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五年
美國，紐約。
莫曉璃看着收拾好的行李發呆，終于還是要回去了，五年了，其實她原本并不打算回去，如果不是父親打電話說他的身體已經一日不如一日，她可能會再待個兩年。因為就算這麽長時間過去，她還是沒有做好回去面對一切，或許這次回去就是再一次揭開她的傷疤。
莫曉璃無力的自嘲，這就是近鄉情怯的感覺嗎？想當初她莫曉璃可是天不怕地不怕，就連面對陳立武那樣的人的時候都沒有一點膽怯，現在不過是回到她熟悉的地方就害怕了嗎？握緊雙拳，莫曉璃給自己打氣，現在的她還有什麽好害怕的，她告訴自己都過去了不是嗎？
走到另外一個房間看了一眼已經睡熟的兒子，莫曉璃疲憊的心再一次充滿力量，這個孩子就是支撐她的力量，為了他她可以變得強大，更何況這一次她已經徹底長大。沉浸在思緒裏的莫曉璃突然感覺她的肩膀多了一股支撐的力量。
對了，除了兒子，她還有一直在身後默默照顧她和兒子的向彥辰，莫曉璃轉過身看着向彥辰，向彥辰看了莫念的房間一眼，問道：“曉璃，桐桐睡了嗎？”
莫曉璃點頭關上房門，向彥辰跟着莫曉璃離開了兒童房，走進了曉璃的房間，看着收拾好的行李，向彥辰問道：“你都已經收拾好了嗎？”
“恩，都收拾好了，明天就可以出發了。”
向彥辰看着莫曉璃的眼中帶着一絲不确定，小心的問道：“曉璃，我問的不是你的行李，而是你的心情。”
莫曉璃被問的一怔，随即便朝他露出苦澀的笑容，心情嗎，剛才她不就在不斷的說服自己，告訴她自己準備好了。可現在被他這麽直白的問出心思，她反倒有些不知所措了，其實她也不确定現在的她是已經放下了，還是只是将傷痛隐藏起來了。
向彥辰知道他的問題直接戳中她的要害，所以也不逼她回答，沉默的等待着，很久之後才聽到莫曉璃很小聲的說了一句：“或許只有再次回到那裏，我才知道自己有沒有收拾好那段傷心的回憶吧。”
十幾個小時的飛機很快就到了，飛機上莫曉璃雖然一直閉着眼，卻沒有一刻睡去。下了飛機，再次踏入S市的時候，莫曉璃才知道原來她還是懷戀的，她想念曾經在這來生活的自己，想念曾經一起的朋友，或許還有那個人吧。
睡了一路的莫念飛機一落地便醒了，不安分的在向彥辰的懷抱裏吵鬧着要下來，叮囑了一番，向彥辰才将他放在地面上。小家夥第一次來到媽媽的故鄉，心情雀躍，在偌大的機場裏好奇的看着來來往往的人，然後跑回他們面前叽叽喳喳說不停。
看着莫念的滿場跑的身影，莫曉璃的唇邊漾起最溫柔的笑容。莫念長這麽大，一大部分時間都是由向彥辰照顧的。記得剛到美國的時候，她也是剛懷孕不久 ，不知道應該要注意什麽，不知道該吃什麽，而第一次照顧孕婦的向彥辰就更加不知所措了。
但是為了給她最好的照顧，向彥辰買了一大堆關于孕婦的書籍，仔細研究，整理重點，害她以為他要出一本關于孕婦禁忌的書籍。戰戰兢兢的向彥辰一路陪伴，終于等到她的生産的時候，怕她一個人害怕，他一直在産房裏給她加油打氣，滿頭的大汗和顫抖的手說明他比她還緊張。
想當初醫院的護士和醫生都羨慕她的先生對她的無微不至，可是他們卻不知道她生的卻不是他的孩子。孩子生下來之後，在月子中心他對她和孩子照顧的細致周到，那段時間她甚至産生了錯覺，她不曾遇到傅青冥，不曾離婚 ，甚至不曾念過聖櫻，青梅竹馬的她和向彥辰就這麽幸福的走在了一起。
