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倉皇辭

莫貝貝還是拔下了手上戒指,走的時候,楊祿山從包廂拿了一支名酒出來,說是感激陸鸱吻對未婚妻的栽培之恩。

下了電梯,愛麗絲迎上來,“怎麽樣,baby有沒有還回來?”

孟錦繡嘆氣,“小人,那位楊生真小人也。還回人家的東西,還要另以重利誘之。”她看陸鸱吻,“若是你不說《刺》,那戒指恐怕也要不回來了。”

陸鸱吻笑,“我說了又不算數,《刺》是星河娛樂重新打開內地電影市場的重頭戲,女演員從中環排到紅磡,哪裏有我說話的份。”

愛麗絲聽了個模糊大概,“楊生和baby原先不肯還戒指,是陸姐幫她接電影,她才肯還的?”

陸鸱吻搖頭,“我接不了電影。咱們這模特公司茍延殘喘,星河是巨艦,咱們不在一處浪,完全混不上。”

孟錦繡握着手包,“好了,不同你說了,今日多謝你。”她湊到陸鸱吻耳邊道:“也不是全無機會,星河娛樂準備易主,蕭家注資星河賭場,星河娛樂順利過檔,過幾日就出新聞了。”

孟錦繡攔車走了,陸鸱吻看愛麗絲,“走吧,我送你回去。”

愛麗絲住在中檔公寓裏,與人合租,樓下有綠化帶,環境算是不錯。到了樓下,愛麗絲邀請自己的經紀人上去喝一杯茶,“陸姐,上面有咖啡機,你要不要去喝杯咖啡?”

陸鸱吻擺手,“上去吧,今日辛苦你,明日你早點去拍照。還有,晚上也不要喝咖啡,影響睡眠。”

愛麗絲上了樓,陸鸱吻倒檔要走,電話響,那頭說:“陸小姐嗎,趙先生醉酒,請你接他回家,這裏是......”

陸鸱吻開車過去的時候,心裏好像被雷劈,趙宋個小白臉喝醉酒,關她甚麽事。

趙宋個子高,人也清瘦,陸鸱吻抓他手臂,“別裝醉,走。”

醉酒的人睜着一雙微紅的桃花眼,“阿陸,你來了?”

陸鸱吻撇開頭,“差不多就行了,自己站起來,看你眼神就知道你沒醉。”

男人脖頸修長,擡頭的樣子都是好看的,“阿陸,我完了,甚麽都沒有了,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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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微醺,陸鸱吻将趙宋拉上車,“你大大小小也是個老板,再不濟百萬積蓄也是有的,你回鄉下去蓋樓吧,隔幾年再出來看風水,又是一條好漢。”

趙宋低頭拉安全帶,插了半天找不到結扣,陸鸱吻側目,“別動,我幫你。”

女人一擡頭,就見到趙宋晶亮的眸子,趙宋相貌的确百裏挑一,男人薄唇要吻上來,陸鸱吻腦袋一偏,“你再動就滾下去。”

男人盯着陸鸱吻,陸鸱吻面色尋常,“別跟我來這套,你被富婆抛棄,我又幫不上你。”

輕輕的嘆氣聲,趙宋終于收起浪子表情,車裏有微微酒氣,男人聲音略啞,“聽說你有套樓,跟着你,總不用風餐露宿。”

“哧哧”,陸鸱吻低聲笑出來,她啓動車子,“走吧,我送你回家。”

趙宋側目,“回家?我沒有家。過去一直住酒店,現在沒錢了,沒地方住。”

陸鸱吻開車到自家樓下,趙宋自己貼上來,“陸姐,您行行好,留小生住一晚,小生他日必當湧泉相報。”

陸家有新鮮的飯菜,趙宋也不客氣,自己下廚熱了熱,還問女人,“嘿,你男人呢,我住這裏,會不會被人誤會的?”

陸鸱吻脫了襯衫,穿一件背心裙出來,趙宋已經擺好碗筷,“來來來,新鮮出爐,快來吃飯。”

女人看他一眼,“蕭大太太不要你了?”

男人卷起襯衫袖口,他本就白淨清瘦,這頭回眸,更是好看。陸鸱吻瞥他,“你的金主太太難道不是蕭家大太太,或者另有其人?”

陸鸱吻拿出方才楊祿山送的酒,正要動手開酒瓶,那頭趙宋接過去,“我來吧。”

趙宋動作流暢,一副主婦樣子,陸鸱吻一手撐着下巴看他,“你跟了蕭大太太幾年?”

女人問得随意,趙宋倒是臉一紅。陸鸱吻說:“不用不好意思,你們是老牛吃嫩草,只不過她是老牛,你是嫩草。沒記錯的話,你今年也就二十五,二十六?”

趙宋不知是不是被陸鸱吻聊開了節奏,他低頭喝了半杯酒,“二十七,我今年二十七。”

“哧哧”,陸鸱吻又要笑,“蕭大太太四十多了吧,你們在一起幾年,兩年,三年?”

