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齊國
青灰色的重石高高壘起城牆,層層拔地而起,延着這外圍築建成國都城防。護城河延着城防圍壘起二層防護。這是整個大漢中最大的一個國中的最大的一座城池,齊國臨淄城,周天子分封諸候就已經存在。
才五更天,厚重高大的城門仍緊閉關。護城河上進到臨淄城的石橋上已經諸多人在等待。他們各色打扮,不知道他們的身份與目的,但統一目的就都是進到這城中,看着他們的打扮,莫琴心大概能猜出他們或經商,或探親,或逃難。
莫琴心随着人流,擠在他們的中間,她今年不過八歲,個頭不高,但五官清秀,她時不時掂起腳尖來探看城門,臉上露出焦急之色,時不時的望城門的另一方向查看。
她從昨天就到了臨淄城,只是昨天到的時候已晚,城門已關,她也不敢投宿客棧,只好在城郊破廟中宿了一晚。
雖是六月的天氣,但是晚涼夜露也讓她冷冷的顫抖了一夜,外加害怕追兵更是不曾好眠。
她從長安來,一路風餐露宿,一趕就是一個多月,扮成男孩的模樣。昨天到的時候滿頭垢污,她還特意在河邊清理了一番。
終于到了齊國,讓她頓時激動莫名。
遠處一隊騎兵正在靠近,迅速就到了這城門下。他們全身武裝,金甲在身。
他們到城門下不多時,莫琴心就發現了他們,她不動聲色,仍站在原處,所幸城門已經打開,人群已經流動了起來,她随着隊伍慢慢進城。因緊張她下意識捏緊了腰間的一枚雙魚玉佩,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唯一信物,也是能和父親相認的信物。
她轉了頭偷偷的觀察那些金甲騎兵,他們一共三人,都已經下了馬,其中一個手中還拿着畫像,雖遠隔着五六米,但她猜也能猜的出來是跟着她來的,那畫像就是她的母親,莫紫霜。
她見他們中拿畫像的那個人,已經接近了隊伍的最後一個人,拿着畫像,比對着。他們沒有她的畫像,怕是按着母親的畫像來比對她的模樣。
他們是守護呂太後的金甲衛士,非重欽犯不出動。個個都是武藝高強,且個個随先帝南北征戰,不怕死的家夥。
城中的士兵分為兩批,一批六人,六人只守城內,另六人只守城外。隔天一換。
這守城外的六人,也只是延着城門口,在人多的時候,時不時觀察來人的模樣,向她們收取進城的費用,一人兩錢。
這六人有一個帶頭的副長,一帶頭的正長,一般正長會在城樓觀望,樓上或樓城兩側會有相應辦公的地方,副長通常會帶人出勤。
今天守城外的正長簡傑就像往常一樣,在城樓上查看來人。他的目光停留在了莫琴心的身上。
這排隊等候進城的人并不多,七八歲的小孩子跟着大人或者單獨的就更少,一眼幾乎就能看盡,金甲衛兵三人分別鎖定了這人群,看了五個小女孩,按長相,身高,衣着打扮,身份一一核對,都被否定。
最終他們中帶頭的那頭把目标鎖定在了莫琴心身上。
莫琴心把兩個半兩銅錢交到守城衛兵的手上,心下舒出一口氣來,偷眼瞧見那三人正往她這兒來,她下意識的加快了腳步,就當她跨進城門的那一步,突然她的耳朵傳來了,她最不願意聽到的那聲,“站住。”聲音铿锵有力,不容置疑。
三人像鬼般飄移到了她的面前,她低着頭,不敢出聲,更不敢大聲的喘氣。
這三人她見過,就在一個月前,她看見他們親手殺死了她的母親。
那時的她正躲在長安街上的一間出租屋內,那兒是她娘和她租住的地方。
她從懂事起就和她娘住在那兒,那兒有她最美好的回憶。
她被母親藏進了客廳中的書櫃夾層中,才幸免于難。
那個時刻的她,恨不得跟了母親去了。這時的她想起當時母親的挺身維護與從容赴死,不由的來了不想辜負她以死保她的勇氣。
她擡起了頭,鎮定自若的回道,“官爺,有什麽事嗎?”