可是午夜夢回，心口的空洞清晰的提示着她曾受過的傷，那個男人決絕的轉身，倪蔓勝利的眼神都清楚的告訴她，她心底深處那看不見的傷痕。人的一生裏也許并不會只愛一個人，但往往會有一個人讓你笑得最甜，痛的最深，往往會有一處傷口成為你身體上不可愈合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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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完孩子，她在紐約的大學選擇了管理課程繼續深造，完成了她中止的學業，她念書之後就更少有時間可以照顧莫念。向彥辰将照顧莫念的責任一肩攬下，所以莫念可以說是由向彥辰一手帶大的，他們之間的感情或許真的和父子一樣，不知道是不是向彥辰有和莫念說過什麽，莫念雖然知道向彥辰不是他的父親，卻沒在她面前問過自己父親的事情。
走出機場的大門，迎面的微風将莫曉璃的長發吹亂了，莫曉璃理順長發，手指在發尾纏繞缱绻，或許是應該将這長發剪去了，三千青絲，惆悵萬千。當初懷莫念的時候莫曉璃就将鐘愛的長發剪短了，只是沒想想到幾年之間竟然又長到這麽長了。
既然今天是她回來的第一天，那她第一件事就去理個發吧，換個造型換個心情。莫曉璃和向彥辰簡單說了原委，便和他們二人告別，揮手招了一輛出租車就絕塵而去，留下看着她離去背影的莫念和向彥辰。
見到莫曉璃離開之後，莫念才小聲的開口問道：“向爸爸，我自己的爸爸真的在這裏嗎？是不是我回來就可以見到他了？”
向彥辰看着莫念滿懷期待的小臉只是笑的溫柔，雖然曉璃人是回來了，但是她和傅青冥之後會怎麽樣，他也不清楚，而且，這一次，莫叔叔緊急召回莫曉璃應該不是身體不适這麽簡單，就看曉璃這一次是否願意再戰一次。
“桐桐想爸爸了嗎？”
莫念的回答在空曠的機場門口顯得尤其響亮，這一次向彥辰的笑容之中帶着久違的惡作劇的算計，或許他們的回歸需要一個盛大的歡迎儀式。向彥辰從手機裏找出那個很久沒有聯系的電話號碼撥了出去。
莫曉璃回去的時候已經很晚了，一進家門就被莫念撲過來抱了個滿懷。客廳裏站着一群人，向天嘯、馮婉瑜、莫承和、老吳、吳嬸還有向彥辰，他們看着她的眼神裏寫滿了思念的同時也寫着歡迎回來。
因為這次莫念也一起回來的緣故，所以吳嬸早早就準備了一間他的專屬兒童房，洗好澡的莫念也一早就拉着向彥辰去給他講故事，他現在還不習慣和向彥辰分開，而莫曉璃卻被莫承和叫到了書房。
莫承和看着五年之間迅速成長的女兒，現在的她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還有一些青澀的女孩了，剪了短發的她就像破繭而出的蝶，成熟、優雅、大方、幹練，完全符合模式集團接班人的形象，當然更适合最好的男人。
“曉璃，桐桐睡了嗎？”
其實這次莫曉璃帶着孫子回來，莫承和的心裏是激動的，他知道當初他的決定讓女兒不能理解，但是他這個女兒也真是狠心，竟然在國外一待就是五年，讓他連見孫子一面還要大老遠的跑去美國一趟。
“彥辰哥正在哄他睡覺。爸你找我有什麽事？”
莫曉璃有些猶豫的看着已經不早的時間，雖然知道向彥辰能輕松搞定兒子，但是她還是怕兒子剛回來不适應。其實向彥辰和女兒這五年的相處，莫承和都很清楚，他始終覺得他們彼此之間是有情的，但是五年來卻誰都沒有說出口，也不知道這兩個孩子在想什麽，看的他們這些長輩都快急死了，所以他決定探探女兒的口風。
“曉璃，爸爸的年紀大了，身體也一天不如一天了，莫氏我也能放心交到你手上，只是你看看你一個女人要接手莫氏這個大集團，還要帶着一個孩子，始終不容易。。。”
莫曉璃猜到父親接下來想要說些什麽，想都沒想就拒絕了：“爸，你不用說了，莫氏我會接手，但是您要是想把我嫁出去還是趁早死了這條心吧。”
莫承和在心裏嘆口氣，他就知道曉璃一定會拒絕，但是他還是不死心的繼續試探：“曉璃，你是還在怪爸爸當初把你和傅青冥分開嗎？”
