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番外1真相是真(關熙&餘夏)
“沒繁花紅毯的少年時代裏,若不是他我怎麽走過籍籍無名。”
--《真相是真》
關熙還記得很清楚,自己第一次遇見那個人的時候,是在公司樓下的便利店裏。
彼時他十五歲,只身一人來到異國他鄉做練習生,他還沒有學會韓語,再加上自己本身性格也內斂,身邊一天到晚也沒什麽人和他說話。
他正在貨架前挑選低糖酸奶,身邊就忽然多出來一只手,伸向的卻是酸奶下面的雪糕。
他驀地轉頭去看身旁的人,對方看起來年紀跟他差不多大。盡管依舊是青春稚氣的模樣,但已然是眉目如畫的一張臉,神色張揚而跳脫,卻并不使人生厭。
見他看着自己,對方挑了挑眉:“見到同公司的師哥,怎麽都不問好?”
關熙愣了愣,盡管公司的練習生很多,但對方絕對是在一衆英俊少年裏依然十分打眼的那種,所以給他留下了一點印象,但鑒于對方時髦的打扮和平時說韓語時地道的發音,他一直沒想到對方竟然也是中國人。
雖然對方應該跟他是一樣的年紀,但畢竟比他來得要早得多,公司一向重視前輩和後輩之間的等級,想到這,關熙只好順着他說:“師哥好,我是關熙。”
沒想到對方“噗嗤”笑出了聲:“讓你叫你還真叫啊?”
關熙又是一愣,沒等他開口,對方又露出了一個陽光燦爛的笑容:“我叫餘夏,剛是跟你開玩笑的,以後叫我名字就行。你剛來公司,生活上有什麽不适應的地方,記得跟我說。”
關熙于是點了點頭,剛要開口,餘夏就拿了一支雪糕遞給他:“今天熱死了,你也是出來吃冰的?”
關熙認真地搖頭道:“運動量太大了,吃冰對身體不好,Jenny老師不讓的。”
餘夏撇了撇嘴:“她今天又不在練習室,連空調壞了都不知道,我們吃點冰的又怎麽了?”
“可是……”沒等關熙拒絕,餘夏就自作主張地把雪糕塞到了他的手裏:“拿着吧,師哥請你的。”
兩個人站在公司門口的拐角處,打算偷偷地把雪糕吃完,結果剛吃了兩口,就好巧不巧地撞見了Jenny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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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老師質詢的目光,餘夏十分仗義地擋在了關熙前面:“是我碰到他,逼他陪我一起吃的。”
可惜這樣犧牲自我的行為最終也沒有得到任何效果,兩個人同時被老師禁足和加練,于是往後一個月的時光,兩個人每天在練習室裏作伴,從清晨練到半夜。
餘夏話很多,即使跳得再累,嘴巴也叭叭個不停,關熙大多數時候就是安安靜靜地聽着,在他問到自己的時候,就認真地回答他。
練習室裏的日子單調而枯燥,只有對方是唯一可以交流的對象,于是不出一個星期,兩個人就對彼此的家庭和成長經歷都了如指掌。
盡管那段日子每天都累得精疲力竭,但對于關熙而言,那是他初到異國他鄉時,最快樂的一段時光。
練習生的日常是暗無天日的,在艱苦的訓練生活和殘酷的淘汰機制中,還要承受着來自本土練習生有意無意的奚落和打壓。
五年來的練習生生涯裏,兩人幾乎形影不離,甚至有點相依為命的感覺。
在公司無數次的大小常規選拔中,關熙和餘夏逐漸憑借優異的舞臺實力脫穎而出,跟着公司的大部分本國練習生,被送去參加一檔男團競演選秀節目。
那一年,兩個人都是二十歲。
在那檔節目中,餘夏憑借俊美的外表、突出的舞臺實力,以及無與倫比的性格魅力暴風吸粉,人氣以斷層的姿态吊打同期所有選手,最終以一個中國人的身份,史無前例地在中韓偶像組合中c位出道。
