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秦春嬌睡到子夜時分,只覺得腿窩處濕黏一片,很不舒服。

她迷糊醒來,掀開了被子,一股子血腥味在屋裏瞬間散開,她頓時就清醒了過來。

白日裏的不适,此刻有了着落,原來是她的小日子到了。

秦春嬌每月的月事,原本都在一月的下旬幾天,但近來興許是吃住改了習慣,這月事就後退了幾天,延到了月初。

她從床上爬了起來,點亮了油燈,回頭看了一眼床鋪,幸好床上還沒被弄髒。

自上次去集子上買了些細棉布,回來之後她就做了幾條月事帶,壓在箱底備着。

她換好了衣裳,弄髒的亵褲卻沒地方放,要拿出去泡在水盆裏,又怕隔日被那哥倆看見,便索性塞在了褥子底下,等明日起來再清洗。

收拾妥當,她熄了燈重新躺回床上,再度沉睡過去。

翌日,秦春嬌破天荒的沒有起來做早飯。

易峋和易嶟起床時,發覺屋子裏靜悄悄的,竟還有幾分不适應。

往常這個時候,廚房裏必定傳出了秦春嬌操持鍋碗的叮當聲響,煙筒裏飄出了袅袅炊煙,早飯的香氣也跑來勾動着五髒廟的饞蟲。

然而今天的清晨,安靜的有些奇怪了。

兩人起床出門,不約而同的往秦春嬌的房門上望去,只見那房門緊閉着,她似是還沒起來。

雖然不知秦春嬌為何突然晚起,這哥倆倒也不想吵她,梳洗了,自行到廚房燒了飯。

等早飯燒好,秦春嬌還沒起來,這就有些奇怪了。

易峋走到了她房門外,輕輕敲了敲,裏面卻沒有動靜。他的心立刻提了起來,稍稍一推,那門并沒從裏面栓上,就推開了。

Advertisement

易峋走進屋中,只見秦春嬌躺在被子裏,雙眸緊閉,小臉上有些白,氣色不是很好。

他上前,低聲問道:“春嬌,還不起來麽?”

秦春嬌在夢裏嘤咛了一聲,卻絲毫沒有醒來的意思,翻了個身再度睡去。

易峋還想再問,卻忽然在房中聞到了一股腥甜的氣味兒。他頓時皺了眉頭,心狂跳了起來。他識得這氣味,這是血的氣息。

易峋頓時慌了神,下意識的以為秦春嬌是不是受了什麽傷——雖然床上并沒有絲毫的跡象。

他在床畔坐下,将秦春嬌強行抱在了懷裏,低低問道:“春嬌,你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說着,就想掀開被子。

秦春嬌這算是被他徹底弄醒了,驚覺他想揭了被子,慌忙按住——被子下頭,她可只穿了肚兜亵褲。

她睜着一雙朦胧睡眼,小聲說道:“我沒事啊,峋哥。怎麽了?”

易峋看着她那張雪白的小臉蛋,兀自不信:“天大亮了,你還沒起來,我進來瞧瞧。你屋子裏,有血的氣味。你是不是哪裏受傷了?”

秦春嬌的臉頓時紅了起來,她哪裏受傷了?她受傷的地方,可不能告訴他。

當下,她支吾含糊道:“沒有,我真的沒有事。”又連忙轉了話鋒:“是不是我誤了做早飯,我馬上起來。”說着,她想起來,偏又想起被子底下幾盡□□的身軀,不敢動彈。

易峋不信她的話,盯着她的眼睛,問道:“春嬌,你做了我的人,不論什麽事都不許瞞着我。”說着,他眸子微微一黯,沉聲說道:“讓我查出來,我是要罰的。”

他又這樣說了。

秦春嬌偎依在男人的懷裏,只覺得臉上火一樣的燙。易峋總愛對她說這樣的話,明明兩個人還什麽都沒有做過,卻總讓她生出一種她已經是他的人了的錯覺。

許是因小時候吃過太多的苦,她來月事總是腰酸,小腹墜疼的厲害。上一次,又是相府裏發難的時候,她在柴房裏關了兩日,又在陶婆子的屋裏住了幾天,受了凍吃了冷飯,于是這一次幾乎弄到了不能下床。她方才想起來,卻根本動彈不得。

但炕是暖和的,易峋的胸膛也炙熱而堅實,靠在男人身上,竟讓她這不适舒緩了不少。

易峋眯着眸子,看着懷中的小女人,他很不喜歡她有事瞞着他的感覺。當初差一點就徹底失去了她,這份不安始終糾纏着他。他必須确保所有的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中。秦春嬌在他面前,不可以有秘密。

她是他的人,不是麽?