“五年。”

趙宋說:“五年,我們在一起五年。”

男人仰着頭,“你們女人天天說男人無情,哼,我看你們這些女人更是不遑多讓,翻臉比翻書還快,一夜夫妻百日恩,睡了幾年分手的時候屁都不剩。”

陸鸱吻翹起一條腿,“蕭家大太太苛待你了?沒給你錢,沒給你好處?你的車子不是人家送的?說得怪委屈,人家不是讓你經營公司,讓你做老板,你自己不擅經營,怪得誰?”

趙宋瞟陸鸱吻,“你這女人真是都市怪物,完全不似一般女人鐘意談情說愛,我看你已經被這名利場浮華圈洗刷得沒有柔情靈魂了。”

陸鸱吻低頭喝湯,“那你還是回去同蕭家大太太談情說愛,我這裏冰冷,裝不下你柔情似水的眼睛和輾轉反側夜寐思吾的心靈。”

趙宋是個美男子,他的形象趨近于古時文弱的書生,偏偏他讀過幾本歪書,說起風水羅盤來頭頭是道,仿佛高門出身,為自己大師形象添拂了幾縷仙氣。趙宋說自己青城山出身,師傳北宋青羅道人第一百八十七代弟子,到了他這一輩,更是嫡傳。只是某一回得罪了恩師,被逐出師門,才導致他南下香江讨生活。

故事是動聽的,現實是殘酷的,趙宋不知是因為美色被蕭家大太太看上,抑或是因為本身的一點真才實學被蕭太太看中,總之他做了蕭家大太太的金絲雀。并且,一做就是五年。

蕭大太太明面上沒虧待他,給了他一層樓,一部豪車,平時贈與小禮品無數,可惜富豪精怪,蕭大太太更不是豪爽之人。股票基金等增值之物都沒見到,只能看見衣裳領結等落地就貶值的番洋貨。

再就是那間模特公司,趙宋只是個挂名老板,法人代表都另有其人。蕭太太并不相信他,也并不溺愛厚待他。

趙宋沒有甚麽理財頭腦,他的樓盤在樓市低迷時賣出去,再準備換樓時,樓價就漲了。他舍不得加錢投資,便轉頭去住五星酒店,一住就是三四年。如今的樓價更高,原先的錢想買也只能買廁所。

房子沒了,蕭太太不肯再買,轉而送車給他,車子不錯,一百七十萬港紙的賓利,趙宋很是高興了幾天。

不過所有樂趣都是浮雲,歡樂悲苦是永生,車子一落地,趙宋還沒享受更高端的待遇,蕭大太太就不要他了。

趙宋刷起袖子洗碗,男人的腰肢纖細,肩膀也勻稱寬闊,他穿修身的襯衫和筆挺的褲子,乍然一看,人模人樣。

陸鸱吻瞧他背影,“你有甚麽打算?”

“你可否收留我數日?”

男人轉過身來,手腕上猶帶着堿性的泡泡沫子,陸鸱吻搖頭,“恐怕不能。”

“為何,因為我做過金絲雀,你看不起我?”

趙宋的申辯方向很正确,陸鸱吻道:“收留你數日,數日是幾日?你被蕭家大太太收用過,你将來打算如何,你若是琵琶別抱,她會不會遣人打斷你的腿?你知道的,有錢人的玩意,他們不要了,未必允許別人要你。”

這是一種獨占欲,人人都有如此劣性,我不喜歡這件衣裳可以,但我最恨的是和別人撞衫。

陸鸱吻瞧他,“憑你的相貌,再尋另一富婆輕而易舉,可蕭家大太太怎麽想?若你有膽子爬上人家的床,蕭大太太會不會給你難堪?”

趙宋不說話了,屋裏只有緩緩水流聲,情人分手尚且糾葛難斷,更別說主人與寵物狗的關系。看社會新聞,多少男女情侶分手後另覓新歡被前任尋仇的,人生一時,最難堪破是情中事。

“蕭大先生要回來,蕭大太太應該不會再找我。她同我說,我依舊可以繼續做天使模特公司的挂名老板,不上班也可以,她會出薪水給我。”

趙宋關了水龍頭,他尋一塊毛巾擦自己的手,然後朝陸鸱吻身邊走,“我在本港是沒有親人的,我十幾歲出來走江湖,見過太多富人薄情寡義,阿陸,我知你是好人,你幫我一回,我會湧泉相報。”

陸鸱吻盤腿坐在沙發上,男人在沙發另一端坐下,兩人盯着根本沒有打開的電視機,趙宋說:“我既然求你,必有誠意,我名下還有豪車一輛,可送你免費使用。我還有五星酒店vip套房一間,付錢至下月月底,你也可以......”

趙宋唧唧歪歪,陸鸱吻打開電視機,并不回應他。

電視上播放長篇古裝連續劇,纏綿且狗血,男主角經歷失憶,女主角經歷瞎眼等等等等曲折經過,最後有抱頭痛哭的趨勢。這頭男主角同女主角說情話,“你我七世姻緣,我要生生世世與你一起,我此生唯愛你一人,若違此誓言,天打雷劈......”

陸鸱吻不期接一句,“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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