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頭疼

宋玺這聲“爸”叫的猶如平地一驚雷,吓得宋林立馬扭過了身子,面向牆壁站着。趙仁也繃直連身子等着宋長發的莅臨。

病房裏寂靜的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只有宋玺眼神呆呆的,看着門外站着的男人,高瘦的身形,平整的短發,帶着副金色細框眼鏡,看上去溫潤而雅,從小到大,江淮一直都是一個喜怒不形于色的人,他深沉并且自負,內斂并且沉靜,他對着你的時候會給你如沐春風的舒适感,但說實在的,身為他的兒子二十多年,和自己的父親只說過為數不多的幾個話題,成績,志願,和婚姻。

江淮剛開門就被一個看上去實屬妙齡的少女叫爸爸,怎麽想都有些錯愕。他回身看了看,空曠的走廊除了他一個再無別個的時候,這怪異的感覺就越發深刻了。面前的人只及他的下巴高,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那架勢仿佛要在自己的身上探出什麽驚天的秘密來。

宋林等着宋長發教訓呢,哪裏知道這半天都再沒聽到動靜,小心翼翼的扭過頭來看向門口,除了個陌生男人沒有其他人啊,“咱爸在哪裏?”

然而并沒有等到宋玺的解釋。

江淮并不想對着這麽個奇怪的人浪費時間,側着身子想從宋玺的身邊擦過去。

宋玺往前靠了靠,整個身子擋住了門,江淮要想過去,就避免不了肢體接觸,他是個謹慎的男人,不想往自己身上惹沒必要的官司。這種事情他遇見的不少,現在到了這個年齡尤為嚴重。他自己心裏明白,無論貪圖哪一面,他都有着優越的條件。引來各色女人的趨之若鹜也實屬正常。可是他不會饑不擇食,他在面對各色女人的時候,都會用自己的審美去精挑細選一番。

宋玺的一切注意力都黏在了江淮的身上,感慨着江淮年輕的時候原來是長這個樣子的,像毛頭小子的青澀面容,卻又有着不符合這個年齡的沉穩。剛剛自己不小心叫順嘴了,也沒見他皺皺眉頭,可見心裏素質極其強大。想着就又往前靠了靠。

江淮低頭就能看到少女的額角細碎的毛發,櫻紅的嘴唇,還有堪堪貼合在自己身前的女性特征。他的右手拇指不自覺的動了動。

“淮子,來了嗎?”蒼老的聲音在隔簾後面傳了出來,宋玺一怔,這期間江淮已然從她身邊走過,答了聲“是的,爺爺。”

原來是江淮的爺爺,這位老先生可是榮耀一輩子的人物,參加過抗日戰争,扛過槍,打過鬼子,剛才自己在他老人家面前耍的那些把戲,簡直不值一提,怪不得老人家不聞不問了。宋玺一直對他充滿了欽佩,前世見不到,現在能聽到聲音也是值得欣慰的事情了。

心裏卻想着等以後和江淮結婚了,一定好好觀摩觀摩革命人物的氣派。

多留也無意,她不能直接對江淮說什麽,只能等來日方長。于是抿唇笑了笑,招呼宋林先走一步。既然宋玺和江淮是既定的緣分,自己無論使多大力氣都鬥不過老天爺高興,那就聽天由命吧。

關門的剎那,宋玺的腦袋不受控制的抽痛了一下,腦海裏有些模糊的影像在來回穿插,她用力的去想,發現是個咆哮的男人,可唯獨聽不清楚那人到底嚷的是些什麽話。宋玺本身的內心也并沒有任何高興的跡象和見到情人的躁動,反而有些抗拒的心情。這讓這具身體現在的主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越細想就會出現頭疼的征兆。

宋林走了兩步見宋玺并沒有跟上來,回頭才發現她正手撐着牆壁費力的站着,宋林一步沖到了宋玺面前,彎腰看着她痛苦的面容,焦急的問了句“怎麽了?哪裏不舒服?這裏就是醫院,我去叫大夫。”

宋玺說不出話來,只是手卻使勁的拽着宋林,搖了搖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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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等了幾分鐘,宋玺才感覺那股難挨的痛意挺了過去,對上宋林擔憂的神情,虛弱的笑了笑。

這是從上次生病至今,宋玺的頭痛的最厲害的一次,仿佛腦袋裏藏了顆炸彈,正努力掙脫束縛炸裂開來。

“玺啊,你別吓哥。”

宋玺試着站直了身體,重量全壓在了宋林的身上,才能邁出一步。宋林二話不說,先把宋玺靠牆,然後彎下身子再拽宋玺,拖到了自己背上。

宋玺好受了不少,“哥,我沒事,回家吧。”

宋林點了點頭,又擔心她看不見,回了聲好。只是走的異常緩慢,生怕颠的背上的人不舒服。

外面的事情,對病房內毫無影響,趙仁只是偷偷的看江淮,一次又一次,他也納悶剛才為什麽宋玺突然喊爸爸,喊得又是誰。

江淮見怪不怪,對上趙仁探究的目光,禮貌的點了點頭。

然後走到床邊拉開隔簾,裏面一位頭發花白的老人躺在床上,笑看着他,“淮子來了,有沒有問你爸爸,什麽時候可以出院啊?”

