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顧明衍無論是要到什麽都收不回本,這樣想着,她心裏越發好奇,剛要開口問出,便見他正目光灼灼地盯着自己,那眼神,像是在端詳一件珍品,處處透露着她很值錢的感覺。

姑母曾說過男人都是好美色的,顧明衍他也是個男人。還尚未娶親,沒有發洩的餘地,不會是,不會是讓她做妾吧。

她想起顧明衍曾經偷聽到她不嫁周晉的事,心頭一震,捂住胸口,再觸到那塊軟玉,聲音都有些顫抖,“阿楚還小,世子可找別人。”

顧明衍剛剛吞進去一口茶,瞧見姜楚防備的小動作,一口茶水悉數噴到了對面老爹的臉上。随後是大口大口的咳嗽,彎腰之餘,瞥見了她胸口顫抖的小手,以及小姑娘看登徒子一樣的眼神。

顧青鴻沒聽到兩人在說什麽,便被噴了一口茶,啊嗚一聲跳了老遠,連眼睛都緊緊閉着,趕緊讓青葵打水洗臉。

半晌,顧明衍才止住咳嗽,趴在石桌上,一只手撐着頭,臉色潮紅,不緊不慢地搖了搖杯中剩下的茶。

他上下掃了一眼姜楚,目光在她手護着的地方打了個轉兒,憋笑,笑意七分隐忍三分顯露,露在外面的還有點兒頑劣,忍不住地開口:“嗯……是還小……一馬平川。”

一馬平川!!

夕陽的紅,半點兒不及阿楚臉上的紅好看,她久久不說話,在心底把顧明衍劃拉到登徒子那列,解氣似的踢了一腳地板。

這地板,有點兒軟。

“生氣了?”顧明衍低頭,看搭在自己腿上的小繡花鞋,玲珑精致,啧了一聲:“你這腳……也還挺小的。”

從上被點評到腳的姜楚怒了,想要站起身來,手指一伸,便撞到了石桌上,疼得她忍不住嘶了一下,也只是一下,她咬牙忍住疼意,不想在顧明衍面前丢人。

顧明衍不然,他扯過姜楚的手,命人去找藥來。

這手,也小。姜楚整個人都小小的,太單薄了,仿佛随便一扯,就能把她揉進懷中,顧明衍掃走腦中不太正常的想法,回到正題。

“禮尚往來,阿楚妹妹,你不能因為年紀小就不回禮啊!”

顧明衍全神貫注地盯着姜楚看,清清楚楚地目睹了姜楚聽到那聲妹妹時臉上的表情,大概跟自己喝藥時的差不太多。

Advertisement

小身板還抖了抖。

顧青鴻洗好臉後不緊不慢地走了出來,“你好意思跟姑娘家要東西,自己院裏那麽多,還不夠嗎?”

“讨一個能在腰間挂着的香囊而已,女兒家都會做,我院裏哪兒有,連個女人都沒有,誰幹得起針線活。阿禮麽?”

顧青鴻被噎了一嗓子,估摸着姜長寧說過姜楚繡花繡的還不錯,“嗯……是該禮尚往來。”

他叮囑着顧明衍,跟管孩子似的:“你們倆好好相處,別打架別吵架。”後又走到姜楚面前,“阿衍小孩心性,大概是見別人都有娘親給的香囊,到他這兒沒有了,虛榮心作祟,你就依着給他縫一個罷。”

顧青鴻走後,姜楚看了眼顧明衍的腰間,上面沒有東西挂着,還挺空蕩的,有些不順眼。

可她為什麽要幫一個男人縫香囊,還是個剛隐晦地點評過她身材的男人,未免太過不值。

姜楚從衣袖中掏出現成的香囊,這是她前幾日從街上買的,帶着點兒淡淡的清香,雖然針腳不太細密,花樣也不精致,可裏面的味道很好,所以就買了回來。

當下,倒也用得上了。

“世子,這是回禮,若您不喜歡,可把玉佩收回去。”姜楚巴不得顧明衍說兩句嫌棄的話,然後一怒之下棄了這生意。

顧明衍放在手中,仔細瞧着,勾着唇:“你縫的?”

