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Chapter5
甄繁眼睛盯着《索钰和甄繁:論女孩兒為什麽要富養》又看了幾秒,果斷點了投訴,投訴理由是激化社會矛盾,引發社會焦慮。
她從客廳徑直走到廚房,“要幫忙嗎?”
廚房裏一個穿着白t黑色短褲的高個男孩兒正系着圍裙颠炒鍋,樣子很是娴熟,不過他的模樣和廚房并不搭調。
蘇啓銘曾跟甄繁說,要不要讓你的弟弟來客串個角色,一拍一準兒火。甄繁說得了吧,我弟沒演戲的天賦,以後你蓋樓倒可以找他。
甄言,19歲,k大建築系本科生,暑假過後馬上讀大三。
甄言扭頭沖姐姐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那顆小虎牙很是突出,“繁繁,你出去吧,等我做好了叫你。”在男女比例極其失調的k大,同樣是狼多肉少,別的男生是狼,甄言卻成了女生們急于下口的“肉”。
甄繁跳着彈了他個腦蹦兒,“你再這樣沒大沒小的,你姐我可不高興了。”說着她從冰箱裏拿了一瓶酸梅湯,一邊擰瓶蓋一邊說,“做幾個菜得了,多了也吃不完。”
這個男孩子幾乎是甄繁一手帶大的。甄言來到她家純屬意外,甄繁母親在生完她之後就帶上了節育環,可這節育環卻并沒有發揮節育的作用,在她五歲時,母親懷孕了。甄繁母親本不想要這個孩子的,她是在編的小學老師,違反計劃生育政策的後果顯而易見,她并不想為這個失去工作,可後來在人流手術室外面等待時,她突然反悔了。
如果她的母親沒有生下弟弟,甄言也不會被抱錯到她家,甄母也不會因此失去事業編制,後來更不會去簡家做保姆。
但是沒有如果。
甄繁從玻璃櫥櫃裏拿出兩個黑底紅杆的力多高腳杯,把酸梅湯傾倒在杯子裏。她握着酒杯紅杆,小心地晃着手裏的杯子,生怕把它給打碎了,畢竟一只玻璃杯耗費了她一千多塊錢。
甄繁買東西喜歡計算性價比,一只杯子如果能用十年的話,平均一天也就三四毛錢。她願意在穿的用的上花錢,因為時長會拉高性價比。一個愛馬仕的入門款如果能用到她壽終正寝的話,一天算下來也不到十塊錢。吃的則不然,吃完就沒有了,沒必要買貴的,甄繁從來不買有機食品,沒必要。當然這只是對她自己,對于她的家人,甄繁出手一貫大方。
在吃之前,甄繁找準角度拍了十多張照片,最後挑了一張發到朋友圈裏。
她之前采購的餐具全都派上了用場,梅森的手繪圓盤、山田平安堂的朱漆碗,青花瓷的平盤,濑戶燒的南瓜型碟子……
照片裏,任誰看了那張照片,都會以為高腳杯裏面裝的是紅酒,而非酸梅湯。
放下手機,甄繁開始認真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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甄言每周五都會來甄繁家對其進行慰問,以滿足甄繁的口腹之欲。
在甄言不來的日子裏,甄繁大多時候叫外賣,要不自己随手做一份難吃到炸裂的營養餐。
整頓飯,甄言不是在給甄繁搛魚刺,就是給她剝蝦。
“吃慢點兒,沒人跟你搶。”
“你手藝可是越來越好了。是不是有女朋友了?哪天帶來給我看看,我給你包個大紅包。放心,我這個大姑姐絕對沒那麽多事兒。”
“繁繁,你說得都哪跟哪兒啊?”
飯後,甄繁窩在沙發裏看比特幣的走勢圖,越看越悔。2012年集齊全部身家買比特幣,大概是她唯一能在財富上超過簡居寧的機會。
可惜她不能回到五年前。
就在她發愣的時候,她的脖子上挂了一條蒂凡尼項鏈。
應該是真的。
“喜歡嗎?”
