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作戲

林绛雪身為尚書府的二小姐,自有單獨的院落,花樹滿目,屋舍起落錯致,主屋裏更是典雅非常,琅琳滿目的珠花給這沉靜的屋子裏裝飾出別樣的美感。

一道屏風隔着內外室,顧疏煙掀開珠簾走了進來。

林绛雪似乎正在教訓一個丫環,那女子一身素色衣衫,身子看起來有些單薄,直挺挺的跪在地上,背對着門口,肩膀不時的抖動,顯然是在小聲的哭泣。

“還不滾,以為爬上了王爺的床,就有資格關心王爺了嗎?”林绛雪居高臨下的看着她,神情輕蔑,“這也是你該來的地方?”

顧疏煙知道這是誰了。

顧春,沒想到她會來這裏。

“王爺還未醒,二姐姐就是有氣,也不該在這裏發火,驚擾了王爺豈不是得不償失?”

林绛雪聽到聲音,杏眸掃了過去,見到顧疏煙當下眉頭便是一緊,道:“怎麽?四妹妹也來看姐姐的笑話?”

“二姐姐說的是哪裏話?”顧疏煙來到桌前,并沒有靠近床鋪,低聲說道:“王爺是姐姐的未婚夫,人還未醒,若在這裏吵鬧,怕是會影響到他休息。”

說罷就看着正低頭寫着方子的大夫,問道:“大夫,王爺的身子可有大礙?”她可記得沈星宇是将陸銘扔了出去的。

“四小姐放心,王爺就是怒極攻心,只需靜養便可,沒受什麽傷害。”

“二姐姐,還是派人先去抓藥吧,教訓奴婢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會。”顧疏煙邊說邊掃向地上的顧春。

當即臉色就是一變,問道:“王爺受傷,你又不是大夫,來這裏做什麽?”

顧春跪在地上沒起身,只是轉了個方向,看着顧疏煙,道:“回小姐,奴婢就是聽說王爺受傷了,想來看看有什麽可以幫忙的地方。”

“賤婢,我看你看王爺是假的,氣本小姐倒是真的。”林绛雪始終都想不通,為什麽父親會同意将顧春這個丫環送去順親王府,而王爺也沒有反對。

若不是父親有話,她早就将這賤婢拉出去喂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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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小姐息怒,奴婢真是擔心王爺的安危才來這裏的,讓二小姐不開心,奴婢縱萬死也不願看到這般景象。”顧春低眉順耳的模樣,與以前判若兩人。

“萬死?”林绛雪冷哼,“也不看看自己什麽模樣,就是死一萬次也是個下賤胚子。”

“二姐姐少說兩句吧,再怎麽說,顧春如今也是王爺的女人,雖無封賞,卻已成事實。”顧疏煙眉目平和,勸說道。

林绛雪擡眼看着她,再次冷笑,“四妹妹不是也喜歡王爺嗎?怎麽病了一場,還能将說過的話吞回肚裏不成?”

“王爺乃人之之龍,傾慕他的人自然不在少數,二姐姐這麽介意,還是想想以後在順親王府該如何自處吧!”

“你……”

對上以前的顧疏煙,林绛雪根本不怕,只要順着她的意思說話,姿态擺低點,那也是很好哄的。

可如今這個四妹妹,她卻是一點也看不懂,時而淡然,時而計較,時而柔弱,時而冷漠。

根本看不懂她心中所想,亦瞧不出她要做什麽?

“二姐姐也是因為王爺昏迷不醒,而心情不好,罵你幾句,你也就受着吧!”顧疏煙沒有再理會林绛雪,看着顧春對她說道。

“奴婢知曉,二小姐無論怎麽對奴婢都是應該的。”顧春很聽話的點頭說道,話語平凡,卻帶着無盡的委屈。

顧疏煙點了點頭,道:“你先下去吧,王爺醒了我會派人去告訴你。”

顧春起身向外退去,林绛雪氣不過,在她身後說道:“最好老死在那院子裏。”

她對顧春的恨甚至超過對顧疏煙的,畢竟顧疏煙一直是個威脅,而顧春卻是平白的撿了個便宜。

顧春沒有回頭,只扔下一句話,就将林绛雪氣的差點又摔東西。

“奴婢生是王爺的人,死也是王爺的鬼。”

顧疏煙又叮囑了下人們幾句,便退了出來,畢竟陸銘是外姓男子,她不便久留。

出了院子沒多久,就看到假山旁站着的顧春,遂移步而去。

“小姐。”見她走過來,顧春連忙下跪行禮,倒是比以前還規矩些。

顧疏煙雙手交疊在前,握着錦帕的手微微擡了擡,道:“起來吧,如今已不同往日,以後見我點頭即可。”

“奴婢不敢。”顧疏煙雖然這麽說,顧春卻是不敢應的。

顧疏煙輕笑了一聲,倒沒有再勸,說道:“你在等我?”

“王爺沒有昏迷。”沒想到,顧春上來就說了這麽一句。

“恩?”