江淮替老人掖了掖被角,“爺爺,您的病還沒好,不能這麽早出院,還要繼續觀察觀察。”他坐到床邊的椅子上,修長的腿交疊在一起,右手拇指摩搓過中指,無意間向門口看了眼。轉而繼續笑着和江振德說着家裏的情況。

趙仁見兩個人也沒有背着自己,便也有一搭沒一搭的聽了起來。

直到江淮和他問話,趙仁才從剛才那兩個人的談話裏回神,說了些什麽,他聽的雲裏霧裏,只覺得都是陽春白雪,自己這下裏巴人什麽也不懂。

江淮從趙仁家的情況到他搬了幾次家,老宅又在何地等等聊得自然而然。直到問題涉及了宋玺,趙仁更是得意的一股腦倒了出來。

宋玺和宋林是坐人力三輪回的家,宋林說什麽也不肯讓她坐自行車了,怕她一頭栽下去,只說回頭再來騎車子。搜遍兩人全身才湊了一毛,還要好說歹說三輪才肯拉。師傅不情不願的接過來錢,見宋玺臉色蒼白,還不忘抱怨兩句“天氣這麽冷咧,算啦算啦,反正也不遠,上來吧上來吧。”

這一路上宋玺已經恢複正常沒什麽大礙了,宋林一直認為她是被趙萱氣的。宋玺卻覺得可能是出乎意料的見到了江淮,才導致她在精神上過于興奮犯了病。

回到家的時候,支清芳飯已經做熟了,能聞到順着煙囪飄出來菜香。兩個人一前一後的進了屋,卻發現屋子裏氣氛不大對,宋玺使勁撓了撓頭發,止住了那陣刺癢難耐,看着背手低頭站在角落裏的宋森,這是又闖禍了啊。

宋森在見到哥哥姐姐的時候,擡起小臉滿眼希冀的投過去救命的信號。哪知沒有得到任何一個人的回應,心裏跟踢翻了醋壇子一樣酸味兒蔓延開來。死二哥和死三姐越來越好,幹什麽去都不帶着自己,今天周日,他一覺起床就看不見他倆的身影了,哼。這讓他越發懷疑自己肯定是被撿來的,要不怎麽別人闖多大的禍轉眼就沒事了,自己光罰站就已經足足有個把鐘頭了。

宋長發披着大衣,垂着腿坐在炕邊,一個勁兒的搖頭嘆息,支清芳倒是沒什麽表情,坐在炕角織毛衣,撩起眼皮看了兩個風塵仆仆的孩子一眼,命令道“洗手吃飯,就等你們倆了。”

宋玺蹭到宋長發身邊,正想問出了什麽事讓他這麽嘆氣,轉頭就看到門邊地上零零碎碎的核桃皮渣子,看樣子才被門縫擠碎不久。

“這是......我們王主任送的那一對兒核桃?”宋玺不确定的問了聲。

得到的是宋長發無休止的哀怨。

宋玺一手拍腦門,怪不得老宋同志這麽生氣了,原來是這熊孩子又把老爺子收藏起來的山核桃給砸開了。

旁邊宋森還不怕死的解釋了一句“姐,這核桃裏面連個仁兒都沒有,肯定不是什麽好玩意兒,咱爸還生那麽大氣,至于嘛?”

支清芳擡眼笑睨了宋長發一眼。

宋玺覺得宋長發真是一腔熱情喂了狗,當初核桃拿回來的時候,宋長發從錦盒裏拿出來愛不釋手,又怕被支清芳數落玩物喪志,特地特地藏在了立櫥他自己的衣服裏,誰知今天被宋森這小兔崽子翻騰了出來,還趁着他生病給砸開了。

支清芳忍不住噗哧樂了出來。這是宋木走了之後,支清芳第一次把臉上的擔憂收了起來。

“你爸當時啊,聽見那核桃喀嚓的聲音,蹭一下子坐了起來,哈哈哈。哎,這老頭子,藏着掖着的,還不願讓我知道,要不然也不會讓小幺給砸了吧。”

宋長發瞪着支清芳,也無奈的笑了笑。“算了算了,吃飯吧。”又遙遙點了點宋森,“你小子,成事不足敗事有餘。”

飯畢,宋玺特地給宋林派了個活兒,就是死盯着趙萱,一有什麽風吹草動一定要及時報告給她。她一是覺得趙萱不會對她那一巴掌善罷甘休,二是覺得趙萱肯定不會甘于寂寞,以前不敢猜測,現在簡直不能不懷疑,趙萱身邊的男人似乎不少。

眼看着日子進了臘月,這個冬天也快到了最冷的時候,家裏該添置的年貨也要着手準備起來了,買煤買面,什麽都是錢。

而宋玺的姥姥,也踩着日子要來支清芳這個出嫁閨女家探望探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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