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這座周朝繡樓,是迄今為止保存最完整的一座古代遺址。

不過因為年代實在是太久遠了,所以需要修繕。

“繡樓正在翻新,不能進。”有保安攔在繡樓門口。

蘇綿綿站在繡樓下,仰頭往上看。

能看到她那間熟悉而陌生的閨房。

仿佛昨日,她尚在裏面準備出嫁。

“要切糕嗎?”

周圍有穿着古裝賣糕點的人。

還有一群穿着古裝的年輕男女正在拍攝小視頻。

“小女子不才,這位老板能不能便宜點……”

年輕女子穿着周朝的大袖古裝,正在跟老板說話,一偏頭看到蘇綿綿,立刻扔下那老板走了過來。

“這位同學,有沒有興趣試穿一下古裝呀?我這裏有一個角色非常适合你。”

那個年輕女子一邊說話,一邊還呼朋喚友。

這一下子,一大堆人“呼啦”圍上來,直接就把蘇綿綿給圈在了裏面。

看着身邊一大堆古裝男女,蘇綿綿恍惚間似乎回到了周朝。

“蘇綿綿。”

人群被扒開,陸橫皺眉擠進來,一把攥住她的腕子,“你一個人在這裏幹什麽?”

“這位帥哥,你要不要試一下我們的古裝?”領頭的年輕女子看到陸橫,眼前一亮。

陸橫不耐煩的揮手,“不試。”

卻不想在他身後的蘇綿綿小心翼翼道:“我想試試。”

年輕女子立刻興奮起來,直接就把蘇綿綿給帶到了她們臨時租用的一個小房間裏換衣服。

“同學,你別看我們不太正規,但該有的東西還是有的。”年輕女子拿出一套古裝服來,遞給蘇綿綿。

“我們是做小視頻的,嗨音粉絲有幾百萬呢。”

“哦。”蘇綿綿點頭,想起她那個被封了的嗨音賬號。

周安安說裏面的錢夠她喝可樂喝到一百歲了。

只可惜現在她身無分文。

可樂真是太貴了。

一臉不耐煩跟着進來的陸橫一眼看到那件露胳膊露肩的衣服,立刻開口,“不是古裝?這玩意是什麽東西?”

“這是古代舞服啊。”

年輕女子一本正經道:“我們正準備拍個妲己和纣王鹿臺***的小視頻。”

“你讓她演妲己?”

陸橫低頭,對上蘇綿綿那雙澄澈的大眼睛,覺得這個年輕女人腦子可能有問題。

就這樣的哪裏像妲己那只狐貍精?

“帥哥,這你就不懂了吧。就是這樣無辜又單純的狐貍精,才能迷惑住男人的心。尤其是像纣王那樣的男人。”

說完,年輕女子到處張羅,“哎,纣王呢?趕緊喊過來,人呢?”

拿着兩塊切糕的“纣王”走了進來。

是個看着十分幹淨的男孩子。

雖然穿着纣王的衣服,但明顯沒有那股子霸道氣勢。

年輕女子看看“纣王”,再看一眼旁邊穿着簡單白短袖卻一派陰狠帝王氣勢的陸橫,果斷扭頭,“這位帥哥,你真的不考慮一下來演纣王嗎?我們可以給錢的。”

聽到“錢”,蘇綿綿眼前一亮。

有小錢錢就可以買糕糕,買闊樂了!

少年皺眉,一臉嫌棄,“老子像是那種缺錢的人嗎?”

年輕女子無奈,只能把“纣王”喊了過來,讓他跟蘇綿綿站在一起,給他們兩個人說劇情。

“很簡單的,就是亡國之際,小同學你說:‘王,奴為你跳最後一支舞’。小同學你不用真的跳舞,只需要擺擺姿勢就可以了,我們後面可以用替身代跳。然後小同學你說完這句話,跟‘纣王’抱着一起……”

“抱什麽?”

年輕女子話說到一半,頭頂突然壓下來一個暗影。

她仰頭一看,只見剛才那位一看就脾氣不好的帥氣正瞪着她,就好像要把她扒皮削骨一樣。

“呃……就單純的抱一下……”

“都抱了還單純,你當老子傻?”

年輕女子:……外國友人還有貼面禮呢……

“拿過來。”陸橫不耐煩的開口。

年輕女子怔愣,“拿什麽?”

“纣王的衣服。”

這種便宜老子能讓別人占了!