甄繁點點頭,她每月給甄言卡裏打一萬五,作為他的生活費。除此之外,她承包了甄言除了內褲之外的所有衣服,每次一上街,她都要逛男裝店,襪子鞋子都不會放過。
她想甄言一定是用她給的生活費買的項鏈,心裏一陣肉痛,她已經有一條蒂凡尼項鏈,不需要再買一條撐場面了。
不過她并沒有把自己的心理活動付諸于口,而是說,“千萬不要省錢,沒錢了就給我要。”
“姐,我已經成年了,你不用再給我打錢。”
甄繁想他肯定又去做兼職了,“甄言同學,你的時間很值錢,不要為了一點兒小錢去做那些亂七八糟的兼職。錢不是目的,只是讓你生活的更好的手段。”
這個家裏她一個人為了錢活着就夠了,不必要再來一個人。她希望她的弟弟做任何事都是出于自己的喜好,而不是為了錢。
沒等甄言回答,甄繁繼續說,“你駕照下來了吧,明天有空嗎?我帶你去看看車。”
她把自己存好的圖片拿出來,圖片第一張是一輛q7。
“繁繁,這個我現在買有點兒難度,我準備先買一輛國産二手車過渡下。”
“你姐我能讓你花錢嗎?你看上哪輛,我給你買。”
“我現在真不着急用車,開車去上學,也挺別扭的。等我哪天真想要了,再跟你說。”
甄言在的日子,甄繁十點就道了晚安回房睡覺。
卧室靠窗的位置擺着一架白色施坦威三角鋼琴,甄繁走過去按了幾個鍵,她工作後才開始正式學彈鋼琴,如今也有幾個拿手的曲子。
站着按鍵的過程中,她突然又想起那篇富養的文章,按那文的标準,她當然不算是富養長大的,她家連一架鋼琴都買不起。她小時候學的樂器是二胡,一把二胡很便宜,也不用交學費,父親是曲藝團的,二胡三弦都拉得很好,她自己拉得最好的是《一枝花》,到曲末,邊拉琴邊掉淚。她也會吹笛子,笛子是她爸用柳條做的。她爸還交過姐弟倆吹口琴,不過她沒弟弟吹得好。
周圍當然有富裕人家的孩子,不過不多,加上成績不錯長得還行,在遇到簡居寧之前,她很少感到自卑,更沒有因為自己的家境自卑。
如果她一直呆在家鄉的小城,她很難嘗到自卑的滋味。
在簡居寧第一次邀她去聽音樂會之後,她用自己兼職攢的錢買了一架電子鋼琴開始自學,每天用擠出來的時間偷偷摸摸地看琴譜,訂閱音樂雜志,每天雷打不動地背樂評。
她真想回到過去扇自己兩個耳光,那時的她可真他媽可笑啊!在簡居寧眼裏,電子琴怎麽算得上琴?
