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這位小哥不是旁人,正是喬裝改扮的柳潭兒。
她因心中記挂着楊天明,喬裝改扮成男子模樣,來到楊府外,看着楊府那高大的門樓,那氣派的院牆發呆。
此時,她是自卑的。
她無可救藥地愛上了楊天明,從他的眼神裏,她知道他也愛她。可是,雙方門第相差懸殊,他怎麽可能會娶一個平民女子呢?
楊府那威嚴的層樓飛閣,門口那兩個莊重的石獅子,已經把她這個弱女子輾壓成了一粒塵埃。
正在惆悵之際,她看見有一群威嚴的兵士手執利刃,被一個當官的統領着,兇神惡煞般沖進楊府。
然後,楊府一家老小一百多口,都被綁往法場,要開刀問斬!
在雜亂當中,她打聽明白了原由,說是楊天明在護衛公主降香途中,起了色心,想要非禮公主,皇上震怒,這才要殺楊侍郎家滿門。
柳潭兒一聽,完全不相信,楊天明絕對不是那種人。
說話兒的人也都不相信:憑楊公子的為人,絕對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倒是桂花公主一向驕縱任性,眼無條文律法,前不久,她的乳母惡子被楊公子給踢死了,桂花公主這明顯是在打擊報複。
柳潭兒一聽,此話在理。
她急忙趕到法場,見要開刀問斬了,這才阻撓行刑。
她沒有半分把握成功,但楊天明若死,她也不想活了。
人一旦将生死置之度外,就會爆發出可怕的能量。
所以,她才從容不迫的阻撓行刑。
真沒想到,這招會好使,桂花公主竟然真的決定不殺楊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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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公主要她一同進宮,眼下也沒有脫身之計,只好随同進宮了。
到了宮裏,公主問:“你叫什麽名字?”
“回公主,草民名叫柳堪憐。”
柳潭兒報的是已去世哥哥的名字。
“家中都有什麽人?”
“只有草民一人。”
“可曾娶妻?”
“未曾。”
公主心下一寬。又問道: “可曾考得功名?”
“回公主,中過舉人。”
公主大喜,這就好辦了。
“眼下京城正要舉行科考,想必你也正在準備應考吧?”
柳潭兒一聽,只得附和道:“是的,公主,小的正在備考。”
公主滿意點點頭。
“見你在法場之上激昂陳詞,倒是很有學問,想要金榜提名,應該不是問題,本宮看好你。”
“公主過獎了。”
“依本宮之見,你就在這宮中溫習功課,專等數日之後赴考如何?”
柳潭兒一聽慌了,這不是要把她囚禁在宮裏嗎?這公主是怎麽想的?她倒不是怕科考,與哥哥相伴數載,聰明好學如她,早已經詩書滿腹,只是,她是個女子,哪能去考什麽狀元呢?
可是眼下無有脫身之計,也只得先在宮中住下溫習備考。
轉眼間到了科考之日,柳潭兒進了考場,文章寫得極為順手,輕而易舉的中了狀元。
公主親自為她賀喜。
柳潭兒有苦難言。
忽有內閣大學士王大人趕到,為新科狀元賀喜。
寒暄過後,王大人再次為新科狀元賀喜:“常言道人生有三喜,洞房花燭夜,金榜提名時,他鄉遇故知。如今柳狀元你眼下就占了二喜,真是人生之大幸!”
柳潭兒一時摸不着頭腦,“大人,在下只是中了狀元,哪還有一喜呢?”
“哈哈!狀元郎有所不知,萬歲爺有意将最寵愛的桂花公主賜婚于你,你馬上就是當朝的驸馬爺了!”
柳潭兒一聽如雷轟頂,吓得站起來:“什麽?!”
王大人道:“狀元郎竟然毫無察覺?桂花公主早就看上了你,因公主身份,不能招白衣驸馬,這才盼望着你能金榜提名,今日你終于中了狀元,這才求皇上賜婚的!”
柳潭兒一聽,臉色大變。
王大人只當是她也素聞桂花公主驕縱任性,怕是招了驸馬後日子不好過。
“啊狀元郎,能被皇家招為驸馬,是無尚的榮耀,本官奉命前來提親,皇上那邊還等着回信呢,若無旁事,本官就回旨去了。”
“啊,王大人,此事萬萬不可!”
“怎麽狀元郎,難道說桂花公主還配不上你不成?”
“下官不敢!只是下官出身寒微,又無任何業績在朝,如何能配得上金枝玉葉?”
“狀元郎,公主她自個兒看上你了,是不會走眼的,你不必過謙,本官複命去了!”
說着告辭走了。
柳潭兒呆若木雞。
接着,皇上的聖旨來了。
“聖旨下!新科狀元柳堪憐才德深厚,俊雅超群,與桂花公主乃天造地設的璧人一雙,朕今将桂花公主賜婚于汝,招汝為驸馬,三日後完婚,望汝與公主琴瑟和諧,攜手百年!欽此!”
柳潭兒無奈,只得跪地謝恩。
等接了聖旨,倒像是拿了一道判刑書在手裏。
這可怎麽辦才好?三日之後一洞房,就真相大白了。到時,自個兒的腦袋也就該掉了。
柳潭兒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眼前被困于宮中,連個能商量的人也沒有。爹娘見她已失蹤多日,還不知急成什麽樣子。楊天明,他在想什麽呢?
他也在思念她嗎?
他為了救她,得罪了公主,差點被殺;如今她為了救他全家,又進了公主的牢籠,腦袋馬上就要保不住了,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宿命?
