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聊齋志異(5)

野外突然冒出個書生來, 自然是令人大吃一驚, 好在這個書生看起來瘦瘦弱弱,正經的白面書生, 霍言便放松了警惕。

“我叫霍言,自然可以。”霍言伸出手将他從一人高的蓬蒿中拉了出來。

寧采臣很高興,一走到火堆旁邊将書箱放下,一點也不認生道:“多謝了, 小生此次耽誤了些時間,不成想錯過了留宿的村子,若不是二位收留,今晚還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少年原本正陪着沈洛, 一邊眼巴巴的看着火堆旁的烤魚, 對于寧采臣的到來他只是分了他一個眼神。這時聽他這麽一說,忙看過去,眼巴巴的問,“你叫寧采臣對吧,肯定熟悉這裏,你知道這附近哪裏有能給狐貍看病的鈴醫嗎?我的狐貍生病了。”

“狐貍?”寧采臣眼睛掃向一旁衣服上的那個小身影,一臉惋惜道:“這附近沒有鈴醫, 不過再行百餘裏便是金華,那裏必然有能救它的人。”

少年眼睛流露出失望之色,“那好吧,我叫霍瑾,謝謝你的消息。”這是霍言為他氣的假名, 從現在起對外他就叫這個名字了。

“你好,霍瑾小弟。”

這時霍言問過寧采臣吃過沒,寧采臣十分不好意思的搖頭,随後言及自己身上帶着幹糧。

霍言聽了沒說什麽,轉身又削了一根棍子接連插了三條魚,很快收拾幹淨又立在火旁。

之前的三條魚已經烤的差不多,其中一條未放調料,原本是為沈洛準備的,霍言看小狐貍沒醒過來,就将這條撒上了調料遞給了寧采臣。

這時少年霍瑾已經吃上烤魚,他邊吃邊扯了一小塊放在沈洛鼻子旁,期望能把她引誘醒。

霍言又從包裹裏拿出兩個紙包來,一包是鹵肉,一包是油炸過的花生米。放在鋪好的布巾上,他又拿出十來個燒餅來,“這都是在上個縣城買的,就怕放時間長了會壞,咱們分吃了。”

寧采臣眨眨眼,又想到自己書箱裏剩下還未啃完的大餅,有些吃驚,這二位準備的這麽齊全,看着不像是在外露宿,反而像郊游。

霍言支了個鍋燒起了水,才過來與二人同吃,邊吃邊套問寧采臣的信息。

通過聊天得知,他是浙江人,這次前往金華去參加學使舉辦的考試,因為路上被某些事耽誤,所以錯過了借宿的地方。

“你膽子還挺大,敢一個人住在外面。”霍言邊啃着魚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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寧采臣笑道:“這段路每年都要走上一遭,已經很熟悉,只是沒想到上次借宿的那個村子人家都搬走了,這才錯過了留宿的機會。”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交換了彼此的信息,寧采臣也得知這霍家兩位兄弟是陝西人士,這次千裏迢迢去京城認親,不料走錯了路,只能在野外露宿。

“我們也算是有緣,若是去京城乘大船最快,不如一同去金華,從那裏轉道坐船?”寧采臣邀請道。

霍瑾是萬事不管,霍言聽到寧采臣這麽說,思考了一下便同意了,先前他們都走了陸路,這次換水路想必沒人能想到。

而且他的行蹤已經暴露,接下來的路一定更難走,若只有他,自然是無所畏懼,可帶着少爺再避開就有些困難了。

想到這裏,霍言便與寧采臣約好明日一同前往金華。

沈洛這次還是沒有捕捉到靈氣,她想依靠她本身是無法修煉了,如今只能借助外物,比如吞下一些天財地寶之類的,得到一部分靈力從內部突破。

也不知道是睡過一覺還是怎麽了,先前的症狀有了緩和,至少沈洛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恢複了一些,這時她聞到一股烤魚的味道嗅了嗅鼻子睜開眼。

這一睜開就看見鼻子前的一塊魚,沈洛腦子還沒轉開嘴邊倒是先行一步一下将魚肉咬在了嘴裏。

等吃完,沈洛坐起來,晃着尾巴看着火旁坐着的三個人,等等三個人,這多出來的人是哪來的?

沈洛踱着步子走到少年身邊,用尾巴勾了勾他,少年低頭頓時驚喜出聲,“呀,小白醒了,阿黑,寧大哥你們看我的小白醒過來了。”

霍言還沒開口,寧采臣倒是驚呼一聲,“霍瑾小兄弟,阿黑是何人?”

