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段時間市局對場所的“黃賭毒”抓得很嚴, 安排了暗訪組到處暗訪, 這家小夜總會的客人, 被隔壁不在嚴打地點內的夜總會瓜分得幹幹淨淨。
兩家的老板本來就是死對頭。
搶客的事李連傑就忍了,對方還派了不少“流莺”來搞事情,就想要他的場子直接被封掉。今天他們假裝營業, 實則專門抓小姐。
警察進來嚴打,也沒抓到任何嫖客。總之先把相關人員全部帶回去了。
許燦也跟着坐進警車離, 一路開到派出所裏。紅藍燈閃爍。
她倒不緊張, 首先她是受害者, 其次,知道沒有原則上的大問題警察是不拘留學生的。
警力明顯是不夠的樣子, 帶那些人做筆錄花了很長的時間。
許燦蹲在審訊室裏,竟然開始擔心坐不到公交車,怕半夜打車回家危險。窗外漆黑的夜,隐約能看見一抹月亮, 淡淡清輝。
本來只是想去清吧喝個酒的,趁着天還不算晚,也沒覺得不安全。誰想到竟然還能撞上這種事情。
許燦悔得腸子都青了。
她好不容易,終于輪到該是自己做筆錄了。
趕緊口齒伶俐, 一五一十地把事情交代得清清楚楚的。
掏出身份證和學生證來, 弱弱地說:“我就是那個,無辜受害群衆……”
警察叔叔“哼”了聲, 核對完她的身份,坐下來, 表情不太友善地說:“無辜受害群衆?小小年紀,半夜三更去那種地方……”
俨然一副要認真批評教育她的模樣。
許燦背脊直挺地坐着,打斷他的話:“哪裏就半夜三更啦,我去的時候才七點多呢。是筆錄做得那麽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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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我都二十歲了,去娛樂場所是合法的。”
警察眉頭豎起來:“還跟我杠?!”
“叫你老師過來領人。”
許燦:“……”
許燦忙堆笑臉說:“叔叔!我錯了!我錯了!是我不好!”
警察被她表情的變化速度逗得樂了下,但還是板着臉說:“打電話,叫你老師過來領人啊……”他被年輕的小警察叫出去了。
派出所裏,閑着沒事的除了許燦,還有剛從審訊室被移出來的醉酒大叔。
打鼾聲跟電鑽似的。
他身上的酒味離五米遠她都能聞見。
許燦當然是不願意聯系老師的。
她坐在椅子上,面前還有小警察給她泡的茶,準備等警察叔叔回來好好求求情。
不然就一直坐到明天天亮,等那醉酒大叔睡醒了一起走。
“喂……”
醉酒大叔突然醒過來,無力地喊,“你們怎麽給我拷起來了……”
他手上的手铐晃得哐哐響。
他反應過來,頓時氣得不行破口大罵:“老子喝點酒,犯什麽事了你就給我铐起來?!媽的,一幫癟三,老子喝點酒怎麽了!憑什麽給我铐起來啊,媽的……”
他罵得中氣十足,甚至還有點回音。
許燦聽得皺眉,都不願意等天亮跟他一起走了。
好不容易等他罵累了,停下來,喘了口氣卻又開始罵人。從天上罵到地下。
明明這裏現在只有他和許燦兩個人。
叽裏呱啦說不停。
許燦受夠了,打斷他說:“中華人民共和國治安管理處罰法第15條,醉酒人員違反治安管理的……應當對其采取保護性措施約束至酒醒。抓你有什麽錯啊!”
她一口氣大聲地背完了長長一大段的法律條例。
咬字清晰,隐約回響在空蕩蕩的室內。
剛走進來的警察叔叔,聞言立刻轉身拍了拍身邊的小警察,揚眉笑:“你都背不出來吧?看看人家名牌大學的小姑娘!”
“小姑娘不錯啊,剛看你也不是學法專業的啊?”
許燦謙虛地笑笑說:“那也學過法律嘛。”
回憶起來什麽。
她小時候,去派出所接喝得爛醉如泥的許慶國。
警察早都認識許慶國,實在不耐煩總見他,就教許燦把這條法律條例背出來,囑咐她有事沒事就在爸爸面前背背,讓他下次少喝得爛醉。
許燦情緒一下低落起來。
有股說不出來的晦暗。
警察樂歸樂,笑完還是堅持問說:“電話打了嗎?讓老師來領你回去,你沒打,我們幫你打。”
許燦聞言抿着唇,拿出手機來。
本來想打給邱偉的。
不知道怎麽想的,突然撥給了童明月,就是很想跟童明月打電話,也沒什麽目的。
就是,好想聽聽她的聲音……
電話放到耳邊。
許燦心跳快了幾拍,腦子開始活絡。
心思變化,想象着她聽見自己在派出所裏,會是什麽反應?她會擔心嗎?
