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找到
“小孫,愣什麽,還不把那女的攔住。等少爺從醫院回來,被問罪的人還是我們。”
距離在拉近,話語聲也清晰傳來。
“林阿姨,她勁可大,跟不要命似的。”
“行了,實在不行,打暈,太太在外面呢,鬧起來遲早瞞不住。”
“也是會挑日子鬧事……”
一男一女的聲音低了下去,然後那些喧嘩似乎慢慢被吞沒。
時遇殊沒多想,一腳踹開了酒窖大門。
既然是瞞着當家女主人的事,他也就有底氣先鬧一場,若主使人是汪桀,那裏面發生的多半不會是什麽好事。
酒窖裏彌漫着一股酒氣,玻璃殘渣在昏暗燈光下折出幾分光輝,拐角處一男一女正背對着時遇殊。
他幾步跑去,看見被那個男人抓着頭發的一個女人。
臉朝下,手腳是軟的,地上有一小灘血跡。
“膽子挺大……”
哼了一口氣,時遇殊和郁觀樓交換了眼神,極有默契立刻制服這兩人,幾拳下去,方才言辭狠厲的男人立刻焉了,臉被摁在地上。
郁觀樓去扶那個女人,走近細看,覺得那身衣裳十分眼熟。
于是擡起那人的臉。
“……”
Advertisement
剛給了還想掙紮的男人又一記,時遇殊餘光裏掃過一道影,他看過去,郁觀樓将女人抱了起來,臉埋在了他外套裏,臉色極其難看,臉色爬上幾根隐忍的青筋。
“怎麽回事?”
郁觀樓卻不答,深深看了那兩人一眼,擡腳一踹,又一排酒架倒下,不少昂貴的酒盡數砸到地上,動靜比方才那陣響太多。
足見他內心的波瀾萬丈。
汪母終于聞聲過來,看見這混亂的場面只是微微失神,最後仍用一貫柔和的腔調發問,“小樓,小殊,你們怎麽了?有事可以給阿姨說,不至于遷怒家裏兩個幫忙的人……”
松開鉗制着男人的手,時遇殊不卑不亢,“汪姨,我們都敬重您,但偌大一個汪家,難免不會出現品行不正的人,事出突然,所以抱歉給您帶來了損失,真要追究原由,我和郁觀樓問心無愧。”
除了最後被郁觀樓暴力卸貨的那一排酒架。
時遇殊說完,瞥郁觀樓一眼。
他低頭看了下懷中的人,連日裏來的不安和隐忍都融化不見。
大概猜出那人的身份,時遇殊臉色突變,三秒後被壓了下去,只是唇角一絲笑意也沒了。
這個汪桀,人在醫院,還攔不住他做混賬事。
估計郁觀樓要出手,就沒自己的事了,時遇殊不動聲色退了步,掃了酒架一眼,在心裏估出了個數字——郁觀樓這一腳可當六七位數了,陳問渠還真是個金貴的女人。
“汪姨,我知道您一向最重理,那我也先冒犯一句了,麻煩您去醫院看看汪桀這病多久能好,等他回大院了,我再來親自登門,找他清算将我妻子扣在汪家這麽久的罪名。”
郁觀樓平日裏更像個老小孩,如今板起眉眼,每句話裏都藏着刀刃,倒看着吓人,他對着長輩,也毫不收斂銳氣,是真的氣狠了。
剛看到陳問渠眉眼的瞬間,郁觀樓腦袋是空的。
消失了這麽久的人突然安靜躺在自己面前,額頭還沾着血,以微弱呼吸證明她還活着。
很快憤怒就淹沒了理智,将人抱在懷裏後,郁觀樓沒忍住拿酒瓶洩了氣,噼裏啪啦砸在地上,腦神經才重新接上,開始思考這筆債要怎麽追回來。
最終,郁觀樓和時遇殊離開了汪家,在汪母聲聲懇切的道歉聲中,她一直強調着是自己教子無方,連累了陳問渠。
郁觀樓已失去說話的力氣,只能簡單嗯幾聲。時遇殊在一旁做粘合劑,畢竟大院裏的人家都不是等閑之輩,面對比自己地位高不少的長輩,郁觀樓也無法真的撕破臉皮。
送到郁家門口,時遇殊開口提醒,“汪家不好動啊……”
“我知道,但是汪桀我是一定會動的。”
“……”
“好好照顧陳問渠,回去我找人查查汪桀周圍的圈子,這事總覺得有蹊跷。”
“行。”
不再多言,時遇殊也拐回自己家,照例盯着時自華說了會話,就給NFSA的偵查科去了電話,叮囑幾位技術骨幹人員上點心處理這事。
打點好一切,時遇殊還是沒睡意,去陽臺上吹了會風,想汪桀和郁觀樓以前的陳年舊怨,耳朵凍成塊也無解,只能回房去睡覺。
洗過澡,換了身衣裳,郁觀樓才疲乏地向樓下走去。
郁父也還沒睡,在一襲燈光下摸着萬象錦的葉面,出着神,發頂和兩鬓銀光點點。
郁觀樓駐足片刻,輕嘆一口氣,出聲叫了句“爸。”
“怎麽樣?”
“在睡了。”
在沙發一端坐下,郁觀樓找了杯冷茶,也不計較,一口下去了多半,才仰靠着軟枕放松了身子。
“你怎麽想的?”
