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新年快樂

Crack很快離開,帶着饕足。

方葉岚察覺到手背一陣濕膩,低頭看,果然是滲出了血。他熟練地抽紙擦去,從櫃子裏翻出幾顆藥,咽了下去,抽了瓶水,轉瞬間去了一半。

處理好一切後,方葉岚才安靜出了大樓。

方渡青和老方被攔在了最後的關卡,見到方葉岚的身影,兩人都面露喜色。

只是老方很快別過頭,哼了一聲。

遠遠看着,方葉岚笑了起來,蒼白臉上終于有了點少年氣。

這麽短的距離逐漸縮小。

老方也不是真的狠心,最後還是慢慢看他摁了指紋,從裏面走到面前。

方渡青先撲上去,一個熊抱。

手在他腰上抓了抓,羽絨服下的腰身仍瘦削。

又擡頭看人,臉很白,眼睛下面鋪着一層青黑色,氣色不太好。雖然笑着的,卻沒多少精神。

“怎麽回事?這工作值得你這麽拼死拼活麽?”

老方走到跟前,斥他。

方葉岚搖搖頭,又點點頭。

“沒關系的,醫院那邊調了五個醫生過來,甚至……所裏的醫療器械,比那邊還好一些。這些都是組織機密。”

方葉岚交着底,有些狡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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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渡青拍了拍他的背,“行了,今天過年,好不容易等到你這尊大神,要去買一身新衣服嗎?”

老方瞅着兩姐弟閑聊,三人往前走,迎着風,心情都是好的,只是方葉岚果斷拒絕了買衣服的事,他瞥了眼揣在兜裏的手,“不在外面閑逛了吧……”

“也行。”

老方也懶得走動,自然贊成。

“去我住的地方吧。”

方渡青想到已經被堆滿的冰箱,加快了腳步。

“和你同住的朋友……”

“他回家了。”

在走之前,時遇殊很體貼收好了所有公共空間裏他的東西,房子看上去就有了獨居的氣息。

聽到老方還不知情的發問,方葉岚偷看了眼方渡青,恰好她也正擡頭,大眼睛裏有些心虛。

四目相對,她豎起食指,示意方葉岚保密。

望天,今天的溫度不讨喜,連雲層也是厚重陰沉的,方葉岚跟在兩人後面,安靜地思考。

到意晖閣,老方很是驚訝,“你那位朋友挺有錢的啊……”

方渡青含糊點頭,去開門。

家裏整潔,老方看着很滿意,他在客廳晃了圈,坐下了,“阿葉,來坐。”

父子兩人有點促膝的意思,方渡青進廚房,想要找茶葉。

她記得家裏有這個東西,但時遇殊從沒喝過,一時間也定位不了。

最後将茶水端出去,老方和方葉岚正面對面沉默着。

不知道是談完了,還是并未開始。

方渡青一人遞了一杯茶,坐在正中,分割開略顯冷寂的空氣,她才發覺自己忘開暖氣了。

于是又起身去開。

“姐,今晚我們睡哪?”

方葉岚問她,眼卻盯着茶,熱氣白茫,方渡青沒看出什麽,抓了抓頭發,“你和爸爸睡我的屋吧,有新床單,我……睡朋友的那間……”

這句話她幾乎是懸在喉嚨裏的,莫名心虛。

方葉岚知道她在和時遇殊一起住,很自然擡了頭,隐忍地皺了下眉毛。

“下午出去逛逛,晚上回來吃火鍋看春晚,怎麽樣?”

她岔了話題,底氣仍然不足。

若是那天沒有去酒吧,她可以理直氣壯和方葉岚對視。但現在不行了,她心裏有一只小鬼。

還記得時遇殊的那個眼神。

他背着光,呼吸和她交纏,雙眼很黑,帶着濕漉漉的光。那是一種被深深壓制的渴望,來自最純粹的心底,和荷爾蒙同樣□□裸。

方渡青其實很想轉身就跑,可她被定在了原地。

被那個黑色漩渦吸引,自我拉扯着。

萬幸後來時遇殊先退了一步,一如過去所有相處的日子,為她着想,用最舒适的方式順着她。

這并不代表這個問題就不是問題了。

“行,嘟嘟想去哪?你和阿葉好好商量,我都随你們。”

老方笑眯眯,眼裏盡是慈愛。

三人坐在一個房子裏,家的氣息就陡然而生,足夠彌補這半年的分離。

方葉岚看着方渡青,突然能理解她眼中那一抹惶恐。

也許,都是不确定而已。

感情不是每一面都美好,它可能更像一個漩渦,或者是懸崖,有愛的人也有孤勇,才願意縱身一躍。

“姐,我記得以前過年,下午我們都是去爬山的……”

“今年就不去了吧。”

擔憂兩人身體,方渡青否認。

“可以适當走走。”

老方插話,表示自己老當益壯。

“我記得市裏有花展,要去嗎?在三環那邊的公園。”

摸出電腦查信息,方渡青鎖定了幾個不費體力又愉悅身心的活動。

三人商量了下,最後還是去花展。

外面人并沒想象中多,或許因為天氣的緣故,小雪紛紛揚揚有轉為大雪的趨勢,花房裏卻很暖,充斥着香氣。

老方背着手看藤蔓延伸的方向,方葉岚和方渡青落在後面,他終于找到了可以問出那個問題的空間——

“姐,你和那人在一起了嗎?”