命運為何就不肯放過他們呢,定要叫他們其中的一個行走在死亡的邊緣!
三日之後,宮中人将柳潭兒吉服加身,烏紗簪花,裝扮成了新郎官的模樣。
桂花公主頭上罩着金牡丹花紋的大紅蓋頭,身上穿着大紅四獸麒麟通袖袍,肩上披着青色團花雲紋霞帔,腰系藍田玉帶,被簇擁到了柳潭兒的身邊。
宮人用一條紅色彩綢将他們牽在一起。
柳潭兒被簇擁着拜罷天地,送入洞房。
一對十八歲的大姑娘,頭一次入洞房,陰陰沒有陽。
桂花公主靜靜坐在鳳椅之上,喜滋滋地等着驸馬來掀蓋頭。
大概她活這麽大,也是頭一次除了驕嗔,還能展現出羞答答地柔情似水的一面。
柳潭兒機械地挑起了蓋頭。
只見桂花公主頭上戴着雙鳳銜珠冠,上面鑲有翠雲、翠葉和翠鳥,還有珠牡丹,綴金珠寶钿花等等,光華閃閃,亮瞎人眼!
再往臉上看,蛾眉斜插入鬓,水杏大眼泛着情波,粉面含春多驕縱,櫻唇妩媚生嬌嗔!
柳潭兒無奈,只得端起酒杯,與公主喝了交杯酒。
桂花公主羞答答地,準備到紅紗帳底偕鸾配鳳。
柳潭兒恨不得能生出翅膀來,從這喜氣滿堂,流光溢彩的洞房當中飛出去!
萬般無奈,她學起了《女驸馬》裏的馮素貞,拿出一卷書來,裝模作樣地看起來。
桂花公主見附馬遲遲不肯上床歇息,索性放下矜持,開言道:“驸馬,時辰不早了,為何不上床安寝?”
“公主,我多年來已養成深夜讀書的習慣,不過三更天從不休息,今日雖然招了驸馬,可也不能從此失了頭懸梁錐刺骨的刻苦精神,還請公主寬恕!”
公主一見,心想,刻苦雖好,可連洞房花燭之夜都要讀書,未免迂腐!
雖然心中不悅,但見驸馬風雅如厮,十分招人喜愛,也就心軟了。
柳潭兒想手執書卷在洞房裏來回踱步,制造一點自然氣氛。
可剛一起身,就聽桂花公主驚叫一聲:“驸馬!你這是……”
柳潭兒順着公主的視線一看,大驚失色。
壞了!
原來,鳳椅之上,是一片鮮紅的血跡,像一朵食人花,開在那裏。
在巨大的精神壓力之下,柳潭兒的月事不期而至了。
“驸馬!這是怎麽回事?”桂花公主逼問道。
“公主,想必是這幾日痔疾又犯了。”
柳潭兒難為情地講。
公主當即吩咐禦醫快給驸馬診治。
柳潭兒一見要讓禦醫查看身體,當即慌了。
“公主,我不能讓禦醫查看身體!”
“驸馬,這是為何?”
知是事情已然瞞不住,柳潭兒索性雙膝跪倒在地。
“公主,那不是痔疾,而是……是月事!”
“什麽?!”桂花公主聞言站了起來。
“這是怎麽一回事?!”
“公主,我……跟您一樣,是個女子!”
“什麽?這……這怎麽可能?”
“公主若不相信,請看耳環的痕跡!”
桂花公主吓得魂飛魄散,近前來低頭仔細一看:可不是嘛,這個“驸馬”果然有耳環的痕跡!
“你……你竟然是個女子!”桂花公主可氣壞了,想不到《女驸馬》中的片段會出現在她的身上。
她可不是那個賢良溫順的前朝公主,她是無人敢惹的天之驕女!霸王花!如今有人敢這樣欺騙她,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
桂花公主過來,照着柳潭兒的臉上“啪啪!”就是幾巴掌,然後又打又撕扯,将柳潭兒的紗帽打落,頭發扯散,又撕壞了她的衣衫……
等作賤夠了,她也累了,這才喘息了片刻,問道:“說!你怎麽會女扮男裝!要是再敢撒謊,本宮就把你千刀萬剮了,扔到山澗裏喂野狗!”
柳潭兒無奈,只得将事情真相原原本本講述一遍。
桂花公主一聽,氣得粉面通紅,銀牙緊咬:“好個柳潭兒!真是個狐媚的賤貸,惹事的禍水!就是因為你,才讓本宮乳母之子被人踢死,本宮與楊侍郎家公子楊天明這才結下了梁子,今兒你竟然又女扮男裝,阻撓了法場,還假扮驸馬跟本宮入了洞房!真是可惡至極!”
說着,拉着柳潭兒要去見皇上。
柳潭兒懇求道:“公主,我大順國國運昌盛,都因當今皇上明君有道,治國有方,您身為金枝玉葉,也當上擁名君,下愛百姓,行為方正,才是長久之宜!”
“大膽!你女扮男裝犯下欺君之罪,殺你是正理,還敢教訓本宮要行為方正?”
“今民女雖然女扮男裝犯了欺君之罪,可事出有因,古有花木蘭,馮素貞,孟麗君等皆女扮男裝,行的都是正義之事,當朝天子都沒有怪罪她們,反而嘉獎了她們。今民女為救恩人楊公子,為免朝廷錯殺忠良,才女扮男裝入了仕途的!還請公主明鑒!”
桂花公主一向是蠻不講理慣了的,哪聽得進這些話?只讓人将柳潭兒綁了,去見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