沒聽見姜楚說話,他繼續:“這縫的……還挺好,本世子喜歡。”

姜楚:“……”這針腳,這花樣,顧明衍也不瞎,哪裏看得出挺好了?

見他笨拙地往腰間挂,臉上的确洋溢着一股子喜悅,姜楚突然有些理解顧明衍了,身邊沒有娘親,也沒有嬌妻,自然沒人為他縫制貼身飾品。

若是去街上買,憑他的名氣,不出半日就能傳遍京城,到時候人人又會嬉笑他沒人疼,驕衿傲氣的世子哪能受這閑言碎語。

自是找着了個借口,借着跟她和睦相處互送禮物,巴巴地用美玉來她這兒換錦囊了,不然為什麽偏要她收下這絕世美玉。

如此一想,姜楚有點兒可憐顧明衍,她拿一個街上買的劣品來搪塞顧明衍是不是有點兒不太好!

瞧見對面的人新奇又愛撫的姿态,只得在心中暗暗安慰自己,無礙的,起碼她原諒了顧明衍毫無禮數地奚落她的身材這件事,一碼還一碼,平了。

大晚上的,上景苑飄着一股子香甜,從小廚房來。一大籠的桃花糕擺到了盤子上,各個軟糯小巧,誘人味蕾。

姜楚細細數着,這麽多,顧明衍定是吃不完了,她吩咐着青寇裝了好幾個食盒,往別家院子裏也送了些過去。

自從香味散開後,顧明衍就聞到了,他可是老早就躍到了屋頂上,看那炊煙升了一個時辰了,香味才久違地飄了過來。

其實兩院之間也就一牆之隔,他完全可以翻過去,順便還能多看兩眼小姑娘,還能多跟她說上幾句話。但他不能總往人院裏跑,他還要無聲中勾人魂魄呢,總歸是要矜持一點兒。

想着想着就笑了,他捏了捏小紫紅色的錦囊,實在是不相信這歪扭的針腳是姜楚縫的,可小姑娘手那麽小,能縫出來就不錯了,他又不好苛責,一氣之下不給他了怎麽辦。

晚風徐徐,院門敲響,阿禮沖着門外低語兩句,提着一食盒走了過來。

“世子,這是阿楚小姐派人送來的,剛做好,還熱乎着呢,您吃幾塊罷。”

他見顧明衍還沒吃,臉色就有些不太好,心裏奇怪,做的這麽好看,世子怎麽不太高興。

“我砍了那麽多桃枝,她就給我送來這麽幾塊?還不夠塞牙縫的。”

那食盒裏兩大盤,擺的整整齊齊,可依着他送過去的花,大概也只是一部分。

“阿楚小姐也往其他院子裏送了些過去,說是太多了,您一個人吃不完。”阿禮畢恭畢敬,把原話搬了出來。

顧明衍輕嗤:“怎麽可能吃不完?本世子一晚上就能解決完這兩盤。”

阿禮護住桃花糕:“阿楚小姐說,您一天只能吃十塊兒,這是甜食,不能多吃,對牙齒不好,也易上火。”

“還說什麽了?你一次把話說完。”

“還說讓您聽話。”

他是真的聽話,實打實地只吃了十塊,一塊不多一塊不少。阿禮比顧明衍還高興,他今天明顯的發現主子變了,雖然還是讓人琢磨不透,可整個人都是光明的,比前些時日那種壓抑好太多了。

休沐一過,顧明衍又得去上書院,以往他上書院是為了躲着姜楚,現在不需要了,自然失去了動力,況且去了也只是睡覺,桌上趴着哪裏有床上躺着舒服。

正閉着眼糾結要不要起床時,阿禮又在耳邊唠叨,“主子,您莫要懶床了,現在人人都說您轉性了,都沒有以往胡鬧了,別半路給棄了啊。”

他揉了揉眉心,“父王呢?走了沒?”