男人略微有些沙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春嬌,到底怎麽了?告訴我,你的事,我都要知道。”

秦春嬌抿了抿嘴,臉上紅暈一片,張了張口,卻沒有發出聲音來。把這種女人家的私密事告訴給一個男人聽,即便是易峋,她還是不好意思的。

“告訴自己的男人而已,沒什麽大不了的。”

沙啞的嗓音再度響起,仿佛有着什麽魔力,誘哄着她。

她垂下了頭,細聲細語道:“其實真沒什麽,只是女人家每個月都有的麻煩事罷了。”

易峋挑眉了然,早前爹娘在世的時候,他曾聽娘跟爹說起過,女人每個月都有所謂小日子的說法。但這畢竟是女人的私密事,娘沒跟他多說什麽,他倒也不曾見哪個月娘難受到下不了地。原來,女人這“麻煩事”竟是這麽的折磨人。

一時裏,他竟不知說什麽為好,看着她受罪他卻什麽也做不了。

秦春嬌又說道:“峋哥,真沒什麽大不了,等過了這幾天就好了。”

易峋薄唇輕抿,問道:“我能做些什麽?怎麽樣,你才能舒服些?”

秦春嬌臉更紅了,她還真想讓他幫個忙,停頓了半晌,才細細說道:“你替我揉揉小肚子吧。”

以前在家的時候,每逢來月事,娘都會替她揉肚子,那樣的确會好過許多。進了相府,她自己揉,卻沒那個效用了。

易峋微微一怔,便将手探進了被子底下,按在她的小肚子上,輕輕揉了起來。

男人的手很大,掌心很熱,覆着一層薄繭,隔着布料,依然能感受到上面的粗糙。寬大炙熱的手掌,正好覆蓋住她的小腹,暖和有力卻又溫柔。在他的按摩撫慰之下,秦春嬌只覺得小腹中的痛楚果然輕了不少,身上泛起了懶洋洋的舒适感,困意再度卷了過來,竟然就這樣靠在易峋懷中睡着了。

易峋抱着她,手覆在那柔軟的小腹上,即便隔着一層布,依然能感受到底下肌膚的細膩美好。看着秦春嬌在懷中熟睡,他将她輕輕放下,蓋好了被子,走到了門外。

易嶟正在門外等着,見他出來,連忙問道:“哥,春嬌怎麽了?病了麽?”

易峋含糊敷衍了過去,又說道:“我去請黃大夫來,你在家守着。”說着,便出了門。

他不信秦春嬌這個樣子是真的沒事,以前娘在世的時候,也不見這樣受罪來着。

易峋離了家,易嶟立在秦春嬌的房門外。

看着那閉着的房門,他擡了擡手,卻又放了下來,終究是沒有進去。

易峋走到了村頭黃大夫家中,将秦春嬌的狀況講了,請他過去診治。

這黃大夫其實是個外鄉人,乃是個行腳郎中,時常在下河村落腳,村中有他的住處。去歲年前,他回老家探親,直至最近才回來。

黃大夫已是個年過五十的人,聽了易峋的描述,大手一揮,說道:“你家我也不必去了,老秦家的丫頭,情形我曉得。這孩子小時候吃了太多的苦,弄壞了身子,所以才有這茬罪。如今我也不用給你開什麽藥方——也沒大用。你回去,弄些紅糖、生姜、大棗、銀耳,炖成湯,給這丫頭熱熱的喝下去,保管叫她舒服許多。”

易峋将那幾樣東西記在心上,又問道:“這湯吃了,她以後就都不會犯這毛病了麽?”

黃大夫卻哈哈一笑,向他說道:“後生,我告訴你吧,女人但凡小日子會鬧肚子疼的,就沒個除根兒的法子,那湯喝了也就是叫她好過些。等日後,她跟你圓了房,生了娃,這毛病興許就大好了。”

易峋聽了這話,竟不知說什麽為好,便問黃大夫買東西。

生姜和銀耳,家裏是有的。大棗,黃大夫這裏有些配藥用的棗幹。紅糖,卻沒處淘換。易峋無法,只好在村裏問了些有婦人的人家,方才讨到幾兩。

秦春嬌再醒過來時,已是晌午時分了。

看着窗外高高懸起的日頭,她心中只覺得羞愧,自己怎麽這般嬌氣怠惰了。這毛病,是打小就有的,不論是在家的時候,還是在相府裏,她從來也不曾為了這個耽擱了幹活。怎麽到了易家,就變得這樣懶了?