郁父敲了敲桌,詢問郁觀樓的意見。
“汪桀實在過分,不過我不會欺負一個病中的人,等他回了這大院,再找他算賬。”
滿腹的茶水也消不去郁觀樓心中滔天憤懑,他勉強克制住,一雙眼中的光卻是又急又利。
郁父看了郁觀樓半晌,才開口,“汪桀的父親一向寵他,幾乎無原則,何況他的身體狀況,你也知道,汪家大概會傾向于用其他方式解決這個問題。”
“那我一定要答應麽?”
冷笑了聲,郁觀樓難得語帶戾氣。他擡眼看了向樓上,“他傷害的是我的妻子,雖然我們現在已經離婚了,但在我心中,陳問渠一直是我的妻子。我們認識這麽久,第一次看見她如此軟弱的模樣。我怎麽可能咽下這口氣。”
“……這不是你和汪桀兩人的恩怨,最後參與進來的,定是兩家人,你要想好。”
看了下挂鐘,郁父起身,“我去睡了。”
大廳裏重歸安靜,郁觀樓又開了一盞燈,摸到廚房,給自己簡單煮了碗面,吃完後他卻一絲睡意也沒,走到陳問渠的房間,悄悄關了門,坐在她床頭,安靜看着黑暗裏那道身影。
他幾乎能立刻回想起一小時前陳問渠瞪眼看他的模樣,面色蒼白,帶着幾分不相信,最後才顫顫叫出他的名字。
那小貓一樣的聲線讓郁觀樓心狠狠顫了幾顫,只能捉住她的手,連聲說了幾句我在。
陳問渠被阿姨帶去洗澡,郁觀樓在床頭,對汪桀的恨就一點點發酵。
他從小就是院裏的小魔鬼,并不是像尋常孩子那樣把惡作劇當做小打小鬧,汪桀從小就狠,出了名的壞脾氣。但他的父親并不當回事,整日在大院裏替他擦屁股的,是性格溫柔的汪母。
到現在,他居然敢堂而皇之把陳問渠囚在家裏,怪不得翻遍整個江碧都找不到人。
想了會還是頭疼,郁觀樓去廚房端來煲好的粥,正趕上陳問渠換了身嶄新睡衣,被阿姨重新扶到床上。
揭了盅,郁觀樓謝了阿姨,叫她去休息。房間裏就只有兩人,陳問渠縮在被子裏,似在發呆,陡然聽到郁觀樓叫她,“手拿出來,自己把飯吃了。”
她擡頭,眼神呆愣,是難得一見的模樣。
郁觀樓立刻心軟成水,“我來喂你?媳婦兒?”
不自覺喚回了以前的稱呼,郁觀樓用盤托着碗,用勺子攪了攪,聽到陳問渠終于開口說話,“我來吧。”
聲音微啞,纖細手腕伸至眼前,時遇殊還沒來得及提醒一句很燙,她就觸及碗沿,低低抽了口氣。
“這個時候還跟我較勁?”
郁觀樓将勺子重重落到碗底,看了陳問渠一眼,不由加重了語氣,她別過頭,安靜了三秒。
“把飯吃了,然後好好休息,明天我們再詳談。”
舀起一勺熱粥,在唇邊吹了吹,郁觀樓示意陳問渠将嘴張開,她聽話許多,配合吃完小半碗飯,才搖搖頭表示不想吃了。
郁觀樓抽了紙,遞給她擦拭嘴唇。
陳問渠又要了一杯水,喝完後,才鑽進被子裏睡着。
天亮了,郁觀樓才覺得困,他不敢睡,去洗了一把臉,下樓去吃早飯。
郁家父母向來起得早,看見他眼角一圈青黑,心疼問道,“沒睡好呢?”
“唔。”
應了聲,郁觀樓端了杯熱牛奶,喝光,又吃了一小碗面,“爸媽,我吃完了,上去看看。”
“行。”
“等會我叫阿姨送碗粥上去,你好好照顧你媳婦。”
郁觀樓的動作仍然很輕,怕吵醒陳問渠,重新到床頭坐定。
十幾分鐘後,門被敲響,床上的人動了動。
郁觀樓連忙起身,開門接過早飯,放到床頭,扭過頭去正看到陳問渠盯着他看。
“醒了?”
“來吃飯。”
“我想洗漱下。”
陳問渠掀開被子,往廁所走,顯然已熟門熟路,郁觀樓看她的背影,穿着他的黑色睡衣,大了許多,反手關了門。
郁觀樓輕輕笑了笑,終歸是回來了。
花了十分鐘,陳問渠終于出來,郁觀樓為她吹涼了粥,遞給她,兩人對坐,安靜看陳問渠慢慢吃完早飯。
“現在可以問你了嗎?”
他拉開簾子,透了些光進來,陳問渠下意識用眼去遮,郁觀樓抓住她的手,低聲問,“躲什麽?”
“有幾天沒見光,眼睛難受。”
陳問渠說話的熱氣撲在郁觀樓的手背上,他心念一動,擋在她面前,順勢摸了下她的頭發,“讓你受罪了。”
語氣低沉,很是懊悔。
“沒關系,終歸是我得罪的人。”
并沒躲開他的手,陳問渠低着頭,眼神微閃,郁觀樓離她很近,很輕易能聞到他身上的熟悉味道,曾經同床共枕的日子裏,這氣息被埋在心髒最深處。
近在咫尺的距離激發出來這份熟稔感,陳問渠突然覺得安心,當時意識昏沉的時候,她聞到那股味道,才放心放任自己陷入昏迷。
“謝謝你。”
恍然間,她輕輕說了句話。
郁觀樓俯下身去,示意她再說一遍,拿一雙眼看着她,陳問渠立刻就抿了唇,不肯再示弱第二次。
他只笑了下,擡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