“王爺去上朝了。”

******

竹葉婆娑,木窗嘎吱地晃悠着,任憑風偷溜進來,吹幹了紙上的筆墨,姜楚擱筆,端詳這副娟秀小楷,細細讀了一遍,見沒有可改之處,才折疊起來。

她交給青葵:“把這文章送給四小姐的住處,說這是贈白玉之禮。”

青寇撅嘴:“小姐,這是您好半天才寫出來的墨寶,為何要送給四小姐,這下別人誇這作者都成了誇四小姐的了,對您好不公平啊。”

“付出的總會有回報的,那塊白玉不就是回報嗎?”姜楚安慰了幾下,幫着顧茗雪得到盛名,這才是她的目的,公不公平的,她不在乎這些。

姜楚每天都是要到海棠院陪着姑母聊聊天的,下午,她剛出了海棠院的大門,遠遠地瞧見了以柳司契為首的一群公子哥們,吊兒郎當,大大咧咧的。

柳司契最先發現她,輕笑了幾下:“小表妹,好久不見啊,在王府過得好不好,我們阿衍對你還不錯吧。”

按理說,這些男子本進不得後宅的,也不知他們是怎麽進來的,姜楚思索着,還是福了福身,畢竟這人是戶部尚書家的公子。

其他大少爺們見着她後不像以前那般狂妄無禮,一副守禮的模樣,神色皆是恭敬。

“柳公子今日來可是有什麽事兒嗎?”姜楚找了一圈,都沒見顧明衍的影子。

“找阿衍,我們是要去上竹苑找他,畢竟——能把三皇子揍成那樣也不是一般人幹得出來的,去看看他還好不好。”柳司契說得略帶調侃,絲毫沒有覺得不可思議,仿佛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兒。

打皇子,這種抄九族的事兒,顧明衍他竟下得去手,姜楚起了一層冷汗,不禁有些憂心,萬一……

剛回府的顧明衍眯着眼睛看了眼這個方向,柳司契那大紅色的衣衫很是刺眼,若再仔細看了,就能看到他身旁亭亭立着的姜楚。

他疾步走了過去,逼得柳司契往旁邊靠了靠,插在二人中間,阻隔掉二世祖們看姜楚的目光。

“你們怎麽來了?”

“來看你——今日筋骨施展開了沒?”柳司契低頭,看着顧明衍腰間的香囊笑出聲來:“阿衍,你的玉呢?怎麽帶了個香囊?這針腳——”

姜楚提起神來,覺得脖頸間的玉又重了幾分,她好像……又擡不起頭了,着手往衣襟裏塞了塞。

“啊——那塊玉送人了。”顧明衍說的很漫不經心,斷了柳司契脫口而出的評價。

他瞥了眼姜楚,瞧見她的動作後,笑道:“送給一位面若桃花的姑娘了,至今還不知道姑娘姓甚名誰,不過也還好,回送了我一只香囊,算是謝禮。”

姜楚還是感激顧明衍的,起碼他沒把自己名字招出來。無聊之餘便胡亂掃了一眼這幾位珠光寶氣的二世祖們,他們貌似人人都佩戴着香囊,朋友都這樣,怪不得顧明衍也想要呢。

只是——在一衆香囊堆裏,就顧明衍的那個最醜,像個歪瓜裂棗一般,在別人精貴的襯托下,更醜!關鍵是顧明衍還當寶貝似的不讓人摸,只自己時不時愛撫一下。

大夥兒們的手伸過來,想要摸一摸這有什麽魅力能取代他那塊玉,還未挨到便被拍紅了手,啪地一聲,吓走了這些個鹹豬手。

姜楚捂臉,她有點兒替顧明衍丢臉。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