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敲鐘人
說完,陶熠像是又想起了什麽,眉間瞬間蹙緊了:“你學妹給你寫那種話?”
秦楮杉無奈地挑了挑眉:“我當時什麽也不懂啊,後來又稀裏糊塗地送給你了,就……”
陶熠的眸色驀地一沉:“什麽叫稀裏糊塗地送給我了?”
秦楮杉擡眸看了他一眼,說:“這事兒我也沒打算瞞着你,反正說誤會也是個誤會,說巧合也算個巧合……”
陶熠嘴角的笑容漸漸消失,眸子垂了下來,臉色一時間不大好看。
秦楮杉沒想到這事會引起他這麽大的反應,有些慌忙地解釋道:“雖然送你的東西是個烏龍,但是我粉你的這顆心可一直都是真的。再說你想想這一切怎麽就這麽巧呢,這不就是上天注定的緣分嘛。”
這番話似乎讓陶熠皺緊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了一些,但僅僅過了一秒鐘後,他又問:“所以你學妹到底幹嘛送你那個?”
秦楮杉見他沒再糾結這場烏龍,這才放下了心,沒好氣道:“你說幹嘛?”
就聽陶熠語氣酸溜溜地問:“你身邊那麽多追你的學姐學妹,你怎麽也不說找個女朋友?”
秦楮杉想了想,陶熠這種莫名奇妙的語氣,肯定是來源于自己身為愛豆,不能談戀愛戀愛的怨念,于是安慰般地說:“我母胎solo二十年,天生命裏沒桃花。放心吧,哥哥不會讓你一個人做單身狗的。”
陶熠的神色一時間讓人捉摸不透。
半晌,他才小聲道:“誰要和你一起做單身狗。”
秦楮杉敏銳地從這句話裏感覺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氣息,他狐疑地質問道:“怎麽回事兒,臭小子是不是想談戀愛了?”
陶熠看了他一眼,目光忽然變得躲躲閃閃的,迅速避開了他的視線。
又過了幾秒鐘,他才嘆了口氣,落寞道:“我怎麽敢。”
秦楮杉看了他一眼,語重心長道:“你這個年紀,有這種想法是正常的,但是別忘了你身為偶像的身份,所以千萬記住要把它扼殺在搖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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語氣老成得好像他不是只比陶熠大一歲,而是大了十歲一樣。
陶熠神色複雜地答應了一聲,默默地舔了一口手上的冰淇淋,沒有再說話。
一直走在前面的兩位時髦女士,腳下蹬着恨天高的鞋,倒是依舊步履生風,這一會兒的功夫,就已經把他倆甩得徹底沒影子了。
不過這樣也好,免去了陪女士逛街的千古折磨,兩個人還能自己溜達溜達。
陶熠和秦楮杉一樣穿着便裝,走在人不多的異國街頭,也不用擔心被認出來。頂多就是兩個高挑英俊的東方少年走在一起,偶爾引起行人和店家的微微側目罷了。
巴黎黃昏的街頭,華燈初上,路上的行人都走得悠閑,全然不同于人來人往、步履匆匆的申城。街道兩旁複古的歐式建築,傳遞着一種古老而恬靜的法蘭西式浪漫情調,讓人身處其中,都不由得慢下了步子。
走在這樣的街道上,就連秦楮杉內心深處那一點快要被生活磨平的、古老的藝術家靈魂,都忍不住蠢蠢欲動起來。
他舉起相機,稍稍站遠了一些,将鏡頭對準陶熠,按動了快門。
面容清俊的東方少年站在巴黎的街頭,好看的眸子裏閃過一絲沒有設防的訝異,手上還舉着一支淺粉色的冰淇淋,配上黃昏幽暗的色調,簡直好看得像一幅畫。
對于一個攝影師而言,沒有什麽比拍出一張令自己滿意的作品更幸福的事情了。秦楮杉看着屏幕上的這張照片,驀然間覺得,畫面上的這個人簡直就是這世間最天然去雕飾的瑰寶。
他不由得擡起頭,剛想誇一句陶熠,就見對方那雙盛滿星星的眸子,此刻正緊緊地盯着他,像是在出神地想些什麽。
兩個人的目光相接,陶熠就飛快地挪開了視線,指了指近處的建築群:“這裏這麽多好看的樓,你多拍拍啊,老拍我幹嘛?”
秦楮杉卻搖了搖頭:“比起這些死物,鮮活生命裏的每一毫秒都更值得被記錄。”
聞言,陶熠愣了愣,半晌,又露出一個淺淡而真誠的笑意:“那我以後一定要更加努力。”
秦楮杉問他:“努力什麽?”