“會說齊國話,齊國人?”那帶頭的人用長安話問道,有些遲疑,有些不肯定。
手中的畫像一直在她的面前與她比對着。好像确定那畫像上的人就是她。
她正眼瞧了幾下,才舒出一口氣來,這畫像是她五歲時的畫像,長的與她有些相似,但卻與她此時判若兩人,她想起來,她進過宮,五歲的時候,那時三年前,宮裏有好些人見過她。
她在畫像的臉上停頓了一下,那臉上的斑,她想起那時進宮在漪蘭殿的臺階上與趙王玩耍,摔了一跤,當時就摔青了,看上去有點像胎記,好大的一塊斑。
她進宮知道的人多,但是,她摔跤的時候只有漪蘭殿的人知道。
“官爺說的話,我聽不明白,也聽不懂,不知道能不能翻譯成齊國話。”莫琴心微皺着眉心提醒道,她從小住長安,自然聽的懂這長安話,只是她現在唯有如此才能自保。
“金甲大人在問你,是齊國人。”守城的衛兵,随手把兩個銅錢放進了木質桶中,替他們翻譯着,這金甲是長安來的,平時不太見,自從先帝駕崩後就來的頻繁。
齊國舉國上下怕都不喜歡,但表面上也只能應付着,誰讓他們是皇城中的人。比他們可是高人一等。
外加上頭指令吩咐了,‘小心伺候,不得有失’八字方針,他可不敢怠慢。
“噢!是的,我是齊國人,我家就住在城東永巷裏第五戶人家,姓哈。”
她迅速在腦中搬出這一段話來,這是她母親生前每隔一段時間就讓她背出來的臺詞,她那時不明白,現在才曉得她的用心良苦。
“這樣小的年紀,女扮男裝,一個人出來,你家人放心嗎?哈家的小姐,怎麽穿的這樣普通,但卻用的是京城的布料。”
這哈家他是知道的,是齊國不一般的人家,富貴有靠山,她姐姐秦碧落半個月前就到了齊國,負責接待的就是哈家夫人,她進宮前可在哈家借住了十天。
當時他就是這護送姐姐過來的親信将軍,但他因有要事離開,未待滿一天,自然不知道這哈家還有一位這樣的千金小姐。
金甲早就瞧見了她的耳環洞,打趣道,憑他多年看人的經驗,他有理由懷疑她很有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人。必竟到現在為止,誰也無法确定她是不是哈家小姐。
這裏人太多,他不好随便抓人,想讓她心服口服,也怕萬一抓錯人。
“哈家,這哈家前幾天還來衙門報案,說她家的小姐因為跟他家老爺吵了一架,離家出走,這懸案的告示還貼着那。”
他的手一指,指到了離他兩三米遠的告示欄上,那金甲面無表情,指揮着手下其中一人,到那告示前查看。
見他離開,守城兵士又說道,“這哈家是齊國大富人家,這下人們都穿長安的布料,這哈小姐離家出走,作為女孩子當然是不太方便,當然打扮一下比較好,這穿太好,總太招搖,偷一身她家下仆的衣服也是正常,我記得,他家下仆中就有與她差不多年紀的小男孩,那男孩子十五天前還在這兒賣身葬父,官爺也看到了,那時哈夫人憐憫他,當即買下了他,她當時還和您打過招呼的呢!”
守城的士兵随即拍了幾下腦袋,突然想起什麽來說道,“這哈家來報案,說這他家是将門之後,府上又沒有少爺,他家小姐時常就喜歡打扮成男孩出來玩,他家大人也喜歡男孩,又擔心她的安全,也就默許了。沒想到,哈小姐,你你真是調皮。”
守城兵士用手指點了點這哈小姐的腦袋上那盤起的一束發頂。這哈小姐是他發現的,這懸賞的一錠金子就要到手,想想,都從心裏笑出來,臉上自然也是笑成了花。
說話間,看告示的金甲已然回了過來,一臉失望的來到他們的面前,只是點了點頭。
“你不是說,她是哈家小姐嗎?你去,把哈家的人請過來,來領人。”說話間,莫琴心已然認出,帶頭的金甲不是別人,正是秦免。
這守城的人把她跟哈家小姐弄錯了,這還讓哈家的人來領人,她是會遲早暴露的,她歹想個辦法,但此刻,她一個小孩,這三個死死盯着他的金甲,她無計可施。
那守城兵士不敢圍抗,雖不情願聽他命令,但也只能硬着頭皮離開,撤離崗位會被罰薪,但不至于丢命,他早聽過,金甲的厲害。
他未走遠,他聽到身後傳來秦免的聲音:“你,也跟着去。”
“抄你大爺的,你居然不相信我,不相信我還讓我去,讓我去還讓人跟着,是想跟我分賞金還是只當我是個領路的。”守城兵士一邊往前走一邊心裏嘀咕着。
他又轉身,對着另一個手下,在他耳邊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