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小二本想指引着沈異到二樓的大廳裏, 誰知道沈異站在樓梯上稍微分辨了一下,不理會小二的指引, 徑直走進了二樓最裏間的一個雅間。
小二一愣,但是很快又重新堆上笑容跟了進去。
“公子好眼光, 這個雅間可是我們天香樓最好的雅間,一般都是用來接待像公子這樣的貴客。”
把沏好的熱茶放在沈異的面前,見沈異依舊不說話,只是怔愣的望着窗外的大雪。小二疑惑,難不成這位公子也是和那些文人一般來吟詩賞雪的,小二試探的問道,“公子, 您可要點點什麽?我們天香樓的一品鴨舌可是最好的……”
不等他說完,沈異直接打斷他,“給我來一壺桃花釀, 還有一碟雲片糕。”
小二愣了一下,桃花釀可是天香樓的招牌, 只不過已經有十幾年了, 只有老顧客才會知道, 可看這位公子也不過二十出頭,居然也會知道,“好的客官, 您稍等。”
小二噔噔的跑下樓,還不等沈異沈異肩頭的雪花徹底融化,小二就又噔噔的跑了上來, 手裏多了一個托盤,托盤裏有一個酒壺,一碟雲片糕,還有一個小小的泥爐。
小二先把托盤放在桌子上,然後又急忙跑到沈異身邊,接過沈異脫下的披風,抖了抖,挂在了衣架上。
把酒放在泥爐上溫着,小二就退了出去。
酒壺被慢慢的溫熱,一股帶着桃花清香的酒氣就慢慢飄了出來。和沈異記憶中的味道重合在了一起。那時自己還很小,母妃有時候會帶着自己來這裏,點上一壺桃花釀,然後母妃自己一個人靜靜的品着,自己纏着母妃給自己喝一口,有一回被纏煩了,真的就讓他嘗了一口,結果喝完之後他整整睡了一日,從那之後,母妃就再也沒有帶他來過,直到她過世。
那時候沈異的母妃并不受寵,沈異也沒有任何可以在衆多皇子中突出的才能。也正是因為如此,他才能在母妃身邊度過一個還算安穩的童年。
母妃經常帶着他從宮中溜出來,只是可惜,他并沒有繼承母妃那樣爽朗的性格,性子随着年齡的增長反而越發的沉穩冷漠起來。
沈異嘆了一口氣,泥爐上的桃花釀已經燙好了,端起酒壺倒了一杯,淡紅色的酒液從酒壺裏叮咚的落入雪白的酒杯中,在杯中打着旋,桃花的香氣被最大限度的發散在了空氣中。
冰冷的空氣中帶着一股熱乎乎香甜的酒氣,讓沈異不自覺的勾起嘴角。
母妃酷愛桃花,不光喜歡桃花釀,種出的桃花更是比別人的豔麗繁盛,沈異前不久才從母妃的宮苑裏移栽了一顆小小的桃樹苗。
酒一入口,似乎已經沒有記憶中的那般辛辣,反而是多了一種甜甜的味道。怪不得母妃會喜歡喝,若是宋青瑜來了,八成也會喜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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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異把玩着酒杯,瞥見桌上那盤雲片糕,拿起一片,放在了嘴裏,雖然比外面的好吃一些,但是依舊免不了甜膩的口感,不是沈異所好。卻是睹物思人的好東西。
外面又響起一陣腳步聲,接着便是小二那熟悉的熱絡讨好聲。
過了好一會,才聽到來人說話,“給我來一壺桃花釀。”
低沉的男子嗓音,讓沈異眉頭一皺,是熟人。
“真是巧了,往日這桃花釀也不過幾個熟客會點,今日兩位公子竟然都點的桃花釀。公子稍等,一會就來。”
小二離開後,便是一陣腳步聲,雅間的門直接被推開了,沈異不動聲色的喝着酒,來人毫不客氣的走了進來,還對着沈異開着窗子的行為表達的不滿。
“這般冷了,沒想到王爺還開着窗戶,若是病了,也不知道會不會有人擔憂呢。”
沈異喝酒的動作一頓,少許的淡紅色酒液留在了沈異的唇上,本就因為寒冷而紅豔的雙唇被辛辣的酒液以一刺激,越發的紅豔,如同傲雪而開的豔麗紅梅。
沈異伸出大拇指抹了抹唇邊的酒液,那日圍獵路上宋青瑜和他熟識的樣子就跳了出來,“多謝時公子關心,只不過時公子衣着單薄,似乎比本王還應該容易感染風寒吧。”
時玉矶,也就是咱們的閻王殿下,露出一個略帶陰謀的笑容,走到窗邊,關上了窗戶,也擋住了在對面一直努力觀察沈異的視線,“王爺家有嬌妻,自然不必擔心。可惜時某一直孤身一人,十分豔羨王爺。什麽時候時某也能有王爺的豔福,娶到王妃這樣一個嬌羞可人的妻子。”
沈異砰的一聲把酒杯放在桌子上,酒杯裏的酒液晃了晃就灑了出來,把月白色的桌布染紅了一大片。
“放肆,你不過區區商賈,膽敢拿本王的王妃打趣!”