陶熠說:“努力帶你去世界各地,把每一個角落裏的我都留在你的鏡頭裏。”
秦楮杉看向他,湛然一笑:“你是我拍過最好的模特。”
兩個人依舊悠哉悠哉地走着,拍完了街拍,又拍vlog。眼看着天色漸漸有些黑了,陶熠忽然指了指街邊的一家店:“那是什麽?”
秦楮杉看了一眼,只見那家店的門就是一只巨大的野獸頭部,店門口挂着各種各樣的面具,大部分應該都是經典文學作品中的形象。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陶熠就拉着他往那邊走,到了門口,一位留着絡腮胡的大叔給了他們兩副面具,秦楮杉付了錢,接過一看,正巧是《巴黎聖母院》裏的兩個主角。
秦楮杉伸手就把艾絲美拉達的面具套到了陶熠的頭上,沒想到陶熠一把拿了下來,不由分說地又戴在他臉上。
秦楮杉笑道:“你幹嘛?明明你比我美。”
陶熠已經戴上了卡西莫多那副青面獠牙的面具:“我只要心靈美就夠了。”
秦楮杉覺得他幼稚得要命,索性随他去了,兩個人一起進了店裏,這才發現裏面別有一番天地,原來是一家不小的面具酒吧。
陶熠望着一排洋酒,眸子裏閃爍着躍躍欲試的光芒,秦楮杉卻毫不留情地及時制止了他:“小朋友,別太過分了。”
說着,秦楮杉就要了兩杯汽水,陶熠見狀,只好不情不願地坐在吧臺旁的高腳椅上,認真地聽起了舞臺上的歌手唱一首緩慢的抒情歌。
漸漸地,秦楮杉發覺了一絲不對勁--這個吧裏,怎麽全是男人,連一位女性顧客都沒有?
沒等他反應過來,就有個同樣戴着面具、身材魁梧的男人向他們這邊走來,坐在陶熠身旁的高腳椅上,透過面具饒有興味地打量着陶熠。
秦楮杉的心裏立馬咯噔一聲,心道,狼來了。
他于是迅速地伸手攬住陶熠的肩,試圖把他往自己懷裏帶,然而陶熠似乎還沒有反應過來,像塊石頭似的,紋絲不動。
時間緊迫,秦楮杉索性豁出去了,他伸出雙手,一把勾住陶熠的脖子,順勢靠在了他肩頭。
他感覺到陶熠明顯地整個人一僵。
他的視線穿過陶熠,發現對面男人那只躍躍欲試的鹹豬手總算收了回去。幾秒鐘後,對方知趣地從高腳椅上下來,離開了吧臺。
秦楮杉剛準備收手,就感覺到陶熠忽然伸出手來,小心翼翼地攬住了他的肩。
秦楮杉不由得笑出了聲:“小朋友,你反應遲鈍啊?人都走了,演給誰看呢?”
陶熠似乎愣了愣,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然後迅速地收起了自己無處安放的小爪。
秦楮杉卻沒注意到這些,他迅速地站起身來,拉着陶熠就往外走:“居然帶你來這種地方……我的失職,回去妙姐問起來,就說我們就在街上逛了逛,別忘了。”
陶熠依然愣愣地跟在他身後,魂不守舍地出了店門:“……哦。”
秦楮杉看着他的樣子,實在忍俊不禁,伸出手,一把摘下了他臉上的面具:“角色扮演還玩上瘾了?傻孩子。”
陶熠怔怔地盯着他手上的面具,依舊是一臉如夢似幻的表情,一雙閃亮的眸子這會兒都失了焦。
秦楮杉不由得樂出了聲,揶揄他道:“幹嘛呀,被浪漫愛情故事感染得忍不住春心萌動了?”
他順着陶熠的視線,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面具,青面獠牙的卡西莫多帶着一種莫名奇妙的喜感和滑稽。
秦楮杉沖陶熠挑了挑眉:“愛情故事浪漫是浪漫,但是不能輕易代入到現實裏。如果按照現實一點的眼光來看,卡西莫多不好好敲他的鐘,非要飛蛾撲火地去拯救本來就不該屬于他的吉普賽舞女,所以最後兩人的結局只能是雙雙消亡。”
陶熠的眸色越發幽深,翻滾着一種複雜的情緒:“所以浪漫的愛情注定都是悲劇。”
“你懂這個道理就好,”秦楮杉拍了拍他的肩,“情情愛愛的事,看看就過去了,回歸現實,還是得好好做你的小愛豆,嗯?”
陶熠沒說話,伸出手把兩個人的面具都拿了過來,默默地捏在手心裏。
卡西莫多的義務是做一個兢兢業業的敲鐘人,他自始至終都是孤獨的,永遠不配擁有愛的權利。
更何況艾絲美拉達并不愛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