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遙雲黯

愛麗絲哭累了, 睡着了,陸鸱吻輕手輕腳閉了房門, 她出了醫院大門, 在大門口點了一支煙, 煙還沒燒過半, 身後就有個男人來借火,“小姐,有火機嗎?”

陸鸱吻轉頭, 瞧見蕭九齡彎着眉眼正笑看着她, 女人将半支煙遞過去,“火機沒有, 這還有半截煙頭,賞你了。”

男人接過,還說了句:“多謝。”

蕭九齡穿一件正式款的立領襯衫,外頭套黑西裝,陸鸱吻撇過頭,“怎麽, 大半夜來醫院奔喪?”

男人微笑,他笑的時候嘴角還輕輕翹起來,然後将半截的煙還給陸鸱吻,陸鸱吻接過, 直接丢地上,踩滅了。他說:“什麽時候學會抽煙的?”

女人側目,斜了眉眼, “我們很熟嗎?”

沒有人說話,只剩蕭九齡噴出的一點煙霧在繞啊繞,陸鸱吻說:“我回去了,這個時辰醫院門口站着不吉利。”

男人沒有回答。

陸鸱吻側目,“我說我回去了!”

這一聲帶點喊出來的意思,蕭九齡滅了煙頭,拉起陸鸱吻的手,“走,我送你。”

蕭九齡抓一輛黑色商務車,車很貴,但看上去平平無奇,毫無獵豔色彩。陸鸱吻問:“你怎麽這個時候來醫院?”

“公司有人送急診,我來看一眼。”

“很嚴重?”

“喝多了,酒精中毒。”

“喝假酒了吧?”

蕭九齡笑,抓着方向盤将車倒出來,“你呢,病了?”

Advertisement

“嗯,病了。”

男人側目瞧她,“聽蓉姐說,你昨晚上發燒,醫生來家裏看過了,說要你休息,怎麽還亂跑?”

陸鸱吻仰頭靠在椅背上,從後視鏡裏能看得見自己蒼白的臉,“趙宋和林月明轉成地下情了,趙宋從天使模特離職,但沒進星河娛樂,聽他的意思,他和林月明的弟弟林見深不和。然後……”

“嗯?”

陸鸱吻咬了咬嘴唇,“現在趙宋住在我家裏,住了大半個月了,他說他沒錢買樓。”

“嗯。”

男人還是在嗯,陸鸱吻扭頭,“嗯嗯嗯,你就沒別的話要說?”

蕭九齡餘光掃了陸鸱吻一眼,“有沒有不方便,你要不要搬出來住?”

陸鸱吻好笑,“你要金屋藏嬌?”

車駛上了高架橋,陸鸱吻嘆氣,“昨晚上你二哥好心送我,結果他的老爺車壞了,我正好病了,才……”

“嗯。”

陸鸱吻自嘲地笑笑,“你肯定都曉得了,我看你把蓉姐哄得很好,你要問什麽,她都會告訴你的。”

蕭九齡也笑,“你是神探?”

蕭九齡空了一只手出來,拉陸鸱吻的手,“鸱吻,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蓉姐是林家的人,她是林茵楣的陪嫁丫頭,當年和林家小姐一道嫁過來的。照道理,她是主人,我是客。”

“她是姨太太?”

“爸爸也說要給蓉姐買大宅,但她不要,她說她不走,一輩子都住在這裏。”

陸鸱吻坐直了身子,她說:“我可能有些卑鄙,我覺得她不走是別有所圖。”

蕭九齡笑了,他捏捏陸鸱吻的手掌心。

女人嘆口氣,“她有子女嗎?”

蕭九齡說:“蕭芸芸。”

“蕭芸芸是蓉姐生的?”

陸鸱吻吸口涼氣,“你們這一家人真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同一個目的走到一起,她生了蕭家唯一的小姐,蕭賀就沒賞她點兒甚麽?”