因為有他們兩個人的存在,追那檔節目的中國粉絲也不少,關熙也被投到了很高的位置,在節目播出以及組合成團以後,兩個人自然而然地成為最吸睛的一對cp,一時間火爆中韓兩國。
再後來,限定一年的組合到期,公司将他們兩和其他兩個本土的新人練習生組成組合出道,擺明了是想他們奶新人。m.biqugexx
而公司依舊對他們履行着霸王合同,堅持着少得可憐的分成。
但他們毫無辦法,畢竟舞臺是他們唯一的熱愛與夢想,而能夠提供給他們這些的,也只有公司。
組合出道後,在中韓兩國都有發展,更是憑借cp的熱度,在國內一炮而紅,一度成為橫跨兩國的人氣top。
組合開始籌備巡演,然而當一切準備就緒,首演開場前夕,另外兩名隊友卻突然宣布退出組合。
原來他們一早就不滿于公司的霸王合同,瞞着兩名中國隊友籌劃解約。
與此同時,網上開始出現鋪天蓋地的通稿,說兩名隊友離開的原因是在隊內一直受到他們兩人的打壓,并造謠餘夏c位出道另有黑幕。
組合已然岌岌可危,公司忙于和解約的隊友打官司,一時間沒有經歷關心關熙和餘夏,又害怕他們兩人一氣之下也選擇出走,于是暫停了後續的一切活動,将他們封閉在只剩下兩個人的公寓裏,實際上已經相當于将他們軟禁。
公司這樣的抉擇,讓他們徹底心涼,但他們此前完全沒有想過會遭遇這樣的事,誰也不曾提前為回國做準備。
那是一段無比難捱的日子,沒有通告,沒有曝光,兩個人只能日複一日窩在公寓裏,等待着遙遙無期的後續通知。
這樣的日子持續了一個多月,宿舍裏的暖氣壞了,關熙開始感冒發燒。
生理和心理的雙重崩潰讓他終于徹底垮了下來,那天夜裏,餘夏把一條涼毛巾敷在他的頭上時,他問餘夏:“你說,我們是不是要被雪藏了?”
餘夏沉默了很久,說:“那麽多年都過來了,這才多久,就沉不住氣了?”
關熙渾身熱得快要爆炸了,就連眸子裏湧上來的淚水都如同岩漿一般滾燙。
如今的日子和過去是不同的,過去的生活雖然很苦,但好歹有盼頭。可是現如今,因為突如其來的變故,讓他忽然間不得不接受他們可能就此失去未來的事實,這樣暗無天日的感覺,帶給人的除了絕望,什麽也沒有。
餘夏又問:“如果有機會,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關熙看着他的眼睛,只見裏面是從未有過的認真與堅定。
像是受到了他的感染一般,關熙也鄭重地點了點頭,甚至沒有問他目的地:“你去哪,我就跟着你去哪。”
餘夏一把抱住了他:“再堅持一下,我一定要和你一起回去。”
從那以後,餘夏開始頻繁地把自己關在房裏,沒完沒了地打電話,關熙猜到他是在為回國的事情奔波,他也知道餘夏有很多細節都瞞着自己,但餘夏不肯說,他便只好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又過了一個月,某天深夜,餘夏忽然叫醒了他,讓他收拾東西,跟他走。
那天關熙整個人都是迷迷糊糊的,他跟着餘夏上了一輛陌生人的車,又跟着餘夏上了飛機,那樣匆忙的奔逃,甚至讓他覺得仿佛一場私奔。
很快,兩個人回國的消息傳遍了整個網絡,再後來,公司終于選擇了妥協,要求他們在中國舉辦最後一次雙人全國巡演,為他們撈最後一筆錢。
兩個人自然也是願意的,無關乎利益,只是他們知道,回國後緊接着就是各自獨立發展,最後一場巡演,對兩人來說,無異于一次好聚好散的體面告別。
兩個人依舊住進了同一間公寓,然而自從回國以後,餘夏就常常夜不歸宿,臉色也越來越差,整個人都消瘦了一圈。
關熙知道他在忙着單飛後簽約新經紀公司的事,也知道他已經在接洽劇本,準備往影視方向發展,于是也沒有多問。
巡演前夕,兩個人最後一次在練習室裏排練那段當初讓他們一夜成名的雙人舞,《twinning》。
結束以後,餘夏忽然問他:“你想和我分開嗎?”