閻王殿下攏着袖子,根本沒有一絲的懼意,“王爺不稀罕,自然有人稀罕。”
說着坐到了沈異旁邊,不等沈異反駁,又緩緩開口道,“王爺小心了。”
說完,一只弩.箭悄無聲息的穿透窗紙,貼着沈異的脖頸處,釘到了對面的牆壁上。
可沈異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閻王殿下略有些詫異,眯着眼睛,似是青睐又似是探尋。
“時公子不必害怕,不過是普通的刺殺罷了。”
沈異突然心情大好,看着閻王殿下那張永遠不把他人放在眼裏的表情上,終于有了一絲動蕩,沈異覺得自己扳回了一局。
聽着外面突然嘈雜起來的聲音,閻王殿下微微一笑,拿了個酒杯也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王爺早就準備,看來是時某自作多情了。”
沈異站起身,拔起牆上的弩.箭,看了一會,門外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童陵敲門而入,對着沈異行了個禮,開始還有些顧忌閻王殿下,可在沈異的授意下,童陵把剛才追蹤刺客的事情禀告給了沈異。
童陵他們一路暗中保護沈異,發現刺客之後,便全速追擊,只可惜刺客預先準備好了毒藥,在落入圍捕之後就服毒自殺了。
不過根據刺客身上的紋身,正是雲覓國派出的死士标志。
沈異冷笑,雲覓終于動手了,看來兩國之間的戰争已經不可避免了。
揮退了童陵,沈異給閻王殿下倒了一杯酒,“本王有一事想請時老板幫忙。”
閻王殿下只是看了看眼前的酒杯,并沒有接,“王爺客氣了,有什麽是時某幫上忙的盡管說。”
沈異給自己倒上一杯,拿在手裏把玩了一番,直接仰頭喝完,“昌悅雲覓必有一戰,像時老板這般聰明的人,想必早就猜到了,可如今有人打着軍糧的主意中飽私囊。希望時老板可以在今後不再承接運糧的生意。當然,為了補償時老板,以後只要是官府的攤派,時老板可以不必上交。”
閻王殿下涉獵範圍極廣,不光有各種商鋪,就連漕運都有所涉及。而沈異早就暗中打探好,閻王殿下除了聖上之外,其餘的一切王公貴族都被他婉拒。
“九王爺當時某眼裏就只有錢嗎。”,閻王殿下噗嗤笑了一聲,用手指來回的在杯口打轉,“好,那就成交。”
真是越來越有趣了,閻王殿下站起身,剛走到門口,又停下,側着身子說道,“聽聞王爺的母妃最愛喝這桃花釀,王爺該不是忘了今天是什麽日子了吧。”
說完頭也不回的離開,只留下沈異錯愕的愣在原地。
他是怎麽知道今天是母妃的忌日……
在沒有人打擾的二樓雅間,沈異一杯接一杯的喝着桃花釀,桃花釀雖然酒味并不濃烈,可不代表着酒勁不大。幾壺下肚,沈異已經有了醉意。
童陵害怕沈異出事,拖着酩酊大醉還不停叫嚷着喝酒的沈異,帶回了王府。
外面已經天黑,但是有了白雪的映襯,倒也并不漆黑。
桃花釀的酒力在慢慢釋放,沈異覺得渾身燥熱,身體像是有一把火在燃燒。可心裏又冷的可怕,兩種極端的感受在身體裏不停的較量碰撞,神智不清的沈異只覺得一會身處冰雪之中,一會又身處火熱之中,不得消停。
眼前有無數的人臉在閃過,
有母妃那日去世灰白的臉,
也有偷偷帶自己喝酒,被酒氣燒紅的俏麗容顏,
有母妃死後那些冷漠的人臉,
還有惠止珊那雙總是故作柔弱的絕美容顏……
沈異捂着自己的頭,快要炸開了。
如此繁多的幻想,在刺激着沈異并不清醒的神智,突然一張不算是絕色的臉蹦了出來,小巧的娃娃臉,看似不講理卻又膽小十足的個性,讓在黑暗中掙紮的沈異突然找到了一絲光明。
如同抓到了一個救命的稻草。拼命的想要把它抓在手裏,驅散籠罩在眼前的黑暗。
可那個笑臉越來越遠,沈異怎麽拼命都無法企及,嘴裏含混不清的叫着她的名字,試圖想要阻止她的離去。
別院內,天色雖然不過剛剛黑下來,可宋青瑜已經吃完了飯,屋內還殘留着火鍋的熱辣和溫度,宋青瑜吃的渾身暖暖的,躺在躺椅上不想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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