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阋牆
南珊還疑惑着,就見姜妙音從身上拿出一個通體瑩白的玉瓶,擰開蓋子,伸出手掌,便見瓶子裏爬出一條同樣通體雪白的肥胖蟲子。
那蟲子身上發出一股幽香,她腦子一激靈,那香味兒誘發出最深層的胃口,她恨不得想一口将它吞入肚中,突然就感覺腹內有什麽東西在躁動不安,不自然地張開嘴,喉嚨處發癢,一只黑胖的肥蟲子探出頭在張望。
姜妙音手裏的白蟲子扭起來,似是遇到什麽天敵般,想要往瓶子裏爬,黑蟲子從南珊的嘴裏飛出來,想要撲上去,被姜妙音一下子捏住,從身上掏出另一個玉瓶,将黑蟲子放進去,緊緊地蓋好塞子。
南珊看着從自己嘴中飛出來的東西,只覺得自己以往的認知天翻地覆,心道自己的肚子裏怎麽會有那麽大只蟲子,不會是傳說中的蠱蟲吧。
雖然前世從那些個小說中看到過描述蠱蟲,她一直以為是人們癔想出來的,就好比武俠小說中的輕功,是誇大其詞,根本就不存在的。
沒想到,世上真的會有這樣惡心的蟲子,想想她能穿越異世,連這麽不可思議的事情都能發生,那其它的就更沒有什麽不可能。
那黑色蟲子似乎在瓶子裏上竄下跳,南珊滿臉佩服地看着姜妙音,真不知道這位姜小姐膽子怎麽長的,如此惡心的蟲子還随身攜帶,不知她是如何在身上藏下這些稀奇古怪的東西。
她喃喃地開口問道,“剛才那從我嘴裏爬出來的黑蟲子是什麽?”
姜妙音将兩個瓶子收好,斜她一眼,這通靈貪吃蠱體形肥大,看起來最少有十幾年,“你應是自小被人下了貪吃蠱,就是剛才那黑胖小蟲子,這種蟲子是出名的貪吃,所以你才會這麽能吃,長成如今的模樣。”
貪吃蠱,聽起來好像沒那麽可怕。
南珊木木地站着,見姜妙音似是很寶貝那蠱蟲,又聽她道,“下盅之人本意并不想傷害你,這蠱蟲名叫通靈貪吃蠱,不會損害宿主身體,只是讓人多吃變胖,當然它自己也會跟着長大變胖。”
她見南珊還盯着先前的白玉瓶子瞧,好笑道,“這個名為珍馐蠱,可是萬金難求的珍品,是所有蠱蟲都渴望的美味佳肴,你體內的貪吃蠱就是受到美味的吸引,才會從腹中爬出來的。”
貪吃蠱,珍馐蠱?
怎麽名字聽起來都好萌的樣子,一點也不像以前在書中描述的那麽恐怖吓人,以吸食人的精血為生,最後宿主幹瘦如柴,枯竭而死。
這姜家小姐是做什麽的,怎麽知道這麽多?
姜妙音瞅見她眼裏的疑惑,自豪道,“我是醫聖的徒弟,這些蟲子可都是那瘋老頭的看家本領,你可別小瞧它們,救人害人一念間,連最高明的太醫都看不出問題。”
原來如此,南珊恍然大悟。
必定還有其它不為人知的蠱蟲,是屬于害人一類的,她打個寒戰,想到那黑胖的蟲子伴随自己十幾年,在肚子裏安家落戶,莫名覺得想幹嘔。
猛然間,她腦子一抽,想到家人。
南珊臉色大變,姜妙音立馬醒悟過來,似是想到南家二爺好像也很胖,聽她爹曾感嘆過十幾歲的南二爺不是這樣子的,那時候長得鐘靈毓秀,且才華橫溢,莫非?
顯然,她與南珊想到一處,看着白嫩如雪團子似的少女,心生同情。
南珊此刻心中如驚濤駭浪,若她的肥是蠱蟲作怪,那父親說不準也是如此,甚至連小小的琅兒都不能幸免,究竟是誰給他們一家人下蠱,又不想傷害他們的性命。
“姜小姐,出宮以後,我能否邀請你到我家玩耍,實不相瞞,我父親和弟弟也是肥碩的體态,怕是…”
“好,誰讓你對了本小姐的眼呢。”
姜妙音爽快地應着,同時捏下她的臉,笑起來,等以後回到山中再找個機會套下自家老頭的話,找出當年買蠱之人,便能知是誰對南家二房下的蠱。
蠱蟲一除,南珊好像真的沒有以前那麽容易害餓,不知是不是她的心理作用,晚膳明顯用得少一些,半夜也沒有餓醒。
因着驗身的杜嬷嬷對她還算關照,想要什麽,都能替她尋來,加上有姜妙音做陪,兩個侍候的宮女,那個叫芳草的不提,芳菲倒還是個不錯的,替她們洗衣打水,倒也周到。
蠱蟲一事後,南珊徹底将姜妙音劃到自己人一列,兩人都是直爽的性子,好得親如姐妹,她甚至突發奇想,等落選歸家後,能有機會和對方一起去見見神秘的醫聖。
姜妙音白她一眼,那個瘋老頭有什麽神秘的,“想見他也容易,等有機會替你引見,你可別失望,他可不如名頭那麽風光,其實就是一個好吃懶做的瘋老頭。”
自古能人多怪僻,神醫更是毛病多。
“那咱們說定,等回家後,我去找你玩。”
“好。”
兩人相視一笑,站在門口的南瑛想進又不敢進的樣子,姜妙音翻個白眼,瞅着南珊,這南家的姑娘,除了她,其餘的都慣會惺惺作态,讓人不喜。
南珊也看到南瑛,将人請進來,問道,“二姐姐,你這幾日可好?”