霍言捂着臉,霍瑾不好意思道:“阿黑就是我給兄長起的外號。”

寧采臣笑道:“這個名字倒是有趣。”

霍言覺得自己大概是沒臉見人了,直接裝作收拾東西。

霍瑾蹭到寧采臣身邊,舉着沈洛高興的道:“寧大哥,你看看我的小白,是不是很漂亮?”他就跟小孩子向剛認識的人炫耀自己的玩具一般。

寧采臣對上狐貍那雙眼不由點頭,“是很漂亮,不過你是不是該放開它?它看起來很不舒服。”

“啊……”霍瑾連忙松手,“哦,都是我的錯,小白還沒好透,我不該這麽粗魯。”

霍言又遞過來一條只放了少許鹽的魚對霍瑾說,“吶,放涼了喂小白吃。”

随後又繼續和寧采臣聊了起來。

當沈洛得知這新加入的書生叫寧采臣時,她差點被魚刺卡住了,這寧采臣都出來了,那聶小倩還遠嗎?

不過同時被三人的視線掃過來,沈洛老老實實的吃了魚肉也不再瞎想。

當晚三人一狐就一同宿在一起,第二日一起上路。

霍言和霍瑾騎在一匹馬上,另一匹馬讓給了寧采臣,三人一起往金華而去,不過中午時分就到達了金華城。

到達金華後兩方便分開,寧采臣去了學府報道,霍言帶着霍瑾去藥鋪看有沒有會給狐貍看病的大夫。

這完全是霍瑾的胡鬧,霍言随着他,兩人去了幾家,若不是看兩人穿的好,還以為是來找茬,最後指了一家簡陋的藥鋪道:“那裏有個藥叟兼給動物看病。”

兩人這才找準地方,這藥叟也是奇怪剛一入門就将二人趕了出去,還說不與人治病。

兩人懇求過後才知道先前治死過人,後來就無人肯讓他看病,他只能轉而給牛羊之類的畜生看病,自此技藝專精倒也能混上一口飯吃。

剛才有一文士牽着一頭驢過來說也是要看病,老頭看了不知道多少畜生,一模就知道那不是人脈而不是驢脈。

所以霍言二人過來他才反應那麽大。

一聽在驢身上把出了個人脈,霍瑾頓時好奇起來,沈洛也動了動腦子,開始想這是怎麽一回事。

恰好,那文士牽着驢又路過藥鋪門口,藥叟吓得躲在二人身後,“就是這人,那頭驢邪門的很。”

沈洛此時沒有靈力,倒是無法看出那頭驢有無問題,不過她這幾世書讀了不少,倒是知道有幾種情況可以對的上。

“既然有這等奇事,那就将那頭驢帶過來。”霍言直言道。

說完,他就前去将人叫了過來,問他驢可賣。

文士倒是很樂意,進來跟霍言談價錢,沈洛看了看藥鋪,見門前放了一盆水,便從霍瑾懷裏跳下來,用頭拱着盆往前進,不過她力氣太小,也只有盆裏的水晃了晃,盆倒是沒有動。

霍瑾一看,就蹲下來,問:“小白,你這是要幹什麽?”說着他撈起她。

沈洛重新從他懷裏跳下來,推了推盆,然後跑到馬旁,然後又回來再次推了推盆又跑到馬旁。

如此再三,霍瑾總算是明白了,“原來你是要給馬喂水,你這是擔心馬渴了不成?”

沈洛沒理他,她的目的當然不是馬,而是馬旁的驢。

霍瑾笑着将沈洛抱起來放在自己肩上,走去馬旁,這時他恰好看到旁邊那匹驢,便想着做好事,順手将驢也給牽了過去,一起去了隔壁那家鋪子。

這間鋪子提供給往來旅客歇腳,自然也幫人照顧行腳的畜生。

霍瑾将馬和驢交給小二,“幫我好好照應,給足了飼料和水。”随後他丢了一塊散碎銀子過去。

小二高興的接了過去,牽着馬和驢子到一旁。

驢一看見水,瞬間将馬擠走,過去飲足,幾乎是眨眼功夫,那驢痛的在地上打滾,轉眼變成一個年輕人。

幾乎在旅店的人全都消了音,小二連忙扶住那年輕人。

其他人心中有些害怕,倒是那店家出來很是吃驚,“怎麽又來一個?”

