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曾晚就這麽上了陸程和的車, 她手肘撐在窗邊, 掌心托腮, 抿嘴思索, 心裏總有一種上賊船的感覺。曾晚的手機導航在車內不斷響着, 陸程和一本正經開着車,沒有要搭話的意思。
曾晚瞥他一眼, 說:“麻煩你了,送我。”
陸程和輕輕“嗯”了一聲,沒有再說話。
剛才騎了一身汗,曾晚覺着熱, 于是開了車窗,風從外頭撲面卷入, 掀起曾晚額前濕黏的劉海, 陸程和餘光睨了一眼,微微彎唇,好心情赫顯。
“開個窗,別介意。”曾晚這句話也算是馬後炮。
“不會。”
遇上紅燈, 車停下, 陸程和側過臉看曾晚, 曾晚正玩弄着手機, 可左邊人熾熱的目光她不可能感覺不到。
忍無可忍,她正視他,迎上他的視線,皺眉頭問:“好看?”
陸程和笑着搖搖頭, 攜着幾分無奈,繼續開車。
“你今天這是幹嘛了?”一路上少言寡語的陸程和終于開口問了。
曾晚:“借了教練的車去國家隊拿東西送回省隊。”
“三輪車?”
“嗯。”
“你教練很環保。”
曾晚想起老頭拿細竹竿打她的場面,嘀咕:“六十多歲老頭了……”
“六十多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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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陸程和思忖,曾晚如今調出國家隊,那教練應該是換了,可這教練的年紀頗高,能教曾晚麽,“能教你嗎?”
“這你就甭管了,老頭打乒乓球厲害着呢。”曾晚發自內心的佩服。
陸程和一笑,曾晚都誇了,那必定技術精湛。
陸程和又問:“你國家隊拿什麽了?”
曾晚做了個鬼臉,“不告訴你。”
“我看見是個麻袋。”
曾晚陡然扭頭看他:“你變态啊!偷窺!”
陸程和神情自若:“我一直在樹下的車裏,光明正大,哪裏偷窺。”
曾晚白他一眼:“你天天沒事做跑國家隊,又跑省隊,不是偷窺我,那是幹嘛,開車散步啊,逼格夠高啊。”
“就是想看看你。”聲音溫潤。
嗯?
曾晚眨眨眼,這話她怎麽接。
“我、我不需要你看啊!”曾晚結巴了,扭回頭看窗外。
陸程和說話句句都讓她……臉紅……
曾晚呼氣,讓臉上的溫度快點降下來。
“你不上班啊?”曾晚問了句。
“今天周六。”
“哦……”
曾晚又問:“我今天一天不出現,你就在省隊門外等着啊?”
“我吃完飯才去,沒等多久就看見你來了。你不出來,我也會給你打電話。”
“哦……”曾晚嘴唇微張:“你別給我打電話了……也別來看我了……”
又拒絕一次。
陸程和面無波瀾:“那是我的人生自由,你不能限制。”
曾晚手撥弄着背包的帶子,低頭輕語:“陸程和,你這樣能堅持多久……你會煩的……也會膩的……”
“嘎——”汽車急剎車。
曾晚向前一沖,吓她一跳,她蹙眉轉頭:“陸程和,你幹嘛!”
下一秒,陸程和冰冰涼的右手撫上了她的額頭,随意移向臉頰,大拇指輕輕掃着她的皮膚,有一下沒一下,曾晚全然忘了要動。
“你當時追了我多久?”陸程和忽地問道。
曾晚脫口而出:“三個月。”
她微怔,這麽一想,陸程和還真好追,三個月就被她攻陷了。
“那我至少也要久過三個月……這樣才能體會體會你的心情,不是嗎,晚晚。”
曾晚紅唇抿緊。
晚晚……很久沒聽見他用這樣溫柔的語調叫她了。
曾晚別過頭,臉脫離他手掌的控制,冷着聲說:“你喜歡我什麽?我還有什麽值得你喜歡的?”
她不是以前的曾晚了,陸程和如果還喜歡,那喜歡的也是以前的她。
陸程和收回手,啓唇:“全部。”
他重新踩下油門,車繼續向前駛。
曾晚臉一半湊在窗外,她現在就一個念頭,跳車,跳下去然後撒腿就跑,跑到一個陸程和找不到的地方。
“你別喜歡我了。”曾晚撅着嘴說,“我不會喜歡你的。”
陸程和認真開車,回她:“你摸着你的良心說話。”
“懶得理你。”
曾晚逃避,視線依舊落在窗外風景上。
曾晚回到梁勤家是下午兩點半,她挺直腰板向裏走,大喊一聲:“教練,我回來啦!”
陸程和不知怎麽也從車裏出來了,站在了曾晚身後,仔細打量着這個地方。
“還知道回來啊……超時了……後院的球也沒撿……還打擾我睡覺!曾晚!你活膩了啊……!”梁勤的聲音疲累又嘶啞,斷斷續續從大堂前小板凳上的那個小音響裏傳來。
曾晚一眼認出,那是早晨梁勤放在省隊灌木從裏的那個,人都懶得從床上爬起來,懶老頭。
曾晚回:“我現在就去撿球!”