記憶一塊湧上來,她彈的是《搖籃曲》,本來是很舒緩的曲子,到後來不知怎麽就開始尖銳刺耳起來。
結束時是斷裂的鋼琴聲。
甄繁咽了兩片安眠藥躺在床上準備做夢。
夢裏她穿着坡跟草編涼鞋和山寨的華倫天奴長裙坐在音樂廳的二排山頂。裙子的山寨感很明顯,正版是刺繡,她的裙子是印花。本來是想買一等座的,她在一家英語培訓機構做兼職,收入還算可觀,不過她在給父親買了一把二胡、給母親買了一件裙子、給弟弟買了一雙籃球鞋以後,她剩下的錢只夠買一張vip了,偏偏她還要置辦一身行頭,所以只能壓縮買票錢。
那是六年前,簡居寧在英國的一年幾乎不怎麽理過她,她擅自理解成那是他課業太繁忙的緣故,可他回國後還是沒聯系她,她在各種旁敲側擊之後從母親嘴裏得知了簡居寧回國的消息。恰巧那時拉赫瑪尼諾夫的鋼琴協奏會正在售票,她準備去偶遇簡居寧。去音樂會之前,她想着“你若無心我便休”,如果兩人撞上了,簡居寧還是不打理她,她就把他送的禮物都還給她,兩人一了百了。
情況比她預想得還要糟糕,入場前她真的遇到了簡居寧,不過他旁邊還有一姑娘,姑娘穿的裙子和她差不多,後來她知道這姑娘叫索钰。整場音樂會,她腦子裏都是撞衫的事情,羞愧是真的,倒沒多憤怒,因為從始至終簡居寧都沒跟她表白過,他跟誰在一起都是他的自由。
散場後趕上大雨,她穿的鞋太過笨重,出音樂廳時被滑倒了,摔了一跤,裙子很長,倒沒走光,可是也很滑稽,恰巧簡居寧和他的朋友從她身邊經過,他伸出手來拉她,甄繁把頭偏過去,很是灑脫地說,“不用,謝謝。”
後來簡居寧把她抱到了車上。
夢醒時臉燒得厲害。她和簡居寧過去的每一幀畫面,如今回憶,都寫滿了恥辱二字,一想起來臉就會發燙。
睜開眼,卧室的燈光煞白。她睡覺時從來不關燈。
她扯了扯被子把頭蒙住。
如果當時她拒絕得再徹底些就好了,那樣就不會遭遇更大的侮辱了。
一小時之後她從被子裏爬起來,又咽了片安眠藥。
再醒來時天已經大亮。
從床頭櫃上拿來手機看,簡居寧在她昨晚發的朋友圈上點了個贊。
接下來的幾天,甄繁懷疑索钰盯上了她。
甄繁本以為她和索钰的比較是某個公衆號的偶然之舉,當她和索钰的名字鋪天蓋地地聯系在一起時,她開始意識到,這是有計劃的營銷。
呵,索钰這是要踩着她賣票了,可就算薅羊毛也不能可着一只羊薅吧。
索钰首執導筒的電影《腔調》正在上映。《腔調》叫《牛津愛情故事》更為确切,男女主的設定都是牛津學霸,戲裏百分之八十的笑料都是由女配炫富貢獻的。女配作為暴發戶的女兒,國內2+2本科加牛津一年制自費教育學碩士的教育經歷跟男女主比起來實在小兒科,但無時無刻不在炫耀自己的學歷,且炫耀得十分蹩腳。
整個電影在諷刺暴發戶上十分到位,男女主的愛情倒成了次要戲份。
看不起暴發戶的所謂上流社會和看不起暴發戶的網民達成了一致,票房在第一天就收獲了七千萬。雖然進入十億俱樂部的電影越來越多,但對于一個新導演來說,成績已經足夠可觀。
電影是由索钰母親旗下的電影公司發行的。
電影戲外的營銷點主要集中在兩個方面:一是男女主的原型,索钰在首映式上特地感謝了簡居寧,電影主角居住的別墅以及別墅裏的那幾十張名畫都是簡居寧提供的。恰巧兩人又都是牛津出品。
二就是索钰和甄繁的對比。正逢甄繁的瑪麗蘇大劇還在上映,差不多的年紀,一個編瑪麗蘇劇炫富,另一個已經斬獲亞洲各大電影節的新人獎,對比不是不慘烈。
當《腔調》票房破兩億時 ,甄繁發了一條微博:索大小姐,您這麽大一名媛,這麽好一電影,幹嘛拿我這種你看不上的東西炒作呢?
甄繁對挨罵的免疫力日益很高。除了涉及到父母出身這種話題,她還會血氣上湧,大部分她很平靜。
她掙得就是這份錢,被罵是工作的一部分。
不過既然索钰要拿她炒,不添一把火怎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