她曉得易峋不會責怪她,但總不能因為易峋肯慣自己,就得寸進尺。

但她沒有察覺,她正在不由自主的去依賴那個男人。

要撒嬌,也得有人讓你撒嬌才行。

她起身,才穿了衣裳,房門就被打開了。

易峋端着一只青瓷碗進來,碗裏熱氣蒸騰,甜香的氣味在屋裏四下蔓延。

秦春嬌微微有些詫異,還不及張口,易峋已将碗放在了桌上,說道:“你趁熱喝吧。二弟去撈塘泥了,我待會兒也要過去。”

秦春嬌走過去,只見碗裏一汪棕紅的湯汁,泡着些姜片、紅棗、銀耳。

紅糖姜湯,這是婦人月事時常喝的東西。她在相府裏時,上到姑娘主子下到這些有臉面的丫鬟,小日子必定都要喝這東西。喝完肚子裏暖烘烘的,的确能好過不少。

然而易家只有男人,易峋是怎麽知道這東西的?

她有些狐疑,易峋卻沒有再說什麽,放下了碗又出去了。臨出門時,他又添了一句:“我倆帶了幹糧,鍋裏也有飯,中午你就不用做了。”

秦春嬌愣愣的在桌邊坐了,拿起調羹舀了一勺湯汁進口。湯有些燙口,燒的又有些過甜了,香甜中帶着一絲辛辣,直流到了心底裏去。

易峋替秦春嬌燒了甜湯,便披了下地的衣裳,拿了工具到地頭去了。

易家水田邊上有個一處小小的池塘,平日裏蓄水澆地的,裏面也長些莼菜、蓮藕,也出些魚蝦。經了一冬天,這塘子裏的淤泥就得清理出去,不然塘子裏的水會發渾發臭,而這清出來的淤泥,卻又是極好的肥料。這活計,是一舉兩得。

易峋走到地頭時,易嶟已經在池塘裏幹了大半天了。

這池子雖不甚大,卻也有一畝見方,只在岸邊是決然淘不幹淨的。易嶟撐着一口大木盆在塘子中央,光着上半身,手裏握着一杆笊籬。見他哥過來,便開口問道:“哥,春嬌好些了沒?”

易峋說道:“沒啥大毛病,歇歇就好了。”說着,又道:“你上來歇歇,餘下的我來。”

易嶟幹了半日,這會兒也确實有些累了,便移到了岸邊,跳上岸上去。

易峋脫了鞋,卷起褲腿,接過笊籬,上了木盆。

他将盆撐到池子正中,一笊籬下去,再提起來時,便是滿滿的一抓塘泥,連枝帶葉,淅淅瀝瀝的滴着水。他奮力一揚,就将塘泥抛灑進了地裏。

這一笊籬下去,提上來的,怕不有百十來斤的分量,但于易峋而言,似乎不算什麽。

幹了一陣,他覺得有些熱了,出了一背的汗,便脫掉了褂子丢在腳下的盆裏,同他兄弟一樣,赤着上半身。

男人精壯的身子,密布着細細的汗滴,熱氣蒸騰,在初春的日頭裏,泛着淡淡的光澤,臂膊上偾張的肌肉,彰顯着底下仿佛無窮的力氣。這份陽剛,着實令人迷醉。

易嶟坐在岸邊歇息,看着大哥在塘子裏幹活,心裏計較着輪替的時候。

不知什麽時候,林香蓮挎着個竹籃子走了過來。

她站在塘邊,看着池塘中幹活的男人,眼中是藏不住的癡迷。

易嶟見了她,招呼了一聲:“香蓮妹子怎麽來了?”

林香蓮回過神來,嘴裏答應着,說道:“娘讓我給趙家嬸娘送些自家造的苞米餅。”說着,四下張望了一眼,又問道:“春嬌姐呢?”

易嶟沒有多想,說道:“她今天不舒服,在家歇着呢。”

林香蓮點了點頭,又戀戀不舍的看了易峋幾眼,便匆匆走了。

兄弟倆一口氣幹到了中午頭,眼見日頭已然升了上來,塘泥也清理的差不多了,便打算吃了午飯,接着犁地去。

兩人在塘子邊坐了,拿帶來的水洗了手,就吃起午飯來。

秦春嬌早上沒能起來,易峋只草草弄了幾個貼餅子,和一罐子苞米茬粥,另外帶了兩個芥菜疙瘩,就算哥倆的午飯了。

這要放在以往,倒也沒什麽,兄弟兩個這樣吃飯也慣了。但自打秦春嬌來家,頓頓的好飯好菜,粗菜細作,已把這兩個男人的胃口給養刁了。幹巴巴的貼餅子就鹹菜,實在有些食不下咽。

但哥倆也知道秦春嬌今兒的狀況,都沒抱怨什麽,只是默默的吃着。

正當這時候,林香蓮忽然走了過來。

兄弟倆停了下來,看着她。

林香蓮走上前來,将挎着的竹籃放在地下,含笑說道:“兩位哥哥,春嬌姐沒給你們做飯,我燒了些小菜給你們帶來。”說着,便将籃子裏的菜端了出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