蕭賀四個子女,長子蕭淮泗與次子蕭惠卿出自正房老婆林茵楣女士的肚皮,三女蕭芸芸是林茵楣陪嫁丫頭的産品,最後剩個蕭九齡,純屬外遇。一家子財狼虎豹住在一起,不是你撕了我,到最後就是我吃了你,包括那位看着不聲不響的蓉姐。

陸鸱吻揉揉腦袋,“蕭賀過世,蓉姐是否地位尴尬,不主不仆,你們怎麽不買個大宅送她出去養老,你看她白衣黑褲,素衣素食,看了讓人心疼啊。”

蕭九齡說:“蓉姐生了蕭芸芸就交給了林茵楣,她不肯養,怕人說閑話。爸爸死了,她也說要盡忠。”

“以退為進,受盡委屈,男人吃這套。”

“你很懂男人?”

“不,電視劇裏都是這麽演的,嚣張的丫頭不會長命。”

“你應該少看連續劇。”

陸鸱吻嘆氣,“你二哥看上去像個好人。”

蕭九齡也嘆氣,“看來你被他迷住了。”

車子駛入倫敦道,陸鸱吻扭頭,“開錯了,我家不住這裏。”

蕭九齡甩過方向盤,“這是我住的地方。”

陸鸱吻道:“你想作甚?”

男人發笑,“陸小姐,你在想甚?”

陸鸱吻咳一咳,“那個,我……”

蕭九齡将車打了個轉,他打開車門,“下來吧,這是二哥的産業,前幾日轉入我名下,說方便我回公司。”

這是一層高級公寓,蕭九齡,哦,不,蕭惠卿的房子在二十二樓,樓裏每日有人打掃衛生,只需将鑰匙交給管理處便可,裏頭床單被罩包括洗浴全部每天更換一次。如不想人打擾,也可随時通知管理處。

門口是虹膜識別系統,蕭九齡站在門口,門自動打開,陸鸱吻跟進去,蕭九齡從酒櫃上拿了一把鑰匙,“你搬來住,趙宋住你那邊,不方便。”

陸鸱吻呶呶嘴,“我搬過來也不方便,回星河上班不順路。”

陸鸱吻低頭脫了高跟鞋,汲了一對拖鞋,擡頭就看見蕭九齡在脫衣,男人丢開黑色西裝外套,露出裏頭的襯衫來,陸鸱吻有片刻恍惚,仿佛回到十一年前基輔的那個五星酒店裏。陸鸱吻沒有作聲,男人扭頭看她,“想甚麽這麽入迷?”

“想你。”

陸鸱吻摸摸自己短發,往裏頭走,路過蕭九齡身邊的時候,男人手一勾,手掌摸在女人腰間,“真的?”

“大概是真的。”

“鸱吻”,蕭九齡又将女人摟緊了一些,然後要吻下來。

“想十一年前的你,那時候你是個溫和的美男子,身上還有少年氣息,你站着拉我起來的時候,我覺得你頭上有光,你是天使。”

蕭九齡盯着陸鸱吻面龐,“我變了嗎?”

“如何能不變,十一年前,你不會進門就占我便宜。”

男人笑,“小鬼。”

陸鸱吻拉開蕭九齡的手,“我這邊出事了,兩個天使模特的嫩模打架,一個敲了一個的頭,有輕微腦震蕩,另一個踹斷了對方兩根肋骨。”

“就方才?”

陸鸱吻吸口氣,“她們是陳年恩怨,由來已久。”

“私人事私人了,你擔心什麽?”

“本來兩個女人也沒什麽,吵架歸吵架,打架也無妨,就怕中間夾個男人進來。”

“誰?”

陸鸱吻靠沙發坐了,一手撐着腦袋,“楊祿山,這人不知道哪裏發的家,跟瘋了一樣,瘋狂迷戀那個小嫩模,就差待我拱手河山讨你歡,可能被下降頭了也說不定。”

“公司不能調解的話,建議她們對簿公堂。”

屋裏已經有些悶熱,窗子開着,外頭一點點腥鹹的風吹進來,卻吹不動厚重的窗簾。

蕭九齡換了件衣服,從酒櫃裏摸出兩只杯子來,“這支好嗎?”