“別去了……有別的事……”
“什麽事?”
“看見外頭的水泥路了嗎?”
曾晚讓陸程和閃開,走到門前左看看又看看,瞬間明白了……
“知道啦~我去罰跑!”這水泥路圍成了一個長方形,而別處都是石子。
曾晚一瞧,就知道這是用來跑步的。
“教練,幾圈啊?”
“十圈。”
“喔。”
曾晚算着,這個長方形水泥路比普通操場一圈要長很多,跑十圈,相當于普通操場的十五圈。
“我去啦!”
曾晚扔了包,熱完身就跑了起來,留下陸程和一人在門口發怔。
“晚晚啊,我給你切了瓜——”梁奶奶端着個碗從裏頭走出來,曾晚已經跑遠。
“又沒吃上瓜……”梁奶奶微嘆。
梁奶奶随後又看向人高馬大的陸程和,驚喜笑問:“小夥子,晚晚的朋友嗎?”
陸程和恭敬點頭:“嗯,您好,我叫陸程和。”
梁奶奶熱情招手:“來來來,吃瓜,吃瓜,晚晚她還不知道要跑多久呢,一會兒我再給她切。”
陸程和:“謝謝奶奶。”
梁勤趿拉着拖鞋從房裏走了出來,人從二樓向外看,先是看見了在跑圈的曾晚,随後又探出陽臺,瞧着站在自家水泥地上的陸程和,問:“小夥子,你是哪位?”
陸程和聞聲擡頭,确認這位就是曾晚的教練,“教練您好,我是曾晚的朋友,我叫陸程和。”
梁勤摸了下自己的小胡子,若有所思。
梁奶奶擡頭,沒好氣叫:“老頭子,快下來吃瓜!”
“來了來了,天天吃瓜……”
梁勤縮回頭,陸程和聽見拖鞋“噠噠噠”下樓的聲音,片刻後,梁勤就來到了陸程和面前。
“小夥子,吃瓜。”梁勤客氣。
陸程和颔首:“謝謝。”
梁勤搬了個長凳,把碗擱在上頭,陸程和擺了兩個小板凳在同側,兩人坐下吃瓜,同時看着眼前的風景,那風景自然是在跑圈的曾晚。
梁奶奶識趣,拿着個背簍出去務農了,走前還不忘提醒梁勤,等曾晚跑完圈,讓她把菜罩裏切好的香瓜吃了。梁勤擺擺手,示意知道了。
水泥場上就剩下陸程和與梁勤兩人,梁勤一手拿着一瓣瓜啃着,另只手指了指曾晚,問:“小夥子,你認識那丫頭多久了?”
“四年多了。”
“你喜歡那丫頭?”
梁勤問得直白,活了這麽大歲數,有些看得透徹。
陸程和笑笑,點頭。
梁勤搖搖頭,沒說什麽。
吃完手裏的瓜,梁勤擦擦手,去房裏拿了一疊A4紙出來,這些都是曾晚的資料,胡國寧給他的,他還沒來得及看。
梁勤現在認真研究起來,時不時笑兩聲。陸程和湊過去,也瞧了起來。
曾晚,1992年生,6歲開始打乒乓球,10歲進入省隊,12歲進國家隊,由于年齡太小,外站經驗不足,沒能參加2004年奧運會。
“嗯……”梁勤認同颔首。
2008年,曾晚16歲,持P卡首次奧運會,大家這才知道,這個16歲的小姑娘,過去一年憑着自己的本事,嶄露頭角,沒輸外戰,才取得了候補資格。那年,瞿夏獲得了奧運冠軍,曾晚只是旁觀。
2009年起,曾晚技術日益精進,成為了瞿夏最大的競争對手,開始沖擊冠軍獎牌。
2010年開始,曾晚将女乒冠軍獎杯一個不落納入囊中,那時她18歲。
2011年,曾晚維持着巅峰狀态,再度包攬各類冠軍。憑着豐富的比賽經驗,耀人的戰績,她取得了第二年奧運會的資格。
2012年奧運會,曾晚20歲,一路占優勢打進四強,打進決賽,遇上瞿夏,最終以4:3贏得比賽,獲得奧運會冠軍。
梁勤看完前兩張資料嘆口氣,早有成就,一身榮光,那些美好歲月都為乒乓球而活。
“诶……”梁勤又嘆口氣,繼續翻看,後頭的幾張是曾晚的技術分析,但都是關于輝煌時期左手橫拍的,跟廢紙沒兩樣。
梁勤眉毛豎起,思索,胡國寧以前的教法似乎不适合現在的曾晚。所以胡國寧,是想讓他這個老頭子教曾晚用右手重新來過嗎?來得及麽……
在旁的陸程和看完資料最後一行,視線不經意投向遠處揮灑汗水的曾晚。
他以前知道她很厲害,可從來沒這樣确切感受過,白紙上的那些數字重重敲着他的心房。
他的姑娘,他真的為她驕傲。
陸程和嚴肅的神情緩緩柔和下來,揚唇淺笑。
奧運會過後第二年,曾晚21歲,在最美好最燦爛的時期,遇見了他。
作者有話要說: 嘻嘻*^o^*,21歲喔,那時候陸醫生25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