見年輕人說不出來話,店家也不驚訝,跟衆人解釋道:“前幾日就有人牽着一只羊過來,那羊飲完水也是打滾,變成了小孩。後來報了案才知道有人用巫術引誘人吃下美味,然後就變成了畜生。後來那巫士一直未找到。”

衆人嘩然,然後看向霍瑾,大家都記得是這個小哥将驢給牽過來的。

霍瑾也是在發懵,見衆人在看他,他忙道:“驢的主人在藥叟的藥鋪裏,我也是看驢很渴才做好事将它一起牽過來。”沒想到會沖擊了他的眼球,驢喝了水後竟然變成了人。

一行人開始一起去尋那驢主人。一進入藥叟的藥鋪才知那人已經被官府給抓了,原來藥叟早就偷偷派人去尋了城裏巡邏的捕快。

霍言他們也沒摻和這件事,只讓藥叟先幫他們看看狐貍的身體問題,得知小狐貍太小才斷奶,不能吃太油膩太重味的東西。之前吃的不合适,才會引起身體的不适。

也就是說要想養活它,就得按照狐貍的食譜來,最好不要再喂它熟食。

自打霍瑾得到小狐貍便跟寶貝似的,他吃什麽就喂她什麽,從來沒想到兩者之間的食譜不一致,頓時猶如晴天霹靂一般。

若不是這次藥叟一說,可能他什麽時候把小白給喂死了,還不一定。

更加晴天霹靂的是沈洛,一得知自己得吃老鼠,青蛙活魚,活蝦之類的她就直接想一頭撞死。

告別了藥叟,霍言帶着恍恍惚惚的霍瑾和沈洛去了城外的碼頭,金華的水運很發達,往來商船四通八達。

所以兩人去詢問了有沒有前往京城的商船。

“有是有,不過昨天就已經開走了,下一班要在三天之後。”

霍言一聽,又開始打聽起貨運的船有沒有願意帶人的。

“我勸你還是不要了,實話告訴你,每年不知道遇見多少黑吃黑的人,小心你被殃及池魚。”那碼頭上一個扛貨的小老頭道,“我在這碼頭上幹了四十多年,不知道聽到多少事情,若是有正規的商船還是做商船,那些貨船誰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客串一把水匪,這個世道亂啊。”

霍言聽了鄭重的道了謝。

霍瑾又跟着霍言回到了城裏,剛到城門口,就看見布告上貼了告示,說浙江某某縣出了兩個窮兇惡極的殺人犯,殺了一個小娘子還殘忍的把人皮都給剝了。

随後附上畫像,若是有人看見二人,将之舉報到府衙,會有重賞。

霍瑾摸了摸下巴,然後看着畫像中那滿臉胡子,臉上還帶着刀疤的男子,對霍言道:“阿黑,這畫像上畫的是我嗎?怎麽一點也不像啊?”

霍言看了看周圍,見沒人注意到自家少爺的話,連忙拖着他往外走,“我的還少爺,你這是打算告訴別人你就是通緝犯不成?”

他沒想到那縣令會做的那麽絕,謊稱他們是殺人犯,要通緝他們。

這完全是打算不死不休。

也對,對方已經打算和他們為敵,若是他們逃脫,那可就變成縣令倒黴,難怪對方打算魚死網破。

這城裏是不能待了,也幸好他們是在城外,不然城門還不好出。

霍言轉身,又去找先前碼頭上那小老頭,“我與兄弟所剩下的銀錢不多,買下船票後所剩無幾,請問老漢,這附近有沒有什麽寺廟道觀可以借宿?”有些寺廟可以允許人免費住幾天還提供食物。

老漢想了想,這我了解的不多,不過北邊倒是有一間廟宇,我看前兩天還有書生問我路,你要是不怕也住過去,也有人搭個伴。

霍言問清了情況,原來那邊有一片荒墳,才導致那邊香火斷了,寺廟裏的和尚也早沒了。

霍言一想這地方,肯定不會有人過去搜查,短時間內倒也安全,只待三天後發船即可。

于是又在碼頭旁的幾個鋪子,購置了一些東西,然後帶着霍瑾往北郊走去。

剛走到半路上就見一書生背着書箱走在路邊,霍言看着身影熟悉,忙喊了一聲,“前面可是寧生。”

寧采臣轉頭看見是霍家兄弟二人也是十分高興,“你們不是要乘船去京城嗎?怎麽會在這裏?”

霍言高興道:“這不沒坐上船嗎?下一艘去京城的船得在幾日後。寧生這是要去哪兒?”

