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心上人的名字叫中原中也。

這是太宰治在感覺自己的膝彎都快被踹青之後,才從惜字如金的小個子惡徒嘴中打聽出來的唯一一點信息。而就這點信息也要得十分艱難,除了臉皮厚膽子大兼并确實長了一張俊臉外,被持刀挾持的心外科醫生就差坐在地上打滾哭鬧這最後壓箱底的手段沒有用出來了。

太宰治:“帶你回我家OK,免費給你看診治療也OK……不過你起碼要把名字告訴我吧?”

中原中也臉色陰郁地能滴出水,手腕輕輕一動,鋼刃與那截脆弱脖頸就貼得更加緊密了一點,蒼白皮膚上很快出現一條不詳的紅痕。他面無表情地問:“你是想死,還是想知道我的名字?”

太宰治一條小命都在別人手裏,卻還是一臉悍不畏死的堅決表情,而且因為那表情太過理直氣壯,看起來居然還有幾分“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大義凜然。“反正我乖乖聽你的話事後也肯定要被滅口,既然這樣,當然還是要知道美人名字才劃得來呀~”

中原中也幹殺手這一行幹了這麽多年,形形色色的各類人見了無數,按理說輕易不會破了臉上那層冷冰冰的不動聲色。但此時此刻,在這個高級公寓樓後面的逼仄小巷裏,他還是被眼前這個臉長得倒是還算英俊的男人的臭不要臉給震得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駁,微微睜大了一雙冰藍色的漂亮眼睛,臉上蹭着一點不知道屬于誰的血污——而從太宰治那異于常人的心理狀态和居高臨下的角度看,他居然還覺得眼前這個拿刀威脅自己生命安全的小個子惡徒現在這樣子有點可愛。

于是他彎了下眼睛,繼續得寸進尺膽大妄為起來:“而且你看,在這種地方殺了我,怎麽處理屍體倒還是次要,但你的傷勢已經不好再拖延下去了吧?”

“?!”

中原中也的眼神在那一瞬間驟然危險起來,銳利得幾乎讓太宰治覺得自己下一刻就要真的和這個花花世界做告別——好在這個小個子惡徒不知道在最後一刻想到了什麽而沒有動手,只是緊緊盯着他,但也沒有說話。

太宰治輕輕垂下眼,盡量讓自己的聲音和剛剛聽上去沒什麽區別:“你也太警惕了——再怎麽說我也是心外科的醫生啊?搶救遭遇車禍、黑道火拼的病人的手術做了不知道多少臺,要是從你衣服上的血跡判斷不出來出血量和傷勢情況的話,我也就可以退休養老了嘛。”

這個年齡的主刀醫生?中原中也眼中的懷疑并沒有因為他這一番解釋而減少半點,他的眼神在太宰治那張不用猜也知道肯定迷倒了不少小姑娘的俊臉上巡梭兩遍,怎麽看怎麽覺得此人大約也就是二十出頭,和自己差不多大的年齡——

但二十出頭的年齡做殺手顯然已經綽綽有餘,做主刀醫生……是不是也太年輕了一點?

乖乖站在原地的太宰治深知說話點到為止的藝術,清楚眼下再多嘴只會适得其反,因此只是一動不動地任他打量。

經過一段讓人窒息的沉默,最終中原中也緩緩把匕首移開,轉而對準了太宰治腰間的位置,動作不耐煩地捅了捅:“快走。”

想了想,他又輕聲補充了一句:“……中原中也,我的名字。”

太宰治不動聲色松了口氣,轉而又因為得償所願(或者說奸計得逞)而嬉皮笑臉起來。然後他解開身上那件駝色風衣的扣子,手腳麻利地将小個子的殺手先生裹在了裏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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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原中也險些沒一刀捅進他肚子裏:“你幹什麽——”

“——噓,”太宰治笑眯眯地豎起一根手指,在他的嘴唇上蜻蜓點水般碰了碰,“要是不這樣遮掩一下的話,一會進去的時候物業管理員可是會被吓得直接報警的。”

……哦,對哦。中原中也眨眨眼,安靜下來。他一邊盡力忍耐被陌生人摟着的奇怪感覺,一邊借着風衣的遮掩拿刀威脅着太宰治不要妄想耍什麽小聰明,直到走完這條小巷,繞到了公寓樓門口,他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一個問題。

物業管理員會被吓得報警,怎麽你就沒被吓得想要報警呢?