嘟嘟嘟……
打不通,手機關機狀态。
許燦懵了一下才反應過來,郭曉雅說她出國了。
她心裏忽然松懈了下,緊張感消失幹淨,轉而鋪天蓋地的絕望疲倦湧過來。
眨眨眼,眼淚就掉下來,眨眼就掉。
哭得兩位警察都愣住。
剛剛還很兇的警察,頓時面色柔和下來,語氣很客氣地說:“你有什麽好哭的?現在知道哭了?一個女孩子去那種地方有沒有腦子啊。”
“師傅……”小警察看他一眼。
許燦手捂着臉。童明月,童明月……
腦海裏一片空白,心中像有根保險絲輕輕地斷掉了,瞬間嚎啕大哭起來。她不要她了麽。
是她的錯,她總是把事情搞砸……
“不許哭了!”
“诶呦。”
“好了好了,不要哭了,叫你老師來領是怕大晚上的你個小姑娘自己回去不安全。”
“好了好了……”
“……”
—
童明月下飛機,拖着行李箱走出機場。手機剛開機,就進了個電話。
接起來:“喂?”
邱偉愣了下說:“……童教授?”
童明月“嗯”了聲。
“我還以為你還在……”
邱偉去派出所接許燦,還是第一次見她哭得那麽傷心。有點唏噓心疼,語氣不免帶點責怪,“好歹是你教過的學生,怎麽出了事情連人家的電話都不接啊?”
“哪個學生?出什麽事情了。”
“許燦啊,她出事了。”
童明月的腳步頓時停住,表情嚴肅,輕輕地問:“她怎麽了?”
“……
—
許燦回到家,先洗了個澡。
出來,看見邱偉的短信,告訴她說,童明月會來找她談談的。
許燦捧着手機發呆。
果然,很快門鈴就被按響了。
童明月望着她,許久不見,小姑娘又瘦了。臉頰本來有些柔和的線條消失,小下巴尖尖的。她從接到那個電話,心就一直提着。
沉默半響。
她聲音很輕地說:“沒事吧。”
“我沒事啊,”許燦揚着若無其事的笑,手扶着門,沒有讓她進來的意思,“又讓邱偉老師擔心了,總讓她操心……”
稍稍垂下眼。
就聽見,童明月語氣挺平靜地說:“你看着我說。”
許燦不想擡頭。
她語氣輕輕,又很倔強地說:“我真的沒事,我能有什麽事情,反正……”
本來以為能把情緒控制得很好的。
目光看見她腳步的行李箱,心頭一慌。
語氣頓時多了線顫音。
她忙眨眨眼,深呼吸。眼眶好燙。
心裏拼命地在說:能不能、能不能不要走……
下一秒,童明月突然伸手把她擁進懷裏。
她在門外,許燦站在玄關處。
身高的差距抹平。
童明月低着臉,表情沒什麽變化。只是帶着幾分淡淡的咬牙切齒。
“你想讓我多不安心。”
她的懷抱太暖,萬分包容。
許燦忍不住掉眼淚,稍稍擡手環住她的腰,心頭脹脹的,自暴自棄地說:“你是不是馬上要走了,來最後告別下……”
“不是。”
“你是不是生氣了?”
“沒有……”
童明月拿出餐巾紙來,替她擦着眼淚,語氣極認真地說:“我怎麽會生你的氣。”
“那你……”許燦的眼淚收得太快,還小小嗝了下,紅着眼睛,抱着死就死的信念小聲問,“那天,我在陽臺上看見送你玫瑰花的男人,他是在追你嗎?”
“……”
話題變得太快,童明月稍怔了下。
旋即抿唇搖搖頭,耐心地想了想回答說:“有很多朵玫瑰花的那次嗎?他是我一個喜歡到處做慈善的表弟,花是他支教結束,準備去送給山區的小女孩們的。每人一小束。”
許燦呆了:“……那他還特意,從後座拿出來先遞給你。”
多久之前的事情了。
童明月不知道她竟然耿耿于懷這個:“他那時候說,那麽多花放後座怕路上掉下來壓敗幾朵。讓我好好拿着。”
許燦:“……”
她哭過,鼻子和臉都紅紅的。只有眼眸如水洗過般亮亮的。
“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童明月彎了彎唇,仿佛無聲的鼓勵說: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