寧采臣這時臉上帶有慚色道:“因為城裏要舉辦考試,房價上漲的厲害,不是小生能承受的起,聽說北邊有座廟可以借宿,便想着去那裏,可以省點花費。”

霍言合掌道:“那正是太好了,在下和弟弟也是因為如此,之前花費的太多,錢財眼見不夠用了,也打算去那廟裏借宿。”

兩人相視一笑,随後霍言道:“既然同路,寧生不要客氣,與我們同去吧。”

寧采臣欣然應允。

三人結伴去了廟,那廟也好找,就在北邊一座山腳下,只是周圍有一片荒廢的墳地看着令人心慌。

進了寺廟倒還好,廟中大部分僧舍還是完好,東西兩旁的房門虛開,只南邊有一間,門上有把新鎖。

霍言看了一眼,那間想必就是碼頭老頭說的書生所住的房間。他帶着霍瑾四處看了看,其他房間都是空蕩蕩,不過沒有蜘蛛網一類,想來也是有人經常借住。

他随意挑選了一間,“我和弟弟就住這間好了。”

寧采臣則挑選了隔壁一間,“那我就挑這裏,正好可以作伴。”接着他打量了一眼院子,只見東邊長了一叢叢竹子,竹子下方是開滿了荷花的大池子,雖然此地荒廢了些,可卻環境清幽,正是讀書的好去處。

“這裏真不錯,我打算長久借住下去。”寧采臣接着道。

沈洛從霍瑾懷裏跳了下來,她四處走動,雖然沒了法力,可她眼界還是在,自然能發現這路是一塊聚陰之地,再加上寧采臣這個名字,沈洛懷疑自己是不是來到了聊齋的世界。

沒多久,從外面進來一書生,他直接打開了南邊的門鎖,就要推門進去。

寧采臣和霍言一道過去,說了自己打算借住的意思。

書生回道:“我也是借住在此,這裏沒有主人,太荒涼,若是二位願意在此,正好可以方便在下請教。”

霍言直言自己只住幾天就得離去,倒是寧采臣很高興,三人交談了一會,交換了姓名。

那書生道:“我姓燕,字赤霞。

沈洛一聽燕赤霞這名字,眼神立即有了變動,随後她眼神往廟北邊那顆大樹望過去,眼神裏閃過一絲火熱。

寧采臣聽他不像江浙一帶的口音,便問他是哪裏人。

燕赤霞只說自己是陝西人,然後便回了房。

寧采臣和霍言相繼打掃自己的房間,抱了些草稭鋪在地上當床 ,又支了木板當桌子,房間裏這才稍微像點樣子。

這晚霍言照理取了食物分與人吃這次多了一個燕赤霞,随後便稍作洗漱和霍瑾入睡了。

等人一睡,沈洛就悄悄的起身,從院子裏銜來幾枚石頭擺在兩人門前,才回到屋裏繼續睡。

夜裏有道黑影在門前轉了轉,不得而入,最後進了隔壁寧采臣的房間。

沈洛閉着眼聽着隔壁的動靜,等呵斥聲減消,才慢慢睡去。

第二日一早又來了個書生帶着個仆人住進來,那書生很是高傲,不愛與旁人說話。

衆人只知道他叫蘭溪。

然而就在當晚蘭溪就死了,次日早晨發現他死去的是他仆人,後報官,官府将人擡走,衆人才發現他腳下有一個流着血的小洞。

霍言自然是察覺這廟裏有古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沒找到他身上,他自然是不管,不過他還是把霍瑾拘在身邊,不敢讓他随意離開。

又過了一晚,那仆人也死去,這下連神經大條的霍瑾都發現不對勁了,當晚睡覺時,都抱着沈洛緊緊不放。害得沈洛花了很久才從他懷裏鑽出來,然後迅速跑到外面将陣法恢複。

可以說他們屋裏之所以沒有人打擾也聽不見外面的古怪都是靠這個陣法。

沈洛很肯定霍言和霍瑾原先是不會出現在這裏,若不是她逃跑被霍言買了去,那也不會和王姐小姐争吵,那王家小姐被殺也不會懷疑到他們身上,這一系列的反應讓他們參與到這回的事情當中來,她有義務保證兩人不被鬼怪給害了去,而且廟後面還有她想要的東西。

第二日一早,寧采臣就置辦了一桌菜請燕赤霞以及霍言霍瑾一起過去。

席中表達了自己對燕赤霞的欣賞,然後邀請他搬過來一同住。

“我生性孤僻,喜好清淨,不愛與人同住。”燕赤霞拒絕道。

霍言見寧采臣面色中有些恐懼又有些焦急,便知道這其中必有內情,便幫着說和。

最後寧采臣直接上手去幫燕赤霞搬行李,霍言吃驚,燕赤霞見此只能把床搬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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