陸鸱吻側身趴在沙發上,“我不想喝酒。”

男人笑,“那你想做什麽?”

“我想睡覺。”

“哧哧”,蕭九齡擱下酒杯,過來抱陸鸱吻,陸鸱吻抓着蕭九齡的手,“不要動,我困了。”

女人躺在男人懷裏,呼吸緩慢,“誒,你怎麽還不結婚?”

男人撥開女人的短發,“為什麽剪了頭發?”

陸鸱吻的呼吸越來越慢,她轉了轉身子,“你什麽時候結婚?”

蕭九齡抱着她,輕輕拍女人的背,“睡吧。”

……

陸鸱吻早上是被電話鈴聲吵醒的,她手伸出去,瞧見自己光溜溜的手臂,掀開被子一看,昨晚的外套襯衫褲子都脫了,身上挂着一件男士T恤,陸鸱吻摸到手機,“喂?”

那邊冷不丁來一句,“陸小姐,您醒了?”

來人是趙聿明,他氣急敗壞的,“姓陸的,趕緊給我滾過來,昨天就睡了一天,今天你還曠工?”

陸鸱吻道:“昨天吃癟了吧,這麽大火氣?”

趙聿明吼了一句,“趕緊滾來公司!”

挂了電話,轉眼就瞧見床邊小櫃上擺着一杯果汁,下頭還壓着一張紙條,陸鸱吻将紙條抽出來,上頭寫着,“我去澳門幾日,星河的事你不要理會,等我回來。”果汁旁邊就擺着那枚鑰匙,蕭九齡的字很漂亮,一如他的人。陸鸱吻捏着那單薄的一張紙,低頭笑了。

趙聿明冷着一張臉坐在辦公室裏,範籬也一臉凝重,見陸鸱吻推門進來的時候,趙聿明将一個文件夾往陸鸱吻面前一丢,“這就是你們天使模特的員工,剛剛來就打架,打進了醫院,你打算如何處理?”

陸鸱吻打開文件夾,裏頭是一封警告信,給莫貝貝和愛麗絲的警告信,陸鸱吻道:“這樣不嚴謹,建議公司分開對待,出給她們一人一封。”

範籬道:“你當是出糧,還一人一封?”

陸鸱吻點頭,“出糧是一人一份,這也差不多,一個性質。”

趙聿明被陸鸱吻氣的好笑,他說:“你們天使模特的人搞什麽名堂,這才幾天,今天打架,明天就要拆臺了?”

陸鸱吻道:“趙總,您說錯了,現在哪裏還有什麽天使模特,現在是星河娛樂模特組,她們犯了錯,您要多多擔待才是。”

趙聿明手指按在桌上,他看範籬,“範經理,你先出去,我和陸小姐單獨說幾句。”

範籬關門出去了,趙聿明落下窗簾,陸鸱吻道:“遮什麽,人家還以為我們在密謀。”

“怎麽回事?”

陸鸱吻道:“什麽意思?”

“踢走兩個模特是小事,你呢,你不想幹了?”

陸鸱吻在沙發上坐了,回道:“趙總,兩個模特兒打架,往大了說,屬于對公司造成惡劣影響,娛樂圈又有了一條重大新聞。可往小了說,這算什麽,兩個潑婦互毆?不值當咱們緊張,還引起媒體大肆報道。”

“你去搞定,和她們談,如果她們肯低調處理,公司出封警告信,如果她們鬧大了,公司會單方面要求解約,令她們賠償損失。”

陸鸱吻點頭,“我只負責協商,人家受不受管束,我不能做主。”

趙聿明睃她,“昨晚上你哪兒去了,衣服都沒換?”

陸鸱吻起身,她拍拍黑色西褲,“趙總昨晚失調,今日臉色好難看,還是回去多喝湯,免得上火。”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