……

蘇綿綿穿好了那件舞服,她坐在鏡子前,讓人上妝。

“小同學,你皮膚真好。”給她化妝的女人換了好幾個粉底色號,最後選了一個最白的。

“連毛孔都看不到。”女人一臉的羨慕。

蘇綿綿抿唇輕笑了笑,清媚逼人。

女人明顯一愣,正準備說話的時候,突然聽到身後傳來動靜。

穿着帝王服的陸橫從裏面出來了。

雖然說演的是纣王,但畢竟是現代人,陸橫身上的古裝也不能十分複原。在陸橫看來,這件古裝衣服也不過就是随便找了件某個朝代的仿制二手龍袍罷了。

蘇綿綿端坐在鏡子前,透過面前的鏡子,她看到了那個一身玄色龍袍的男人自拐角處緩步而來。

俊美無俦,如挾霞光。

“哇,帥哥,你穿這件龍袍真帥。這件龍袍是我仿照周朝皇帝自己做的,居然跟你這麽合适。”

年輕女子一臉驚奇的咋呼。

陸橫不适應的扯了扯大袖,腳上的長靴讓他整個人看着又高了幾分,更加的盛氣淩人如帝王。

年輕女子拽着陸橫,坐到蘇綿綿身邊,給他上發套。

蘇綿綿呆呆盯着陸橫,連眼珠子都不錯一下。

陸橫注意到她的目光,突然邪氣一笑。

“怎麽,現在才發現老子長得帥?”

蘇綿綿面色一紅,趕緊低頭,被她身後的年輕女人用指尖擡起了下颚,“小同學別動,馬上就要畫好了。”

蘇綿綿無奈,只能頂着那張粉嫩嫩的羞怯小臉繼續上妝。

那邊陸橫戴上頭套,随便撲了點粉,就不耐煩的出去要抽煙了。

午後,陽光從雲層內傾透而出。

“吱呀”一聲,上完妝的蘇綿綿從裏面走出來。

她身上穿着那件露胳膊、露肩膀的古典舞服。

秋日涼風吹襲,細薄的舞服随風舞動,女子青絲飛揚,眉眼含笑,如仙如夢。

“真漂亮,是明星嗎?”

“像明星在拍戲。”

“我們去要個簽名吧……”

今天雖然不是周末,但過來旅游的人還是很多。

陸橫和蘇綿綿的顏值太紮眼,又跟這古典文藝的園林太過貼合,所以一出現在衆人視線內,就被圍攻了。

“快快快,我們快點去拍攝地點。”

年輕女子趕緊拉着蘇綿綿和陸橫沖破圍觀人群,去拍小視頻的地方。

“從這裏走。”

“這裏是繡樓的窗戶……”蘇綿綿表示出懷疑。

“唉,沒辦法嘛,前面保安不讓走,我們只能走窗戶了。”說完,女子給蘇綿綿和陸橫搬了一個板凳放到窗戶下面。

“帥哥,你先進去,然後再讓小同學進去。窗戶比較高,你在裏面接住小同學。”

陸橫踩着凳子,撩起長袍下擺,單手撐住窗戶,跳了進去。

确實比較高。

陸橫輕巧落地,看到蘇綿綿磨磨蹭蹭踩着凳子,小心翼翼的往裏面探身。

他伸手,“跳進來,我接着你。”

繡樓的窗戶都關着,沒有太亮的光透進去。

只有這一扇窗戶帶着光源。

少年的臉半隐沒在黑暗裏。

蘇綿綿只能看到他身上那件熟悉的玄色長袍和那雙修長白皙的手。

有細碎陽光從他指縫間漏過,少年張開雙臂站在那裏,頭發的發套長及腰間,不說話的時候渾身氣勢收斂,讓蘇綿綿在恍惚間産生了錯覺。

那個時候,那只暴君也是這樣,站在這裏,跟她說:“跳下來吧,孤接着你。”

蘇綿綿跳了下去。

裙裾翻飛,青絲如霧。

少年穩穩的接住她。

“哎,帥哥,我下來了!”年輕女子喊着,往下一跳。

陸橫面無表情的抱着蘇綿綿往旁邊一躲。

“哎呦……”年輕女子摔了個結實的屁股蹲,然後皮實的站起來,“帥哥,你怎麽沒接住我啊?”

“眼睛瞎了。”陸橫面無表情道。

年輕女子:……

一行人偷溜進了繡樓。

因為太暗,所以他們還帶了手電筒。

“這繡樓本來是開放的。就是偏偏這幾天說要修繕。”年輕女子壓着聲音,帶蘇綿綿和陸橫到了繡樓最頂層。

“聽說這裏以前是蘇家姑娘的閨房。”

蘇綿綿腳步一頓,她站在自己的房間前,看到裏面熟悉的擺設,禁不住眼眶一紅。

雖是禁锢了她十幾年的牢籠,但蘇綿綿對它尚存幾分留戀。

裏面除了幾件不能輕易搬移的大物件外,其餘的小東西已經都沒有了。

“我們就在這裏拍。”

年輕女子打開繡樓後面的那扇窗,“聽說晚上的時候,這裏能摸到月亮。”

蘇綿綿轉身看向那面窗,想起那個男人總是從那裏跳進來。

他身後是大片朦胧美麗的圓月,男人就像是從月中而來。

只可惜,他沒有明月那般皎潔的氣質,有的只是兇狠如惡煞魔鬼般的陰狠殘忍。

“小同學,你是不是還沒換鞋?”

年輕女人從書包裏拿出一雙繡鞋。

蘇綿綿試了試,“太大了。”

年輕女人一臉驚悚的看着蘇綿綿的腳,“小同學,你穿幾碼的啊?”