關熙誠實地搖了搖頭:“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和你組合一輩子。”
餘夏忍不住笑了:“你真的很傻。”
說着,他摟了摟關熙的肩膀:“以後沒有我在身邊陪你了,你一個人也要好好的。”
當時的關熙,并不能理解這句話裏的深意,但他還是因為種種原因,徹夜難眠。
然而他們最終也沒能真的做到好聚好散。
演唱會現場,那首《twinning》只跳了一半,餘夏就徑直從舞臺上倒了下去。
兩人的粉絲自然吵得不可開交,餘夏粉絲說餘夏是因為一直拖航母累病的,指責關熙一直都在拖累餘夏。
關熙粉絲則說餘夏一心想着單飛,忙于簽新公司、去劇組試鏡,不尊重舞臺,連最後一場演唱會都不肯認真對待。
緊接着,網絡上各式各樣的小道消息鋪天蓋地地湧來,有說兩人反目成仇的,有說兩人貌合神離的,甚至還有說兩人是假戲真做,如今面臨分離,因愛生恨的。
然而誰也沒有出面解釋,因為巡演一結束,餘夏就搬出了公寓,換掉了電話號碼,仿佛真的要同關熙絕交一般,切斷了兩人之間的所有聯系。
再後來,餘夏有意避開和關熙的所有同臺,采訪裏拒絕回答和關熙有關的問題,一次次地印證了兩人已經交惡的事實。
關熙不知道餘夏是不是信了網上那些莫名其妙的洗腦包,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餘夏竟然可以不顧那麽多年的情分,就這樣毫不留情地徹底消息在了他的身邊。
他像瘋了一樣蹲守在餘夏的新住址附近,終于有一天,成功地跟蹤他來到了一個讓他感到無比陌生的地方。
關熙永遠無法忘記那一幕。
在某個夜總會的豪華包間裏,死人般地陳列着無數具赤身裸體的身體。
餘夏也在其中。
他渾身光裸着,躺在長沙發上,和另一具滿是橫肉的肥膩身體卷在一起。
他們的手上拿着錫紙,錫紙上燒着什麽東西,冒出陣陣的白色煙霧。
他們貪婪地将臉湊上去,當鼻尖吸入那一股氣體時,他們的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然後更加興奮而肆無忌憚地纏繞在一起。
而最令關熙難以接受,卻明明白白擺在他面前的事實是,那個趴在餘夏身上的滿是橫肉的臉,就是當初帶他們回國的那一個。
自那之後,關熙開始日複一日地做着噩夢,噩夢裏無數次地重現起那個可怕的場景。
他終于依靠這個秘密威脅餘夏,得到了和他見面的機會。
那天見到餘夏時,他整個人又瘦了一圈,網上的粉絲還一直強調他是在減肥,然而關熙已經明白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了。
他憤怒地質問餘夏:“你到底怎麽了?”
餘夏卻回答得輕描淡寫:“如你所見。”
關熙終于忍不住問出了那個困擾着他的問題:“你是不是在韓國就和他聯系了?你是不是為了帶我回國,才和他……”
餘夏冷冷地笑了笑:“少自作多情了,帶你回國?我是為了我自己的前途,你不過是順帶而已。”
他那時的表情,冷漠到讓關熙不敢相信,那是他認識的餘夏,那個曾經總是言笑晏晏的俊美少年。
那一次的見面不幸被狗仔拍到,第二天,關熙和餘夏激烈争執的場景成為各大娛樂版面的頭條,兩人的鬧掰終于鐵證如山。
自那以後,關熙再也沒有聯系過餘夏,兩個人徹底成為了陌生人。
他們倆走的是不同的路線,因而交集也并不多。關熙擅長唱作,做了歌手,餘夏則各項全能,唱而優則演,很快就憑借一部偶像劇火爆全國,成為當紅流量小生。
他們最後一次避無可避的碰面,是在一場大型頒獎禮結束之後的晚宴上。
那天關熙被灌了不少,他想去衛生間清醒一下,沒想到在那裏碰到了餘夏。
彼時,餘夏正靠在隔間的門板上,臉上的表情痛苦到了極致,整張臉都疼得煞白,額頭上滲出豆大的汗珠。
關熙吓了一跳,還沒反應過來,就聽餘夏說:“針……給我針……”