“我一切都好,只是三日後便是殿選,來看下你。”
“我也很好,勞二姐姐記挂。”
寒喧幾句,南瑛見姜妙音半點也沒有理會的意思,托言告辭。
看着她的背影,南珊臉色複雜,姜妙音譏諷一笑。
如此過了幾日,便到殿選的時候,卯時起所有人都梳妝完畢,在大殿外等候,南珊靜靜地站在隊伍中,前面的南瑾回過頭來,看她一眼,面上一愣,怎麽幾日不見,三妹妹似乎又清秀不少。
辰時一過,大殿的門緩緩打開,司禮的太監高聲唱道,“衆位秀女觐見!”
衆人這才輕移蓮步,按司禮太監的要求站在各自的位置上,等整理完畢,又聽太監尖細的聲音唱起,“皇上駕到!”
南珊與其他秀女一樣,跪倒在地低着頭,不敢擡起半分,随後聽見有人喊“起”才直起腰身,頭卻是半點不敢亂動。
龍椅上的永泰帝點下頭,沖皇後點下頭,皇後便對司禮的太監一使眼色,便見身着杏色宮裝的宮女上前,手中端着一個大大托盤,盤中有大紅和粉色兩種牡丹花,用極細的絹紗制成,遠看還以為是剛采摘下的新鮮花朵。
宮女彎下腰,盈盈屈身,将托盤高舉,放在大皇子和四皇子的面前。
賢妃朝大皇子含笑颔首,大皇子緩緩走出,伸手在托盤中拿起一朵粉色牡丹,走到秀女們的面前,他長得本就像賢妃,偏女氣,嘴角帶着淺淺的笑意,讓人如沐春風,有些秀女們心中雀躍,心中如小鹿亂跳。
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秀女們低垂着頭,只能緊盯着大皇子腳下的皮靴子,看他會在哪裏停留,站在前排的都是品價高,容貌好的大臣嫡女,當然姜妙音除外,她雖是次輔嫡長女,可膚色讓人不敢恭維。
像南珊這樣的庶子之子,只能站在庶女們的最後面。
她的心态很是放松,反正就是個打醬油的。
手執粉牡丹的大皇子走過前排嫡女們,經過姜妙音時一愣,想不到黑醜丫頭出身還不錯,只是可惜容貌太過不堪。
姜妙音低垂着頭,見那雙黑靴子繞過她,松口氣,她可不想和這些皇帝室中人牽扯,雖然她現在容顏醜陋,可保不齊人家皇子不看長相,只看出身。
大皇子緩緩地停在第二排,将手中的花簪在新任常大學士的庶長女的頭上,那姑娘滿臉歡喜,含羞地見禮。
他對她一笑,優雅地轉身再從宮女的托盤中拿出一朵粉色牡丹,然後折回嫡女那邊,嫡女們心中疑惑,帝後也是不解,就見他将手中的花兒舉起,出人意料地,這朵牡丹落在南瑾的頭上。
南瑾臉一僵,恨不得将頭上的粉色牡丹扯下來丢到地上。
可是她不能,只能低着頭,不敢有任何的動作。
上座的皇後和護國夫人也是臉色一變,大皇子果真敢想,居然想讓德勇侯府的嫡長女,京中第一才女做他的側妃。
四皇子袖子裏的手握得骨節發白,看着大皇子,又看着南瑾頭上的花兒,陰沉着臉,覺得嬌豔的花朵無比的刺目。
等大皇子歸位,他立馬起身,拿起托盤中的大紅牡丹,沒有半點的猶豫,徑直到南瑾的面前,簪在她的頭上,這下不僅是帝後變臉,所有人都變了臉,孟寶昙低垂的眼眸中全是怨毒。
大殿中寂靜無聲,如死一般的寂靜,兄弟阋牆,還是為一個女子,乃皇家大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