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卡諾恩曾經坐在英國某處的圖書館裏，百無聊賴地翻動書頁。那時是英國典型的多雲天氣，光線從格子窗透過在地上拉成一條條破碎的影子。四周空蕩蕩的桌椅整齊地擺放着。卡諾恩手托下巴，眼神變幻，時而慵懶時而尖銳，地上有他落寞的影子，被光線一拉再拉。雖然在不停地翻頁，但是書的內容，其實一點都沒看進去。當時的他只有一個念頭——艾斯啊，同歸于盡吧。

然而回到日本後不久他就在香介的威脅下說：“男人和男人同歸于盡，聽起來亂惡心的。”臉上是一副苦惱的表情。

究竟為什麽會有不同，他的心裏其實再清楚不過了。香介憤恨地說如果艾斯死了那他的祭日和自己就是同一天的時候，心裏閃過了什麽情緒，其實是想過的，曾經，有想過和艾斯一起老去。

但那些都已經随着一把火散去了。一些回憶燃燒殆盡，另一些固執地守護自己最初的純白，不願動搖。于是卡諾恩的內心大雨傾盆，想要風化侵蝕掉那些記憶。那些雖然已經鏽跡斑斑，卻還是搖搖晃晃地支撐着的記憶。

這一次，卡諾恩是真心真意希望艾斯死去，不要在經受現世殘忍的折磨了。

所以當他聽到艾斯恢複意識的消息時，已經無暇顧及身旁的雛乃。只有詫異，驚詫艾斯頑強的生命力。腦子裏重複着一句話——艾斯你……為什麽？為什麽要醒過來？這樣一來，自己，似乎就無法再狠下心殺死艾斯了。

一旁紮着麻花辮的女孩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她的聲音拉回了卡諾恩的思緒——“你為什麽不想想，艾斯也有他的願望啊。”眨着眼睛，指尖抵着下巴，頭微微擡起，一副思考的模樣，然後轉向卡諾恩，露出絢麗的笑。

艾斯的……願望。

是什麽呢……？

卡諾恩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身影淡得像是要沒入背景之中。流雲經過時投下零散的陰影，雛乃看着他離去的方向，久久久久沒有動作。

另一邊的艾斯睜開眼睛，醫院裏的光打出一片慘白，艾斯舉起自己的右手，逆光裏看不清手心的紋路。命運線很短很短，錯綜複雜地止于感情線。艾斯眯起眼睛，模糊的紋路更加模糊，感情線卻依然紊亂。

卡諾恩沒有殺死自己，那就是還有救……這麽想着的艾斯，竟有一種想笑的沖動。卡諾恩下手還真是很重，不然自己的心髒為什麽會一直那麽疼痛呢？

他想起很久以前卡諾恩曾拉着自己的手，兩人的溫度就這麽交換着，卡諾恩的手指輕輕摩擦他的手掌，說艾斯你的掌紋真的好奇怪啊哈哈你別瞪我實話而已嘛。眼神溫潤，嘴角有抹不去笑意。現在的手上，都似乎還殘留着那時的溫熱與潮濕。很想閉上眼就此休息，卻還是強迫自己努力睜開眼。指尖漏下的光在眼裏一灣一蕩，揮灑下一泓清泉。

“所謂……‘不成功便成仁’啊，卡諾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