鑽入鼻中,是從那守衛的頸中噴出來的。她感覺自己的心跳得很快,但卻不是因為殺了人,而是因為不知道剛才她的劍是怎麽砍出去的。

她還處在殺與不殺的糾結當中,這當然不是她做的,剛才的時候,好像有什麽奇怪的術控制了她的行動。

她突然回頭,看着岳漣一手揮棒,另一手捏着什麽咒。待他轉過來時,柳幽然清楚地看見,那雙半眯着的眼裏,有一只眼是妖異的紫色。

一見異色瞳,她便明白此人的真正身份了。

半人半魔,亦正亦邪。異色之瞳,命途多舛。此人,或者該說此女,乃是岳漣那引以為傲的男裝大佬妹妹,岳岚。兄妹倆長得非常像,除了性別以外,最大的區別,不過是骨子裏一個溫和,一個灑脫罷了。

不同于兄長,岳岚的劍術只是半吊子的程度,也就比現在的柳幽然好一個檔次。她所能拿出手的是操縱之術,也就是所謂的意念術,加上琴技,乃是一個控制流輔助……法師?

并且岳岚還有個神技,易容術。此術唯有鳶族才會,岳岚自然不是鳶族,但她師父慕容楓與鳶族有着道不明的密切聯系,因而她會易容術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不過,她沒事易容成岳漣幹什麽?還有,假如她不是岳漣,那剛才那聲奇怪的男子笑聲,又是誰的?

确認她就是岳岚後,柳幽然靠近她問道:“我覺得我們只要逃出去就好,殺人還是算了,畢竟這些守衛都是傅家的人,惹不起惹不起。”

雖然口口聲聲“惹不起”,柳幽然還是覺得哪裏不太對頭。傅家好歹也是皇族,哪怕日常住的不是皇宮,也不可能派幾十個手拿棍棒的人當護院守衛吧?這樣的守衛,交給沐休去解決,一下能打十個。

誰知岳岚轉向剩餘的守衛:“可我一點也不覺得逃出去比殺完他們再走省力多少。”

柳幽然想了想,也不磨叽了,直截了當道:“那麽我就直說了吧。岚姑娘你的琴呢?你在這裏随便用個術,能蠱惑人心的那種,用完我們就能跑路了。”

一聲“岚姑娘”叫得岳岚側過臉:“怎麽突然這麽叫?雖然我和我妹妹長得像,但也不至于……”

柳幽然趕緊截住話:“強行解釋還是不必了吧,你的眼睛已經交代一切了。我也沒興趣管你對這些人是殺是留,但是要殺要留都別磨叽,速戰速決不好嗎?”

岳岚看她的眼神變了一瞬。她忽而丢了棍棒長笑一聲,倒也幹脆地撤去了易容術:“被認出也好,方便做事。如你所言,對付這些家夥,其實是不必用殺戮的。”

話音剛落,柳幽然只覺眼前景物開始了扭曲。還不等她有所準備,岳岚當真是毫不磨叽地将操縱之術與幻術一起用出。

身為作者,柳幽然知道自己毫無準備的結果就是陷入幻術造成的夢魇,她甚至已經做好了,面對自己經歷過的那些煩心事的準備。

但事實卻出乎她的意料,坐電梯一般的眩暈後,出現在自己視線裏的,赫然是沐休的臉!

夢魇裏,喜怒哀樂都能被再一次體會。當然,也包括身心的疼痛。

柳幽然剛進夢魇,還沒融入情節,還沒弄清這是哪段不堪回首的記憶,就先被腹部傳來的撕裂般的劇痛襲擊了。

沐休平靜地立在她身前,白淨的面上粘着還往下淌的鮮血。柳幽然忍着疼痛,正納悶怎麽進的不是自己在現世的夢魇,嘴巴卻自己動起來:“除了騙人……你是不是什麽也不會了……?”

“我沒有騙你呢。”沐休擡起塗滿血的手,托起她的臉,“只不過那是我一直放不下的人,無論如何我都要她,因為我欠她一條命。但你不同,只是我道不出為什麽不同。”

“因為道不出是哪裏不同,所以才……才打算殺了我解惑嗎?”柳幽然聽着自己的聲音有些發顫,“沐休……我把你當成摯友……最後卻要被你殺掉……你自己說……你真的始終把我當成摯友嗎?”

