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訴胸臆蕭郎撫琴 趁夜深有敵來訪

“嬷嬷別想這些了……。”

謝姜早對蕭儀身份起了疑心,只這會兒消息又沒有送來,說什麽都是白說,便擡手拿了筷子,豎起來向餅盤子裏一磕,道:“光砸巴嘴能咂飽麽?趕緊吃了睡覺。”

韓嬷嬷又不是沒有見過世面,只是一來荒山野嶺裏這樣鋪排,令她意外,二來蕭儀用的物件越是奢侈,她心裏疑惑越多……

這會兒主子淡定從容,韓嬷嬷嘴巴張了幾張,終究籲了一聲,将到了嘴邊上的話又咽了下去。

悶悶坐了一會兒,等謝姜撂下筷子,韓嬷嬷便招呼北鬥用飯。

飯後,北鬥收拾了碟子盆子,仍舊用托盤裝了送去帳外。

天色昏暗,且又坐了一下午馬車……

這邊兒韓嬷嬷便服侍謝姜脫外裳,等她上榻歇下,老婦人見榻床下也是鋪了厚厚的氈毯,想起來馬車上原本就備了被褥,便索性又叫北鬥跑一趟,去車上抱了鋪蓋過來。

兩人便在氈毯上鋪了被子褥子,守了自家主子打地鋪。

坐了一下午車,且這會兒又四處寂靜,三人一會兒便睡的熟了。

子時過半時,起了風。

聽見風聲呼嘯,謝姜醒了,睜眼看看周圍昏昏暗暗,又風刮得外頭錦簾子“簌簌”作響,便坐起來,只她剛要下地,忽然聽見帳子外似乎“铮……!”的一響。

她便靜坐不動,凝神靜聽……

帳外似是有人撫琴。

铮的一聲之後,琴音悠悠揚揚,若有若無,時而低喃如月下私語,時而急促如情人乍離,惶恐無措,時而又似高山流水,似仙境之中乍遇故人,暢快喜悅。

謝姜凝神聽了,也不由心裏起起落落,随之歡喜……

只喜悅之音傳來不過一刻,琴音陡然一變,如幽蕩平靜的湖面上乍然起了狂風,一時驚濤擊岸,轟轟震耳,又如刀戈铮铮,殺意四起……

謝姜聽了悚然愣過來,心道……這人壓抑不住殺氣……要殺誰?

正蹙眉不解的當口,琴音嘎然而止……

琴音一止,謝姜便聽見……遠處細微的“喀嚓……喀嚓!”

随之喀嚓聲愈來愈近,仿似有許多只腳踩住了樹枝枯草,從四面圍上來。

謝姜一動,剛彎腰伸手去拍韓嬷嬷,眼珠一轉,又收回來……

須臾,帳後十幾步之外,留白壓了嗓子小聲問:“主上,這些人明知咱們沒有歇息還敢上來……怕是有持無恐。”

蕭儀似是輕聲冷笑,道:“不過是仗着人多。調三十人護住中間,其餘人手同往常一樣。”

調人護住中間……

謝姜眉尖兒一蹙,轉瞬之間又一挑……

只這一蹙一挑之間……

帳外陡然“當啷當啷”,長刀出鞘聲,鐵箭“咻咻!”厲嘯,再有人大聲慘呼:“……不好!對方有準備……。”

又留白沉聲喝道:“圍上!主上吩咐了,莫要放過來一個……。”

先前琴音響時,韓嬷嬷與北鬥兩人還是呼呼熟睡。

這會兒外頭咣哩咣當,打鬥的聲響一大,老婦人機靈靈坐起來,怔仲間側耳一聽,便急忙扭臉去看床榻:“……夫人……。”

看見謝姜眸光清亮,身上只穿了薄衫,正側身坐了榻沿上,老婦人神色一變,忙掀了被子爬起來,小聲道:“夫人這是做甚?快蓋上!”

謝姜正凝神去聽外頭動靜,見韓嬷嬷湊過來,便擡起手,食指指尖兒在唇上一壓“噓!別說話……。”

大半夜的,有光腳坐着聽動靜地麽?就算要聽,總也要捂上被子罷!

韓嬷嬷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顧址過被子給謝姜搭身上。

這邊北鬥一骨碌爬起來,瞅着這邊有韓嬷嬷陪主子,便三兩下竄去外間,掀了簾子瞅幾眼,便跑回來小聲禀報:“哎呀!夫人,留白真厲害,一個打四個。”

禀報完了,聽了外頭金鐵交鳴,有人喊:“……太厲害……快走!”

又有人急道:“沒有找回東西……回去恐怕弟兄們性命不保!”

再有人喊:“……先逃出去,再從長計議……。”

北鬥聽了心癢難耐,便又竄出去偷看,看過一會兒,就又回來,眉飛色舞禀報:“啊哈哈!夫人,那些穿兜帽披風的人真是傻,不會脫了披風打麽?啧啧……四哥拽住披風就是一刀!”

說到烏四在外面大抖威風,小丫頭一時忘形,聲音便有些大。

“還不閉嘴!”

韓嬷嬷正拿了枕頭墊去謝姜榻上,這會兒聽見小丫頭扯着嗓子說話,不由急的一枕頭砸過去,壓了嗓子道:“鬼叫什麽……怕別人不知道這裏有人麽?”

眼見北鬥趔身躲開,且又回頭吐舌頭做鬼臉,謝姜忍不住莞爾,道:“放心,外頭那位人多勢衆,不會有人過來,咱只管蓋上被子睡覺就是。”

北鬥挨了一枕頭,這會兒倒也老實了,再說外頭打鬥聲已是漸去漸遠。

小丫頭便撿了絨枕,“啪啪!”拍了兩把,走過去仍給謝姜掖去身後,嘟了嘴道:“夫人睡覺。”

因是浸過油的麻布帳蓬,且地上又鋪了厚厚的氈毯子,韓嬷嬷怕失火,睡前便吹熄了燈。

經過剛才外頭那番“熱鬧”,這會兒三人自然更不可能提點燈這碴。

帳子裏昏昏暗暗,風吹開了帳簾子,依稀透進來幾點子星光。

聽得外頭沒了人聲,韓嬷嬷便揪住北鬥,借着這一點點光亮,拉開被子鑽進去。

戲散了人都走了,再聽下去也沒甚意思。

謝姜打了個小呵欠,掀了被子躺下。

她躺下去不一會兒,外頭踏踏腳步聲漸近,到了帳子跟前一轉,又踏踏拐了回去。

須臾,仍是十來步開外,留白低聲道:“主上……帳子裏沒有聲響,怕是仍在熟睡。”

蕭儀輕笑道:“沒有受驚就好,去……将抓的人放了。”

“放了?”

“嗯!趕盡殺絕了……就沒有的玩了,放了。”

趕盡殺絕了,就沒有玩的了……這是什麽個意思?

難不成閑的發慌,故意逗人取樂子麽?

謝姜在被筒子裏聽了,忍不住朝天翻了個小青眼兒,懶得再聽下去,幹脆擡手捂住耳朵……睡覺。

暗夜沉沉,此後外頭再也沒有響動。

謝姜一覺好眠。

等到她睡醒睜開眼,剛想翻身……韓嬷嬷便湊過來一張老臉,捏了腔調兒問:“夫人……蕭郎君等夫人用早食,夫人起不起來?”

不起來賴被子裏幹嘛,吃飯就吃飯,又不是吃人。

ps:……蕭郎君彈琴的雅性被攪和了……唉!阿姜要是再多聽一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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