有多久沒有聽到傅青冥三個字了，一時竟然覺得有些陌生，但是心裏的痛卻告訴她那三個字對于她來說仍舊有着殺傷力。摸着剛剛剪短的長發，莫曉璃擠出一絲笑容看着老爸：“爸，我早就原諒你了。”
莫承和看着女兒真的沒有一絲怨怼的眼神，這麽長時間的擔憂終于放下心來。到底是他的女兒，既然女兒已經不恨他了，那麽，莫承和的眼睛裏閃着精光，卻又突然垂下面容央求道：“曉璃，你也知道爸爸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你的終生大事，要是你真的原諒爸爸，那這次和season集團總裁崔赫的約會你就不要拒絕了。”
莫曉璃嘆了口氣，看出父親話中的不容拒絕，既然當初的她能算計到他的身上，現在的她又怎麽會輕易的被他牽制，當初她因為年紀尚小，所以會輸給父親并不奇怪，但是今時不同往日，她才不會和父親再一次正面交鋒。
“好，你放心吧，等你确定好時間地點我一定會去的，要是沒事的話，我就去看桐桐了。”
莫承和滿意的看着女兒的妥協，現在女兒是真的長大了，到底也是做了母親的人，終于能夠體諒他的心情了吧，父母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自己的孩子。不過這一次只是他的試探，他想要試探看看女兒和向彥辰之間會不會因為他意外的安排而有所改變。
莫曉璃回到莫念房間的時候，向彥辰已經将莫念哄得睡着了，向彥辰蹑手蹑腳的将莫念放在床上，小心翼翼的幫他蓋好被子之後示意莫曉璃出去談。
客廳裏，莫曉璃給向彥辰和自己都到了一杯茶，向彥辰不客套的直奔主題：“莫叔叔和你談了些什麽？”
“沒什麽，只是想讓我盡快接手莫氏。”莫曉璃輕輕晃動了一下茶杯，繼續道：“順便讓我去和某個集團的總裁相個親吃個飯。”
向彥辰完全不擔心莫曉璃接手莫氏會有什麽問題，聽到莫承和要曉璃去相親也并不意外，其實回來的時候他就猜到兩家二老一定是打着什麽算盤的，只是沒想到這麽快他們就攤牌了。向彥辰并不着急問莫曉璃她的打算，只是靜靜的告訴了莫曉璃一個消息：“對了，今天下午的時候，我和韓胤約了時間，想大家一起聚聚。”
乍聽到向彥辰的話，莫曉璃不知道該作何反應，只能心不在焉的回答：“那。。很好啊。”心裏猜測着他說的大家，那麽會不會？莫曉璃在心裏想了很多，終于要碰面了嗎？她還是要面對了嗎？那麽她應該用什麽樣的姿态出現在他的面前。
向彥辰看着她沒有焦距的眼神，淡然的喝着面前的茶水，才緩緩的說出：“我已經告訴了韓胤要是想看到你就自己一個人來赴約。”聽到向彥辰的下半句，莫曉璃明顯的松了一口氣。
莫曉璃在去赴韓胤的約之前，再一次來到了聖櫻，她的友情愛情都是在這裏開始的。當莫曉璃再次踏進聖櫻校園，她告訴自己要好好告別過去。回想起當年，她第一次站在這裏，是為了追求一個人，而今天再次站在這裏，卻是為了埋葬一段情。
進入聖櫻的大門之後，兩邊是排列整齊的法國梧桐。因為秋天到了，梧桐的樹葉被風吹落，飄落在地面，鋪滿了進門的這條青石磚路。随着莫曉璃的邁入，她的高跟鞋踩在落葉上發出刺耳的聲音，那是葉子離開樹的哀鳴。
繼續往內走，一片還沒有發黃的梧桐葉從樹幹上緩緩落下，被風吹着打着轉的飛舞，最後落在了莫曉璃的腳步前。她伸出手撿起那落在腳邊，在一堆枯黃的落葉中顯得十分眨眼的綠色樹葉，仔細描摹着樹葉的紋路，喃喃對着樹葉問了一句：“葉子的離開是風的追求還是樹的不挽留？”
莫曉璃自嘲的笑了笑，第一次聽到這個問題的時候，她給的答案是樹的不挽留，再次想起這個問題，現在的她竟然希望她的答案是錯的。樹和葉子本是一體的，葉子依賴樹的強壯，樹需要葉子的溫暖，可是當秋天來臨，他們之間還是禁不住環境的改變，各自分離。