見顧疏煙興致不高,顧春繼續說道:“那日小姐幫我保住了性命,老爺和大小姐也同意讓我入王府,可王爺雖未反對,卻一直沒有動靜,奴婢不能在這裏呆了,不然二小姐遲早會殺了我。”

“今日奴婢聽說王爺受傷,便想借這個機會去見一見王爺,無論結果好壞,總好過在這裏提心掉膽的。”

“你一直都很聰明。”顧疏煙有些帳然的說道。

顧春微微一愣,低着頭說道:“以前是奴婢對不起小姐。”

顧疏煙擺了擺手,“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以前的事莫要再提。”

“小姐說的是。”

“你是怎麽發現王爺沒有昏迷的?”雖然定王這樣說,但顧疏煙剛才也看了半天,卻沒有發現端倪。

顧春的臉上終是露出了些許笑意,說道:“奴婢侍候小姐多年,這點眼力見還是有的。”

“所以,你剛才是故意說那些話的?”顧疏煙詫異的看着她。

顧春點頭,“不瞞小姐,奴婢以前從未想過要得到什麽,但就像小姐說的,既然事情已經這樣,奴婢便也想過人上人的生活。”

“你對我說這些,就不怕我把你這些話告訴姑父?”顧疏煙的表情淡淡的,眸光清透卻帶着不明的意蘊。

顧春一時間也有些忐忑,不過還是咬牙說道:“奴婢相信小姐不是這樣的人。”

“呵呵,那你說說想讓我幫你做什麽?”假山後是一片魚塘,秋日裏魚兒似乎沒那麽活潑,半天也未見一條魚游過。顧疏煙蹲下身子攪動了下池水,涼意順着手指傳進心裏。

讓她有一種真實感。

“奴婢希望奴婢若有事,小姐能看在主仆情分上帶回奴婢的屍體,葬于邊城。”

撲通一聲,顧疏煙跪在冰冷的青石面上,話語懇切帶着悲涼,卻讓顧疏煙心神一動。

“你可想好了?”

顧春擡頭,目光堅定,“奴婢知道這樣做有些不自量力,但奴婢不後悔。”

顧疏煙沉吟片刻,才說道:“既然你已經決定了,那我答應你,若真有那一日,我會如你所願。”

她知道,顧春這是要賠上身家性命,即入王府,不甘于人後,想為自己的未來争一争。

可尋常小官小吏們的後院,尚且有百般是非,更何況一座王府,那裏必定是風雲變幻,不知今夕何作秋?

“謝謝小姐。”

望着顧疏煙遠去的身影,顧春久久未語,跪在那裏如一座石頭,水中映着她妖小的身軀,她的心也随着枯葉落入池塘,一寸一寸變得冰冷。

顧疏煙回到院子裏,王嬷嬷便迎了過來,道:“小姐,事情已經處理好了,您放心吧!”

“看來是時候清理一下身邊的人了。”

她不準備與他們鬥,卻也不想時刻接受死亡的考驗。

晚飯時,前院便傳來消息,順親王派人來接了顧春出府,光明正大的走了正門入長街,連人帶轎被擡去了順親王府。

王嬷嬷一邊幫顧疏煙布菜,一邊嘀咕道:“顧春這丫頭倒是好福氣,沒曾想有一天還能當上主子。”

“嬷嬷覺得這是她的福氣嗎?”顧疏煙已将今個與顧春見面的情景說于王嬷嬷聽了,沒想嬷嬷倒還是這麽想。

王嬷嬷笑吟吟的點頭,“小姐,那是你看得透,且不說這些,就說那裏的位置,有些人窮極一生都是在仰望,盡管知道無望,可三千佳麗又有幾個看透的,無不是削尖了腦袋往上爬。”

“如今顧春那丫頭雖說不是入宮,可于她來說已是天上人間了。”

顧疏煙輕笑一聲,“嬷嬷說的是。”

她重來一世,自然看得透些,再加上知曉陸銘的作派才不覺得那是良配,然對于顧春而言,那已是窮極一生去追趕也到不了的岸。

閑話間已入了夜,淅淅的毛毛雨飄落下來,在月光下如一條條線,靜谥而美麗。

雲淡月清,無風的窗戶開了又開,一股涼意沖斥在屋子裏。

小桌旁,炭火正旺,壺中水已沸,沈星宇進來時就看到這樣一幅景象。

少女一身素衫,坐在琴架旁,正在撫動琴弦,聲音低沉且靜谥,給人一種很矛盾的感覺。

她寬大的袖擺随着動作如行雲流水般柔、暢,指節柔軟,如一只舞動的精靈跳躍在琴弦之上,偶爾偏頭時,那柔順的長發也随之傾斜,遮住了那嬌小的身姿。

望着燭光下,淺笑從容的少女,那靈動的清眸,讓沈星宇有一種錯覺,仿佛這一刻的她與往日不是一個人。

“你來了。”

聲音緩緩而止,顯然他來時已到了尾聲。

回過神來,沈星宇輕笑道:“我只聞你喜騎馬射箭,倒不知你還會彈琴作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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