關熙瞬間清醒過來,他順着餘夏的目光低下頭去,看見不遠處他們的腳下,有一支裝着不明液體的注射器。
他一時間有如看到了蛇蠍,下意識地想把那支注射器踩碎。
然而他聽到了餘夏的聲音:“關熙……關熙……”
他俊美的五官因為極致的痛苦,整個扭曲成了一團。
從地上撿起那支注射器的時候,關熙仿佛也被他的痛苦傳染了一般,他只覺得整顆心都被一只手緊緊地揪住,然後肆意揉捏。
餘夏打完針,整個人終于緩過來了不少。
關熙一動不動地盯着他,不知不覺間,眼淚已經不由自主地爬了滿臉。
餘夏卻笑了,他伸出手,像以前一樣,擦掉了他的眼淚:“忘了我以前跟你說過的?男兒有淚不輕彈。”
關熙一把摟住了他,将頭埋在他頸間,瞬間打濕了他噴着古龍水的白襯衫。
那一瞬間,他驚訝地發現,那副曾經勁瘦而挺拔的臂膀,如今卻脆弱得仿佛稍稍一用力就會被折斷。
更可怕的是,他從餘夏白襯衫底下露出的一段修長的脖頸往下看,只見是無數條若隐若現的可怖傷口。
關熙覺得自己渾身的血液都向頭頂湧來,他不由得咬牙切齒道:“這是不是他幹的?我他媽的捅死他。”
餘夏猛地抓緊了他的手:“關熙,答應我,千萬當作什麽都不知道,不要再關心我,也不要再攪和我的事……”
關熙猛地意識到了什麽:“那些說我們交惡的通稿,是不是都是你發的?”
餘夏的神色一怔,沒有說話。
關熙整個人都慌了神,他急迫地抱緊了他:“餘夏,我求求你了,離開他,我帶你走……”
餘夏卻露出一個苦澀無比的笑容:“走?你能帶我走到哪去?”
關熙愣住了。
他忽然對自己産生一種前所未有的憤恨,他恨自己的渺小與懦弱,恨自己不能早點察覺這一切,恨自己如今即便知道了一切,卻無能為力的感覺。
餘夏卻已經一把推開了他:“千萬記住,今天晚上我們沒見過面,你什麽也不知道。”
自那之後,餘夏再次從他的生活中徹底蒸發,關熙日複一日地處于噩夢、絕望與膽戰驚心的無限循環。
直到震驚全國的娛樂版頭條發出的那一天。
當紅流量小生餘夏因吸毒被捕。
緊接着,第二天的頭條又換了內容。
當紅流量小生餘夏跳樓自殺。
餘夏沒有舉辦公開的葬禮,因為所有人都迫不及待地想跟他撇清關系。
但餘夏的墓碑立好的那一天,關熙還是在深夜來到了空無一人的公墓。
守墓人笑他:“小夥子,你倒膽子大,不怕撞鬼麽?”
關熙也笑了,他不怕撞鬼,他怕他再也見不到餘夏
可他終究也沒有撞見他。
沒過多久,關熙聽說,那個和餘夏在一起的老板也死了,官方死因是心髒病突發。
這之後才開始陸陸續續地流出了坊間傳聞,說餘夏為了回國,在韓國時搭上了金主,後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金主下了藥,染上了毒瘾。
有人說,金主路子野,特殊的癖好很多,喜歡邊做邊溜冰,手裏還一定要拿着刀,爽的時候,就在餘夏的身上劃一道。
關于餘夏和關熙的故事,也緊接着流傳了無數個版本。
有人說關熙故意包庇餘夏吸毒,就是為了一步步看着他堕落。
有人說他們曾經是好兄弟,但終究敵不過人心。
還有人說,他們曾經真的對彼此動過心,卻也只是那一瞬間而已。
但他們有一句話沒有說錯,餘夏這個名字,成為了關熙心口上一輩子的傷疤。
後來關熙的夢境裏,無數次地重現多年前的場景。
那個陽光明媚的男孩子,在練習室裏揮汗如雨,在舞臺上俊美張揚。
他勁瘦有力的臂膀,他飛揚恣肆的臉龐。
那個慢慢長夜裏,他的那一句:“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走。”
在無數次突然驚醒的午夜夢回時,關熙說,他願意。
可他清楚地知道,他的餘夏,再也不會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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