自動播放劇情很尬,但柳幽然除了忍受痛苦和尴尬以外,還是可以思考的。她感覺這兩人的對話,暗示有點多,而且,兩人在她穿越過來之前的關系,似乎并沒有她所想的那樣,只是簡單的戀人或朋友的關系。

她聽沐休冷笑一聲:“摯友?我什麽時候都是一個人,朋友是什麽?我只知道這個世界上接近我的人,都是為我所用的工具。你也不例外,若非你是阿霁的姐姐,我根本沒有必要認識你。”

“你胡說……前不久你還口口聲聲說……要想辦法來祈霧山陪我,要脫離凰寂谷的束縛……”

回答這句癡情而絕望的,是沐休漫不經心的調侃:“真是蠢呢,難道還有人會把劍刺進心愛之人的身體嗎?”

随聲,凰寂劍被他從柳幽然體內抽出。溫熱的血從劍傷處汩汩流出,将柳幽然的白衣漸漸染紅。

“不過有一點我還真的非常好奇呢。”沐休邊說邊伸出手,将軟倒的柳幽然接在懷中,“我好奇你對我的态度,從一開始你就對我照顧有加,最近則更甚,而且還對我毫無防備,竟敢獨自前來我的營帳,對我說這些毫無意義的話。”

“你流了很多血呢,剛才那一劍,好像已經把你的脾髒刺破了。按這個失血的速度,哪怕你還帶了他人過來,也免不了死在我這裏的結局。”他摩挲着柳幽然的臉,湊近她輕語,“臨死之前,你還有什麽話要說嗎?如果你想罵我,那就罵吧,趁你還有些力氣,不必留着怨言死去。”

人在戲內、心神在戲外、并且知道真相的柳幽然,第一次感覺到了來自這個世界的惡意。

原來她一直以來的推測都是錯的?!沐休對柳幽然懷有愛意,不過是為了利用她好去接近幽霁。什麽亂七八糟的暫時保持距離,看來早在兩年前兩人就已經鬧掰了,原因是柳幽然本人發現了沐休的真正企圖。

如果是按這個說法,那麽與她交換身份、前往現世的、書中的柳幽然,關于她千方百計要阻止自己與沐休交往的理由,眼下,身為作者的柳幽然終于是明白了。

失血過多,人就會陷入昏迷。既然書中的柳幽然沒有被這一劍刺死,想必她最後留給沐休的話是扭轉局面關鍵,而等這句話說完,這段夢魇就應該結束了。

柳幽然在等着身體原主對沐休這句話的反應。

她感覺到自己垂下的雙手開始動起來,不禁猜測是不是原主打算用最後的力氣掙脫沐休的懷抱。哪裏知道自己的雙手驟然環上沐休的脖子,猛地用力,在這之後,竟是一番唇舌相交的場面。

她聽得沐休發出一聲低低的痛呼,這聲痛呼悶在了他的喉嚨裏。與此同時,她的牙咬破了沐休的嘴唇,将幾滴流出的血咽下。

因失血過多,柳幽然的眼前慢慢模糊起來。做了這種出人意料的事,她覺得當時的柳幽然,大概會被沐休粗暴地推在一旁,不過在短時間內死去是肯定不會了——鳶族的血,是可以給凡界将死之人續命的。

只是沒等她看完這段夢魇的結局,人已清醒過來。

她仰面躺在一個地方,岳岚正将一捧水潑在她臉上。柳幽然側過臉讓冰冷的水加速滑落,眼前卻被光晃了一下。她定睛看去,面前躺了一把寒光爍爍的劍,看樣子岳岚已經帶着她成功脫離守衛的包圍,并且還在水池裏找到了自己的劍。

見她醒來,岳岚停止了潑水,但嘴上卻沒有停:“你的意志力也好弱,怎麽這樣輕易就中招了?”

柳幽然翻了個白眼:“岚姑娘,我修為尚淺,你招呼不打就放招,作為站得離你最近的人,我當然要被牽連了。”起身四下一張望,卻驚訝地發現,自己所處的地方并不是傅家院落,而是一個陌生的房間。

“別看了,這是師父家。”岳岚的聲音在耳旁響起,“狐兒姐姐已經回祈霧山了,你在這休息一晚上,明早我帶你去見兄長……你好像很驚訝?奇怪了,明明是師父說你明天想見我兄長……”

柳幽然揉着還隐隐作痛的腦袋問道:“你慢點說,我有點聽不懂了……要不你先回答我一個簡單的問題好了,你師父是哪一位?慕容楓嗎?”

房門在這時忽然被人推開,把柳幽然吓了一大跳。可當她看清推門的人,是錦衣華服的沐休,不知怎麽就沒那麽慌了。

尤其是在聽到沐休親口承認“她師父是我”之後,柳幽然反而覺得一直以來困擾自己的疑雲,在此時已散開大半。

大反派不愧是大反派,戲精屬性簡直不能更強。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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