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冰蠶
碧落海。
碧落海的風景和大陸西側的寂滅海沒有太大差別, 皆是一望無際的海水與天空，平靜的海面下，卻隐藏着體型龐大、實力接近人族悟道甚至坐忘修行者的海獸。
一只加持了無數陣法的小舟出現在了碧波無垠的海面上。
真胤縮在船尾, 看着船頭的離滄海，罵罵咧咧說道：“早就說了, 老頭子我不僅是個火系法師，還暈船, 真不知道你們一定要把我帶上是幹什麽的——”
海風很大, 離滄海黑色的鬥篷在風中獵獵飛揚，露出了鬥篷下簡潔幹練的天青色勁裝，即使真胤已經暈的七葷八素了，還是不得不承認——她真的很好看。
眼見離滄海并沒有搭理真胤的意思，慕容只得提醒這個老頭子道：“這裏只有你找得到兀豚。”
真胤憤憤地哼了一聲，卻見船頭離滄海突然一躍, 整個人悄無聲息地消失在了海裏, 只留下一件黑色鬥篷在半空中飄飄搖搖, 然後緩緩落在了船頭。
真胤張口結舌，“……厲害了。”
——真胤作為古弦閣的鎮閣之寶, 雖然號稱暈船, 但是深入碧落海去殺只海獸收集一些法器材料之類的事還是經常做的。然而離滄海竟然先他一步發現了兀豚的蹤跡, 這讓大師的自尊心很受傷。
不過大師畢竟是大師，在離滄海跳進海裏之後，他也感受到了兀豚的寒冰氣息，當下操控陣法掉轉船頭, 向着兀豚的方向駛去。
慕容盤膝而坐，膝上擱着一張沒有琴弦的琴。
很快地，他們身下的海水開始劇烈波動起來，然後一陣寒氣猛地襲來，以小舟為中心，方圓十裏內的海面全部結冰！
嘩啦！
一聲大響，前方的冰面破碎，一個黑色的龐然大物從海水中躍出，碎冰四下飛濺。緊接着另一道人影跟着它一道躍了出來，右手一轉，匕首對着黑色巨獸的眼睛便劃了過去！
真胤喝道：“動手！”
不用他提醒，慕容伸手在無弦琴上一拍，古琴淩空立起，無數道鋒銳的切割痕跡在空間中浮現，那巨獸體型巨大，幾乎是轉瞬之間，皮膚已經被慕容劃出了無數傷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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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糙肉厚。”真胤評價道。
說話間，他也從船尾站了起來，雙手法訣急速變換，一道火繩從他指間發出，将黑色海獸牢牢地纏了起來。
“吼！”
一聲低沉的吼聲，周圍的溫度迅速下降，兀豚的皮膚上也結了一層薄薄的冰，真胤的火繩色澤也随之暗了下來。
老頭子哼了一聲，雙手一震，熾烈的紅光重新亮起。
兀豚吃痛，劇烈地扭動起來。便在這時離滄海也殺到了兀豚身前，右手一揚，匕首脫手擲出，從兀豚的右眼中穿了進去，然後從海獸的後腦穿了出來，帶起一朵鮮豔的血花，掉在遠處的海裏。
“吼——”
兀豚發出了驚天動地的吼聲，便在這時，離滄海的身形突然消失，随後鬼魅般地出現在了兀豚眼前，一掌按在了兀豚受傷的右眼上。
——兀豚的眼睛比她的手掌還要大，漆黑的瞳孔露了一半在外面，十分滑稽。
寂滅法力噴湧而出，轉瞬之間，便銷蝕了兀豚體內所有的生機。離滄海伸手在兀豚頭上一拍，飄身而起，腳下的海面在同一瞬間凍結。
轟！
兀豚的龐大的屍體掉到了冰面上，甚至還彈了一下。
真胤啧啧兩聲，從小船上翻了下來，跑到兀豚身邊，在屍體的脖子上仔細翻找着。與此同時離滄海也落到了冰面上，本着對專業人士的信任，收起匕首，反身向船上走去。
【姓名：慕容；能力：寂滅；好感：七十五。】
——這一路深入碧落海，慕容的好感還是增加了不少的。
慕容盤膝坐着，古琴橫在膝上，周身漂浮着細如琴弦的青色火焰，應該是金烏梧桐木的效果。他見離滄海走進，笑了笑，收回了火焰。
離滄海正在思考要不要說一句恭喜，卻見真胤雙手小心翼翼地捧着什麽東西，屁颠屁颠地跑了回來。
——那是一條晶白的小蠶。
離滄海看真胤臉上就差笑出一朵花出來了，不得不提醒他道：“蠶絲呢？”
“急什麽！”真胤不耐煩地揮了揮手，“我才是專家！回去我給你們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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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真胤專家的不懈努力之下，拍賣會舉行的前十天，他才終于從碧落冰蠶嘴裏撬出了足夠的蠶絲；拍賣會舉行前七天，那架古琴才終于做好。
