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寒假沒回家, 暑假也不打算回去。許燦給奶奶打電話, 往存折上轉賬兩千塊, 告訴說是要給學生當家教。奶奶應了兩聲,挂斷電話。
許燦開始忙搬出宿舍的事情。
下學期大三,學業比大二輕松很多, 她準備去找個企業長期實習。
反正……很自然得就要在校外租房子了。
剛受過火災的房,房東焦頭爛額搞重新裝修, 牆面刷漆, 地板新鋪。房間裏的家具全部變成垃圾, 客廳那些也半數折舊到瀕臨報廢邊緣。
最麻煩的還是好好的房子,變成兇宅了。
本來做好了最少得空關半年的準備。沒想到才過兩周, 就有房客找上門了。
一番電話商量,帶去看房。
臨簽合同前,房東阿姨見她那乖巧學生的模樣,還是于心不忍:“你真的要現在就租啊?”友情勸告說, “要不明年初再來吧好伐啦,現在租給你,我老虧心了。”
許燦驚訝:“阿姨啊,你這價都比市面便宜一大半了。我都想再多簽兩年呢。”
“你這小姑娘也是膽子大的, ”房東露出唏噓不已的表情, 推推合同,“那你簽吧, 電路電線之類的你都放心好了沒問題的,有事再找我吧。”
許燦點點頭笑, 很快把合約簽好了。
一百多平米的房子,地段也好,一整年才兩萬八千塊房租,要是過幾個月等裝修全部到位了,肯定大堆人搶着要組。
這年頭,誰管是不是兇宅,再兇也沒有房價吓人。窮鬼也是鬼。
許燦簽完合同,第二天就搬進來了。其實房子遠沒有房東阿姨嘴裏的那麽凄慘可憐,除了窗臺縫隙之類難處理的地方黑黑的,其他都挺正常。
她自己弄了藥劑,把房子裏超标的甲醛按到了合理範圍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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買張新床,整理整理東西。
陽臺上,淺色木質梯形架子擺放着花花草草,綠蘿從最高處垂下飄蕩着,底下是個紫砂泥缸。尖尖垂在紫砂泥大缸水面,殼只有硬幣那麽大的墨龜,好奇地拍打綠蘿枝。
缸是花鳥市場的老伯伯見她長得标致,買植物附贈的。
許燦就再買了個烏龜養裏面。
她站在陽臺上,看見天邊堆疊的雲朵,緩慢飄動,無言而堅定地随着風。借着金燦燦的晚霞餘輝,夕陽微斜,這一角小小的景致也随之變幻。
室內還空蕩蕩,許燦先把陽臺打扮得漂漂亮亮。
還不就是,對面的人能看見這方陽臺。
為了避免不自然,許燦都沒問她什麽時候會回來。
前兩天特意在朋友圈說過搬家的事,連發幾條,不知道她有沒有看見。
—
童明月出國開那學術研讨會前,對門的房子還在裝修中。
她拖着行李箱,垂着眼,腦海裏還在思考論文數據幾處值得推敲的地方。電梯打開,邊分神想,鄰居的裝修結束了沒有。
電梯門開那刻,童明月眼光一掃,發現等在外面要進來的小姑娘分外熟悉。
對視幾秒。
“……”
“……”
童明月挑了下眉。
她手裏拿着行李箱,還記得先走出電梯間。
許燦拎着垃圾袋,怔愣着,還蹙着眉,瞪大眼睛的意外模樣。眨了眨眼。
“童…童老師?”
許燦那個驚訝的表情完全是發自內心的。
她要知道下樓扔個垃圾就能碰面,絕不會頭發一绾,穿得随随便便的就走出門來按電梯。
不過,這種按個電梯就能見到童明月的驚喜,讓她一秒彎了彎眼,旋即克制住。
垂下眼,目光盯着她的行李箱,保持語氣的驚訝說:“嗯?剛回來……就來看我的嗎?”
童明月:“……”
沉默幾秒。
她好整以暇地拿出鑰匙,鑰匙環輕輕在指尖轉了半圈,笑了下,“是剛下飛機。”
語氣是跟平時聽不出任何不同的溫和:“巧的是我家在這兒,許燦同學。”
許燦下意識心虛。
她保持着純潔無辜的笑容,少許意外:“……”過幾秒,又用一種仿佛猜到什麽似的語氣問,“不會是……你也在X氏化學的實驗室裏工作過嗎?技術顧問嗎?”
童明月說:“沒有。”
許燦“啊”了下:“……好吧,我就說應該沒那麽巧吧。”先暗示鋪墊倆人住隔壁還不夠巧。
許燦解釋說:“我準備去X氏化學實習的,找租房發現離這兒非常近,才兩站路。所以就從學校裏搬出來了,下學期不住宿。”
許燦指指她對面,那間房:“我就住那兒……”
然後彎着眼,眸光亮亮,給她一個巨大的燦爛笑容:“搬來好幾天都沒見對面有過動靜,聽房東說是住人的,本來擔心會是奇怪的人……”
“竟然是童老師,那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好的鄰居了!”
