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Chapter9

甄繁準備昂頭挺胸地走過去,假裝沒看見簡居寧。

她今天穿的是套裝,也談不上出錯,只是和腳上的這雙運動鞋不太搭,早知道到了車上再換鞋就好了。

黎媛媛這個神經病在她的公衆號頭條能賣二十萬的情況下,特意為甄繁開設了一個新的欄目,吐槽甄繁的穿搭。她剛刷新出的一條,黎媛媛把甄繁從頭到腳從衣着到配飾批評得一無是處。

甄繁本來打算還擊的,但現在資料收集得還不夠充足,這口氣只能先咽下去。她嘴上說不在乎,心裏多少對自己的穿着品味失了一些底氣。

甄繁仰着頭氣勢洶洶地往前走,不料仰望星空的同時忘記了腳踏實地,結果穿着運動鞋竟然被地上的石子給絆倒了。

“又他媽丢人了。”她心裏想到,但随後又自暴自棄了,這麽多年也不差這一次了。就在她雙手撐地準備站起來時,一雙手伸到了她眼前。

甄繁沒理那雙手,自己努力站了起來,嘴上倒是不輸氣勢,“不好意思,又讓您看笑話了。真的,我都懷疑你是不是方我,每次我看見你都能遇見倒黴事,真的,我能不能懇求您離我遠點兒?”

她沒必要再裝了,越裝越像個笑話,從以前到現在,他哪次不是眼睜睜地看她裝又不戳穿她,讓她一次次丢人不自知。

說罷她連身上的土都懶得拍,直接走向自己的車,往前走的同時還揮了揮手,“拜拜了您吶,簡少爺。”

“甄端陽,對不起。”

甄繁,端陽節出生,原名甄端陽,從出生那年她動不動就鬧病,到五歲那年,她已經在醫院裏過了兩次春節。她上小學那年,她爸特地坐車去崂山找大師給她請了個名字回來。甄繁後來一直想不通,大師出于什麽目的,給她取名甄繁,她好像也并沒有因為這個名字從此過上平安順遂的生活。

大概是她爸給錢不夠多,大師拿他開玩笑吧。

他倆最好的時候,簡居寧當初為她有什麽小名嗎,甄繁的諧音容易讓人誤會,她順嘴說了仨字,多少年沒人這麽叫她了啊。

晚間有風吹過,她沒有扭頭,“我不是說了嗎,你不跟我分手我也要跟你散。我說的中國話您聽起來有障礙?要不要我用英語說一遍。算了,畢竟我發音蹩腳。最近您投資的電影票房不錯,真是恭喜您啊!我日子過得怎麽樣,都是我自己選的,和您一點關系都沒有。您就算想當聶赫留朵夫,我也不是瑪斯洛娃,我他媽沒時間跟您玩角色扮演,您跟別人去玩那套救贖的戲碼去吧,”

回家的路上,甄繁的眼前模煳了一片,這麽多年過去了,怎麽在他眼裏她還是一個可憐蟲。

家裏還屯着罐頭,甄繁繼續窩在沙發上吃,甄言發來語音催她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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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幾天甄言送了她一個香薰助眠燈,确實管用。

可并不是一下子就能睡着。

那些難堪的細節又在腦子裏一遍一遍地重演,怎麽也驅除不掉。

關于她和簡居寧的第一次,別的都越來越模煳,只有那件洗得泛黃的白色胸衣一直在腦子裏晃悠。

那件文胸,是她在街邊的小店買的,沒洗幾次就發黃了,她一時又舍不得扔,心想幹淨就行了。

要知道會有那種事,她一定要換一件。

穿着睡衣起來清點自己的內衣,心想我現在他媽有錢了。

或許清點得太過興奮了,怎麽也睡不着。

躺在床上,連別的事情都清晰起來,當初即使算得是旖旎的片刻也讓她覺得難堪。

那天他好像先彈了拉赫瑪尼諾夫的第三鋼協,然後他問她想聽什麽,接着便讓她唱。

她唱的是小學六一兒童節上的表演曲目,沒想到還能忘詞兒,真是丢人。那架鋼琴的色彩很特殊,她後來也沒在琴行找到相同的顏色,她開始以為是停産了,後來才知道自己被貧窮限制了想象力,原來有些人是可以讓品牌商給鋼琴調色的。

他的指腹很粗糙,因為小時候就練琴的緣故,虎口的肌肉很發達,手能跨十二度。她想起他的手指在她身體上所引發的反應,暗罵了自己一聲真賤。又在自己身上擰了幾把,暗罵自己真是不争氣。

翻過來倒過去地罵自己,罵着罵着,她把簡居寧删除了好友。她要真做出成績來,他自然會看得到。否則,都是徒勞。

她以為至少短期內不會再撞見他,沒想到第二天下班又撞見了簡居寧。

依然是夜裏。

“談談吧,下次就不來煩你了。”他倚在車上雙手插着口袋對她說,“車裏還是外邊。”

甄繁選了車裏,丢人的空間越窄越好,“您有什麽事,趕快說吧。”

“知道我當初我為什麽跟你分手嗎?”

“你有意思沒意思?拿這事兒一遍又一遍地羞辱我,我他媽配不上你,我有自己自知之明!”

“是我配不上你。”

“您跟我這兒玩什麽謙虛?你說1+1=3有意思嗎?你要沒別的可說,我就下車了。”

在這個月色很好的晚上,簡居寧終于把預想中的臺詞說了出來,“我當時在英國出了車禍,後遺症就是那方面出了問題,像我這種情況,當時和任何一個女孩兒繼續下去都不道德。你這人又善良,我要跟你說實話,你勢必不能抛棄我而去,而且我不認為任何一個男的能把這事兒宣之于口。”說完他又補充了一句,“你知道那方面是什麽意思吧。”

甄繁搖了搖頭又馬上點了點頭。

“你要抽煙嗎?”簡居寧從銀制煙盒裏拿出一支煙。

“不用了。”

她不抽煙,倒還好。這樣想着,簡居寧點燃了自己手中的煙,他打開車窗,沖着外面噴雲吐霧。

今天倒是沒什麽星星。

“那你現在……”

“現在也不行,以前純粹是生理原因,現在生理原因加上心理障礙,大概是徹底不行了,當然以後也未可知,畢竟醫學昌明。不過我也想通了,福禍相依,一個人也還不錯,如今倒也六根清淨了。”說完他苦笑一聲,“因為我太要面子,給你造成了不必要的困擾,但你知道,這種事确實難以啓齒……”

甄繁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只聽他又說道,“你睡得怎麽樣?”

“啊?”

“像你這種經常加班的,我想睡得應該不會太好。我給你準備了幾款枕頭,你回去試一試哪款更舒服些?有兩個鵝絨枕還不錯。”

說這話的時候,簡居寧一直沖着外面,他的臉給罩上了一層白霧,顯得不太真切,他咳嗽了一聲,很可能是被煙嗆的,“咱們男女朋友是做不了了,普通朋友還是可以做的吧。”

說完他便連着咳嗽了好幾聲,“千萬不要學我抽煙。”說着他又點燃了一顆。

某一瞬間,甄繁幾乎信以為真。

但随後她反應過來,媽的,又差點被他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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