方渡青目光流離在遠處盛放的花上,搖了搖頭。

“那你應該知道,他喜歡你。”

那花開得豔,刺在眼裏,很紅。

方渡青抿了抿唇,不知如何回答,裝傻顯得沒心沒肺,開口又無從說起。

她知道自己對時遇殊的依賴,一直不同。

在老方和方葉岚眼裏,她可能是大樹。

在同學眼裏,她可能是獨自生長的花。

在時遇殊眼裏,唯獨在他眼裏,她是個小動物,有尖利牙齒,有柔軟毛發,不開心了會咬人,心情好了會在懷裏打滾。

他把她養得很好,朝夕相對,有喜有樂。

等真的要定義這段關系了,方渡青卻覺得很難。

“現在我還沒法回答,也許還需要一段時間。”

她摸着手邊一株臘梅,示意方葉岚往前走,“我目前最關心的還是你和爸爸的病況,難得一家團聚,多和他說說話。這段時間,我們倆都不在身邊。他其實很孤獨,又倔着不肯說。”

“嗯,我知道。”

晚上,風雪更加彌漫。

屋裏熱氣香味一齊騰騰,桌上火鍋沸騰,電視裏放着春晚。

老方在回去的路上還拎了酒,姐弟兩人勸不住,也就由他去了。

畢竟一年難得一次。

方渡青在廚房裏切菜,方葉岚很聽話留在客廳,父子的談話聲絮絮傳到耳邊。

她很喜歡這種平常的家長裏短,手起刀落都帶着笑。

半個小時後,正式開始吃團年飯。

每人面前都擱着酒,方葉岚本來是不沾白酒的,幾分鐘前他很誠懇向老方要了半杯白的。

方渡青雖然驚訝,還是覺得也許是氣氛使然。

她笑眯眯,和方葉岚一起敬酒,挑了幾句好聽的話,把老方哄得很開心,胃口大開。

方葉岚也在默默吃菜,電視音成了背景。

但方渡青還是開心,就這麽坐着一起吃飯,她十分滿足,為兩人夾菜,自己沒吃多少。

近十點,老方有了睡意,被酒催發出的。

方渡青已換過了床單,和方葉岚一起将人扶上去,“洗漱用品下面櫃子有新的,你們自己拆。”

方葉岚眼中有些紅,臉是紅的,他對方渡青點點頭,“姐,你早點休息。”

覺得此刻的男孩子乖巧到不行,方渡青彎了彎眼睛,退了一步,眼看自己那扇房門被關上。

下去收了碗筷,收拾完畢,方渡青才覺得身上布了一層汗。

她吸了口氣,默默走到時遇殊的房門前。

手指點在門把上,有些顫,不明原因。

停了三秒,方渡青推開門。

兩個房間的布局其實是一樣的,細枝末節卻相差許多,她一眼看到自己放在床上的睡衣,粉白色,在灰色的床單上格外突出。

慢慢坐在床邊,方渡青抓起睡衣,也不再看這個風格冷硬的房間,走進了浴室。

只是赤着腳踩在地上,她更覺不自在。

花灑正汩汩撒着熱水,蓋住了急促的呼吸聲。

方渡青将睡衣挂在一旁,鼻子動了動,能聞到一股味道,時遇殊這裏幾乎沒什麽瓶瓶罐罐。

兩塊皂,一瓶沐浴露。

她輕笑了聲,慢慢脫了衣裳,站到熱水下。

晚上方渡青也喝了不少,只是她天資清奇,不顯醉,在熱情蒸騰的室內,終于有了幾分昏沉的感覺。

撐着洗完了澡,方渡青看了下時間。

還有一個小時跨年,她跳下床,吹頭發,吹到七分幹就收了,重新坐上了時遇殊的床。

她終于分清了那股淡淡的味道,來自于時遇殊,男人的味道。

方渡青閉緊了眼,放縱自己躺了下去,沾上枕頭,她用腳踢開了被子,将自己裹了進去。

那氣息就像海洋将她淹沒。

如溺水般,蔓延起一種莫名的感覺,幾乎要抽去身體中的魂魄。

幾乎是最好的催眠品。

方渡青慢慢蜷着身子睡着了。

十二點整,時遇殊倚在窗邊,撥出了電話。

院子裏很安靜,只有隔壁花園裏能看到幾點星火,大約是小孩子拿着煙花棒在玩樂。

他等了一分鐘,方渡青才磨蹭接起電話。

“喂?”

她聲音遲鈍,賴洋洋地撓着時遇殊的心。

他擡頭看天,有幾顆星在閃耀,估計着方渡青是中途睡過去了,笑她,“你不守歲嗎?”

“嗯,太困了,就睡着了。”

方渡青此刻卻完全清醒過來,慢慢坐直了身,對一室黑暗安靜說了四個字,“新年快樂。”

被她搶了先,時遇殊也不計較,很受用那軟綿綿的聲音,尤其是想到人還躺在他的被窩裏,他就只能咬着牙,忍住全身上下的燥。

“新年快樂,小女孩。”

他這樣說,眼裏漆黑,卻偏偏流淌着一江春水。

“來年還得多多仰仗你的照顧,小爸爸。”

方渡青又露出了狐貍尾巴,調笑着時遇殊,用手勾來衣服,準備往身上套。

電話那頭安靜了片刻,時遇殊磨了磨牙,聽到她窸窸窣窣穿衣服的聲,又沒轍地問,“穿衣服幹什麽?不繼續睡了?”

還真的像個盡職盡責的爹。

方渡青踩着毛絨絨的拖鞋,“出門去。”

“去哪?”

他聲音高了些,似乎不贊同。

方渡青輕輕笑了聲,“找你,一起去兜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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