或許她就像這葉子一樣吧，而他就是那冷酷的樹幹，葉子雖然不願意離開它，但是樹卻連挽留都沒有，任由風帶着葉子遠離它的身邊。葉子沒有選擇的權利，如果樹不願挽留，葉子又有什麽理由留下？如果說葉子的愛是卑微的，她又何嘗不是呢。
莫曉璃彎下身将手中的葉子，輕輕放在了剛剛葉子飄落下來的樹幹旁，四處尋找之後，撿起一塊小石頭，輕輕壓在那片葉子上。
莫曉璃起身摸了摸樹幹，再看了葉子一眼，輕言道：“如果我注定是不幸的，至少希望能讓你回到你心愛的人身邊，這次，樹，你不要再讓它離開了好嗎？”
處理好那片落葉，莫曉璃繼續往聖櫻大學裏面走。走到中央的噴泉水池邊，莫曉璃停下腳步，望着水池底部靜靜躺着，鋪滿池底的一角、5角、一元的硬幣。噴泉不開的日子這就是一個平凡的水池。
記得當年她經過這個水池邊的時候，發現它和莫氏集團的門前的許願水池很像，便順手在口袋裏找了一枚一個硬幣，扔了進去。她自己還很正經的閉上眼，許下了心願，為此還被嘲笑了一番。
不過現在看來，是她任性的一廂情願拿這個水池當做許願池，果然許下的願望一點都不靈。不知道是不是自從她在這許願以後，這裏的學生還真的把這個水池當成許願池了。
摸了摸身上的口袋，莫曉璃看了一眼身上這套精致的裙子，無奈的笑了笑，現在的她應該很少會用到硬幣這種貨幣了吧，她已經不是當年的她，卻還想做回當年同樣的行為。
離開許願池之後，莫曉璃沿着思源池周圍鋪着鵝暖石的小路走着，因為放假，所以校園裏只有三三兩兩的學生，走過她身邊的學生臉上還帶着純粹的笑容。莫曉璃摸了摸她化着精致的彩妝的臉龐，或許那種笑容再也不會出現在她的臉上了吧。
看着熟悉的校園，往事一幕幕浮現在腦海裏。看着思源池的水，莫曉璃想起當時她還曾吐槽，一個髒兮兮的水塘還偏要裝腔作勢的取一個這麽文雅的名字，說是池可是卻比池大了一倍的面積。向彥辰聽後還笑着解釋，學校當初挖這個池塘的時候，就是希望這裏的學生看到這塘裏的水，能夠飲水思源，不忘根本，學習做人的道理。
為了防止意外，池塘的四周都被圓圓的小石柱以及鐵鏈圍起來了，池塘周圍的櫻花樹比當年粗壯了不少，想當初到了櫻花開放的時候，香氣四溢，櫻花落下紛紛如雨，櫻花雨也是這裏一道獨特的風景線。兩顆櫻花樹之間擺放着長椅經過歲月的洗禮被漆了一遍又一遍，這裏依然是校園裏那些你侬我侬的情侶最喜歡的地方，他們花前月下，蜜語甜言。
找了一個空着的長椅，莫曉璃用手拂去灰塵便坐下了。曾經有一個人一整夜在這裏陪着她哀悼她的單相思，摸着左邊空出來的座位，或許當時她就是在這裏丢失了一顆心，卻再也沒能找回來。
圖書館後面的西北面是體育樓，體育樓的西南方是一塊空曠的場地，那是露天的體育場。體育場的正中央是一個有800米橡膠跑道和鋪滿綠色草坪的足球場地。
足球場的東邊是用網四周圍起來的排球訓練場地，排球場地的對面是同樣用網圍起來的籃球場，排球場的女生英姿飒爽，籃球場的男生揮汗如雨。聽說那時候很多打籃球的男生都在對面的排球訓練場找到了女朋友。
足球場的最北邊的最大的一塊場地，草坪上豎了一排網球的攔網，那裏是她上學時期去的最多的運動場地。愛上網球是因為向彥辰，加入網球社也是為了他，可是她現在已經有很久都沒有再握過網球拍了，只是為了忘記另外一個人。
莫曉璃沉浸在回憶裏的時候，天空開始淅淅瀝瀝的落下細雨。莫曉璃伸出手，雨絲落在她的手上，她擡頭看向天空，愛情就下這雨一樣，你永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落下，也永遠不知道它什麽時候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