童明月唇角提了提,像融了什麽。
眉眼的笑容也跟着柔和起來,別過臉,把鑰匙插進門鎖邊說:“那好吧。以後多多關照了。”
“……小鄰居。”
話落,提着拉杆箱進門了。
許燦心砰砰地跳,重新去按電梯鍵。
其實很少撒謊,所以也不确定精心修飾過的真情假意,會不會被演技暴露……暴露幾分。
提着垃圾,下樓扔掉後再轉身進樓。
照着電梯間裏的鏡子,她安心雖然穿得随便但沒有很邋遢,邊想着,得去更新條朋友圈。讓郭曉雅在評論裏陪她唱雙簧,以提高真實度。
她心下稍松。
誰知道電梯門一開,又見到了童明月。
她半倚着門,抱着臂,唇邊似笑非笑地揚着一抹弧度。穿着白襯衫,筆直的黑色西裝褲。
聽見電梯動靜,擡眸看她。
許燦:“……”
視線對上,她耳邊響起郭曉雅之前在宿舍說的話:“坐在派出所裏……那副又高冷又禁欲的樣子。”
不用靠想象了,這就是了。
雖然她沒有用盯流氓的目光冷冷看她,但這要笑不笑的,也跟平時溫柔似水的模樣有些不同。十幾天不見,怎麽忽然禦了一大截。
許燦被她弄得心又砰砰地跳起來。
也是心虛,覺得她端莊溫和的外表下,還真帶些凜然不可侵犯的氣質。
童明月:“那麽晚還下樓。”
許燦:“你幹嘛兇我……”
童明月:“………?”
許燦癟癟嘴。
她下意識撒嬌的話脫口而出了,有點後悔,趕緊轉移話題地笑說:“我就是去扔個垃圾嘛,在等我?是想邀請我進去坐坐嗎。”
童明月看眼對門,似有些好奇:“是想問,能不能去你家裏坐坐?”
許燦自家的客廳還空蕩蕩的,搖搖頭,拒絕的話到唇邊又改成撒嬌:“……就去你家坐嘛,我的芳鄰?”
童明月:“……”
頓半秒,有些頗無奈地看着她,露出淡淡的笑容:“好吧,請進。”
側過身打開門。
許燦沒想到這麽快就能登門拜訪了。
果然機會就是靠自己争取、努力得來的。書上說的真對。
她彎了彎眼,跟着童明月身後進門。
兩間房本應該是一模一樣的結構,裝修過後,風格就截然不同起來。玄關後,客廳裏的深灰地毯和皮質沙發,開放式廚房和吧臺,牆壁上裝着的字畫,都很靜雅大氣。
燈光昏暗,童明月又随手開了兩個大燈。
“想喝什麽?”想招待下她,童明月走在冰箱前又記起來說,“我這兒只有礦泉水……”
許燦笑,“我不渴。”
坐在吧臺,看着她還在客廳裏的行李箱,“你要先整理下東西嗎?”
“不急。”
許燦又指指角落顯眼的巨大紙箱,好奇地問:“那邊的是什麽東西?”
童明月想了想說:“之前門口的櫃子壞了,釘牆面的東西還得特意找人拆,覺得有點麻煩,新櫃子就買了個塑料自組的。”
許燦點點頭,想到李薇說的她櫃子被熏黑的事,心中換算下時間,又問:“還沒有時間裝好嗎?”
“……”
童明月微偏眼,露出個難得一見的扭捏表情,遲疑下說:“……之前裝失敗了。”
“趕着事,就先放那兒了。”
原來真是家務白癡。
許燦暗笑,邊想着裝櫃子算哪類活,跳下吧臺說:“我來裝,安裝說明書還在箱子裏面吧?”
童明月想攔她,許燦義不容辭地直接上手了。
安裝說明書确實複雜,但不算非常難。
許燦坐在客廳的地毯上,認真地組裝着,很就半個櫃子就裝完了。
童明月湊在她身旁,翻看着那份許燦早就不在看的組裝說明,時不時說,這裏的步驟線圖如何不準确。有點抱怨的意思。
許燦實在忍不住想笑。
抿着唇,仔細幹活的模樣說:“一般人哪兒會想那麽多,按最簡單的辦法,裝不上再仔細研究哪裏出問題……”
“诶呀,”童明月突然笑了,“會裝櫃子那麽得意。”
“啊……沒有。”
許燦搖搖頭。
童明月看着她,漆黑眼眸映着燈光的柔柔笑意,但笑不語。忽然伸出一根手指,輕點了點她臉頰邊的小酒窩。
指腹觸到她柔軟細膩的皮膚,略涼。她很快收手。
許燦傻了半秒。
她裝抽屜的時候嘴角早就揚得高高了,不知不覺,自己沒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