蘇綿綿不知道自己穿幾碼的鞋,但陸橫知道,“三十五。”

他還知道她上上下下所有的尺寸,連衛生巾的牌子都一清二楚。

“真小呀……”年輕女人把繡鞋收了起來,“要不小同學你就穿自己腳上的運動鞋吧,反正我們也只是拍幾個你的跳舞姿勢。”

蘇綿綿道:“那我稍微跳一小段。”

“你會跳舞?”年輕女子眼前一亮。

蘇綿綿點頭。

陸橫皺眉,卻沒有說話。

只是一臉不爽的瞪着那個像撿到了大寶貝的女人。

啧,明明是他一個人的小寶貝。

年輕女人一臉驚喜,“那最好了。哦,對了,我這裏還有雙繡鞋,你應該很合适。”

她從書包裏拿出另外一雙鞋,小小巧巧的,周圍細繡淺淡花紋。

“這也是周朝的鞋子。我當時逛博物館的時候看到,覺得好看就照着樣子做了一雙。不過我當時做小了,沒人穿的下。”

年輕女子把繡鞋遞給蘇綿綿。

蘇綿綿盯着鞋子,沒動。

那邊陸橫伸手接過來,然後撩起身上的玄色長袍,單膝側跪在地上,替蘇綿綿把鞋子換上。

細膩的光色從窗戶口透進來。

男人握着那只小巧玉足,眉目低垂,姿态溫柔。

如此嚣張跋扈的男人,側跪在地上,給她穿鞋。

從蘇綿綿的視線,只能看到那身熟悉又陌生的龍袍。

還有男人那只握着她玉足的手。

旁邊的年輕女子立刻拿出手機開始拍照。

天吶,這到底是什麽神仙畫面!啊,她的心髒,她要窒息了!

“陸橫,你不是說,你不穿這衣服的嗎?”蘇綿綿軟綿着嗓子,粉嫩腳趾下意識蜷縮。

陸橫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龍袍。

“偶爾試一次,也不錯。”

……

正式開始拍攝。

蘇綿綿腳踩繡花鞋,在細碎的陽光下,翩然起舞。

那星星點點的斑駁暖日,幾乎都成了她的陪襯。

一堆人看呆了眼。

年輕女人不住搖頭。

她的個神啊!她這是撿到了什麽寶貝啊!

“你們不覺得,她跳舞很像一個人嗎?”回過神來的攝像小心翼翼開口,“像不像那個被封的涉黃嗨音小仙女。”

年輕女人一臉呆滞的扭頭,“就秀恩愛死得快的那個?”

攝像:“……對。”

攝像作為一個男人,對那位嗨音小仙女神往已久。

只是可惜,當那夜的事情出現後,他心中的小仙女被人玷污了。

那只狗男人,怎麽下得去手的?

“王,奴為你跳最後一支舞。”蘇綿綿謹記臺詞,說完話,還沒投入陸橫張開的懷抱,那邊年輕女人就過來打斷了她,“小同學,你這沒有感覺啊。”

蘇綿綿頓住動作,眨了眨眼。

早已敞開懷抱的陸橫:……你他媽一個路邊攤還要求那麽多。

“這樣,你先找找感覺好不好?要那種悲傷逆流,痛徹心扉卻又不得不笑的感覺。你想想啊,你最愛的男人丢了江山,你悲傷。你最愛的男人要死了,你痛苦。但是最關鍵的是,你們是一起死的,所以你開心。”

蘇綿綿:???

“這種感情是不是太複雜了一點?”

“嗯。”蘇綿綿點頭。

年輕女子對上蘇綿綿那雙不谙世事的漂亮瞳孔,覺得自己真是在為難小仙女。

“那我再想想。”年輕女子抓着腦袋,想着要怎麽給蘇綿綿表述這段優美的愛情故事。

“要不先點個下午茶吧?”扛了一路攝像機的攝像露出一副奄奄一息的樣子。

年輕女子沒辦法,點了個外賣,特地備注外賣小哥要繞開保安從窗戶裏偷偷摸摸的進來。

偷偷摸摸大寫加粗。

等下午茶的時候,攝像突然道:“哎,其實說起這妲己和纣王,我還想到一對。就是周朝暴君陸橫和他那位記載在野史上,沒娶到手的女人蘇綿綿。”

“聽說那個蘇綿綿是出嫁的時候被一顆紅雞蛋噎死的?”年輕女人也是個歷史通。

攝像搖頭,“真可憐,你說好好的出嫁,吃什麽蛋啊!這不是要完蛋嘛。”

那邊,蘇綿綿提着裙擺,在自己曾經的閨房,現在的古代遺址中亂轉。

她走到那張寬大的拔步床前,小心翼翼踩了上去。

拔步床已顯老舊,但因為木質極好,所以幾乎沒有什麽額外的損傷。

蘇綿綿伸手,拂開繡床頭的灰,突然眼神一頓。

繡床頭刻着一句話:無月無光無你。

行筆淩厲,卻淩亂。

蘇綿綿認得這個字跡。

那只暴君雖然脾氣不好,但從來都是個沉穩的人。

什麽時候寫過這樣雜亂無章的字。

無盡的悲傷和悔恨,穿透那些字,仿佛自百年而來,将她壓抑的幾乎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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