“八品中。”真胤皺着眉頭看着自己的作品，顯然十分不滿意，“慕承瑜的破爛都有八品上呢，金烏梧桐木加碧落冰蠶絲怎麽才八品中？”他忽地想起了什麽，轉頭看向離滄海，“聽說鲛人的身體是十分優秀的法器材料——”
“嗯——？”離滄海意味深長地嗯了一聲，一個月形在瞳孔中亮起。
“我錯了！”真胤立刻高舉雙手，“不過，你們就沒想到用鲛珠嗎？現成的不用太浪費了——”
“鲛珠容納天地能量的性質并不好。”離滄海打斷了他。
真胤還不死心，“當裝飾也好啊，多有紀念意義，是吧？”
“你這麽說，”離滄海慢條斯理說道：“我倒是想在你的經脈上刻上‘真胤’兩個字當裝飾。”
“我錯了！！！”
雖然真胤很不滿意，但是八品的法器，整個大陸也不會超過十件，這件古琴法器的威力還是十分恐怖的，施法效果也極其炫酷。
——青色的森冷火焰從琴弦上升騰而起，如鋒銳的蠶絲一般切割所有的空間。古琴完工之後，慕容在第一次試用的時候，便險些把整個小樓給燒了。
真胤仍是不太滿意，面色凝重叮囑道：“你自身不是火系法師，雖然風系能最大限度地發揮金烏梧桐木的威能，但火系能量畢竟是會損耗的，隔段時間你帶着琴回來一次，我給你修補一下損耗。另外，你既然回來了，那就光明正大地去豫風城。記得幫我把慕承瑜的琴搶回來。”
也就這個時候，大師看起來還有幾分天雲宗宗主的樣子。
慕容好奇問道：“為什麽要搶回來？”
“本來就是給你準備的。”真胤哼哼唧唧道：“慕承瑜那個垃圾天賦，八品法器，他也配？我本來想給滄海做一個逾九品的傳說級法器，那個只不過是試手用的，聽說你天賦驚人，于是順手送給了慕家，沒想到——”
“那這張琴？”
“搶回來之前，給你湊合着先用的。”
拿整個大陸排名前十的法器……湊合着先用？
壕無人性。
于是，離滄海和慕容就帶着“湊合着先用”的古琴和一小段碧落冰蠶絲來到了豫風城。
豫風城慕容很熟，這百年間也沒有太大的變化，于是省了一筆買地圖的錢。
豫風城大約是整個大陸最繁華的一座城市了，王宮、四大世家最重要的分堂、衡信會總堂都在這裏，占據了市中心最繁華的地段，彼此之間維持着微妙的平衡。
拍賣便是在衡信會總堂裏進行的。
衡信會總堂富麗堂皇得宛如宮殿，大陸上最大的一家拍賣場便在這宮殿的中心。慕容從前應該常來這裏，帶着離滄海便直接走了進去。一路上都有侍從試圖攔住這個奇怪的、背着長條包裹的瞎眼白衣男人盤問，然後在慕容報出姓名之後齊齊沉默。
慕家曾經的天才，在一場盛大的拍賣會上，回來了。
慕容的神色倒是很淡定，把保存良好的碧落冰蠶絲交給了拍賣場的工作人員寄賣，也沒有用四大世家專供的頂級包間，而是另開了一個不算太高檔的包間。
與此同時，慕容回歸的消息，也在極小範圍內迅速傳播着。
“我的小叔大人大概是以為我回不來了，”坐進包間之後，慕容竟然笑了一聲，向離滄海說道：“在衡信會的賬戶上，我還是他兒子，他的錢我盡可以調用。所以——你要是有什麽看上的盡管下手，錯過這次，大概沒有下次機會讓我的小叔大人買單了。”
離滄海對珍奇飾物之流的不感興趣，法器靈材又不合她用，堪稱無欲無求。不過她十分理解慕容此刻的心情，于是也笑了一聲，“那是自然。”
她決定用慕承瑜的錢好好放肆一把。
秉持着“幫慕承瑜花光所有的錢”的原則，西側乙字號包間的客人屢屢出手，其土豪程度令人發指，硬是驚掉了在座所有公子小姐下巴。而在拍賣場的工作人員對西側乙字號客人的消費能力産生質疑、并因此前去盤問之後，那個傳言迅速傳遍了整個拍賣場。
……
“慕家的少爺回來了？”
“聽說是的？”
“诶，慕家家主還真是寵兒子，羨慕死了。”
“是啊，這樣的爹請給我來一打。”
……
拍賣品一樣一樣地過，慕容的碧落冰蠶絲排在倒數第三，因為碧落海深處太過兇險，很是稀有，因此賣了一大筆錢。在拍賣的過程中，西側乙字號的壕竟然一反常态地保持了沉默，這讓衆人十分疑惑。
很快他們便放下了疑惑。
因為壓軸戲到了。
按照慣例，壓軸戲一直都是真胤大師的作品，最次也是七品下的法器，甚至有兩年出現過七品巅峰接近八品的法器，其搶奪的瘋狂程度堪比争奪王位，一直是拍賣會最大的焦點。
在無數人熾烈的目光之中，深紅色的幕簾緩緩拉開——
作者有話要說： 有什麽是比花別人的錢更爽的事？
花仇人的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