然而沒等他深度懷疑一下這個問題,太宰治摟在他肩上的手輕輕一動,提醒他注意腳下臺階(他是把我當成女人看了嗎?!中原憤憤地在心裏想。),然後走進那道光亮沒有一個印子的玻璃門,向樓內另一臺沒有檢修的電梯走去,表情尋常地就仿佛真的只是帶了一個情人回家過夜。

在他們路過物業管理的小窗口時,今晚值班的中年大叔往外瞄了一眼,然後對太宰治露出一個笑容:“晚上好,太宰先生。”

太宰停下腳步,彬彬有禮地回了一個微笑:“晚上好,遠山先生。”

“第一次見到您把女朋友帶回家啊。”因為平時的确很熟的緣故,所以中年大叔擠眉弄眼地調侃了他一句。

中原中也的眉頭一跳,幾乎想火冒三丈跳出去先弄死那個眼瞎的物業,再回頭弄死這個比他高了一個頭的黑發醫生。但緊緊按在他肩上的手又提醒他那個物業說得其實不是沒有道理——他整個人都被這個男人攬在懷裏,溫暖的駝色風衣為他擋風的同時也擋住了他的大半張臉,再加上聽酒吧調酒師說,幾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厚臉皮的醫生是個徹頭徹尾的直男,所以從這點以及他的個頭判斷的話,尋常人确實會在第一時間認為他是一個女孩子。

但是理智上知道是一回事,內心情感上的忿忿不平又是另一回事了。中原中也權衡片刻,覺得不能虧待了自己,因此一動手肘,不動聲色地狠狠給了這個摟着自己的男人一下。

額頭上一下子冒了點冷汗出來的太宰治:“…………”

這可真是冬雷滾滾夏雨雪一般的冤情,還百口莫辯,都沒地方給自己伸冤去。

三言兩語應付完了物業,兩個人總算以這種從外表看無比親密的姿勢進了電梯,一路相安無事地回到了太宰治位于十六層的公寓裏。打開門,太宰率先走進去,中也拿刀頂在他後腰上緊随其後。等開了燈,太宰治自覺去拿家裏的備用藥箱,中原中也這才站在玄關四下打量了一下,從他緊繃的上臂線條就能看出來,他現在仍然沒放松一絲一毫的警惕。

太宰治拿了藥箱回到客廳,擡眼就看見他這副小動物一樣警惕的樣子,忍了又忍之後還是沒忍住嘴賤撩撥他一句:“過來這裏坐吧,我又不缺守門的,你站在那我要怎麽給你包紮?”

“……”

中原中也沖他陰測測笑了一下,然後慢條斯理地擡手——

只聽“噌”一聲,那把匕首擦着太宰的耳朵紮進他身後的牆壁裏。

而且紮進去之後,握柄都不帶打顫的。

太宰治:“………”

太宰治屈服于惡勢力,乖乖改口:“……請過來這邊坐下。”

中原中也懶洋洋地走過去把匕首拔出來,虛情假意地敷衍:“抱歉,手滑。”

太宰治抹了把臉:“………不礙事。”

說話間中原中也走回太宰面前,皺着眉把身上那件已經被血染紅小半的大衣脫下來随手扔到一邊的地上,露出內裏同樣被血濡濕的黑色緊身衣,然後面無表情地在太宰醫生前面的沙發上落座。

然而剛一坐下,他就再度皺起了眉——倒不是拉扯到了身上的傷口,而是某人的目光實在是有幾分肆無忌憚。要不是他今天因為受傷實在不想動彈,又确實需要一個醫生,中原中也早就把他從十六層這裏扔到窗戶外面去了。

好了傷疤忘了痛,他恨恨心想,肯定就是為這個家夥創造的。

另一邊的太宰治醫生則沒有半分已經被人腦中虛拟殺害一百次的自覺。眼下他正情不自禁為這個惡徒先生被緊身衣勾勒出的流暢又優美的肌肉線條吹了聲口哨,用堪稱流氓的目光毫無醫德地将他的病人全身上下都巡梭了一遍,好好欣賞了一番後,才在兇惡的心上人爆發前一秒才拿起準備好的手術剪(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麽要在自己家裏放這玩意兒),打算先把和皮膚被血粘在一起的衣物剪開。

他輕輕眯起眼,在心中迅速模拟出一個簡單方案,準備下手的同時他看到中原中也肩胛處還有一處槍傷,皺眉開口問道:“我說……”

“不約。”中原中也迅速打斷他的話,“我說了我對掰彎直男沒興趣!”

太宰治:“……啊?”

兩個人默默對視相視無言,幾秒後中原中也才從對方無辜的表情中意識到了什麽。他慢慢地、慢慢地将嘴唇抿成一條直線,用看死人的目光看着太宰治。

所以即使太宰醫生已經在心裏笑得打了好幾個滾,他面上也只得裝作剛剛什麽都沒有發生一樣,神情正直地接着自己剛才的話說道:

“接下來可能會有點痛,家裏沒有麻藥,你自己忍着點。”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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