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是否依舊

“大小姐這話是什麽意思?是意有所指嗎?”

“對啊,大小姐是覺得,咱們能指使得動那慶姑娘不成?”

“那可是與鳳姨娘以及老爺一起長大的婢子,平日裏可是高傲的很,連咱們正眼都不瞧一下的。”

幾個姨娘七嘴八舌的抵怼她,言語間再次證實了,慶姑娘對鳳姨娘的忠心。

也間接的撇清了其他人的嫌疑。

“夠了。”林則怒道:“都給我閉嘴。”

這下子幾個姨娘也沒人敢說話了,只是眼神傳遞看向鳳姨娘時,都帶着鄙視和興災樂禍。

林則一步一步的走來,鳳姨娘起身,半蹲着身子,道:“老爺。”

她的聲音不柔不弱,與其他姨娘比起來,多了一分随意,一起一落間盡是溫婉大方。

“鳳盈,當真是你做的?”

沒有等到林則讓她起身,鳳姨娘便自個站起來,平靜的擡頭,微笑,“奴婢說不是,老爺相信嗎?”

她的作派不像是身背兩條人命的主事者,倒像是受盡了委屈,卻沒有為自己辯白,只想問一問心愛的人,是否相信?

顧疏煙暗道:這般行事,若不是掌握了一定的證據,她都不相信這一切會是這個女人做的。

林則沒有開口,緊蹙着眉頭。

鳳姨娘見他如此,以絲帕掩嘴,咳了幾下,林若雪忙就上前扶住她,擔憂的看着。

鳳姨娘推開她的手,忽然露出一抹笑意,道:“四十年風和夜,四百裏沙和月,再回首,只想問一句,心是否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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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罷不待旁人有動靜,便撲通一下跪了下來,重重的磕了三個頭,再擡頭時,目中已是一片清明平靜。

“老爺,您不必為難,将我送去官府便是。”

林則還處在震驚之中,想到她剛才的笑語,心中波瀾不平。

他們已經共渡了四十年的光陰,她随他從四百裏外的沙城來到在這裏,生死相随,不離不棄,如今出了事,他便不信她了。

而她,只問了一句,心,是否依舊?

這麽多年來,他早就不知道自己的心在何方,仕途之路,官場中的爾虞我詐,朋友之間的背信棄義,一切的一切,占據了他的心。

這麽多年,他竟是從未回頭,認真看過這個女子。

清雅如蓮,淡然若初,她還是當年的她,他卻不是當年的自己……

心呢?

是否依舊?

“娘……”林若雪抱着鳳姨娘也跪了下來,淚流不止,看向林則道:“父親,娘親是什麽樣的人,您還不了解嗎?”

“您當真要将娘親送交官府嗎?”

旁邊立刻有人說道:“大小姐這是做什麽?死的可是夫人,您的母親,就是送交官府那也只是為了查明真相,又不是老爺願意的。”

“是啊,你這話說的好像是老爺要将鳳姨娘送去官府似的。”

林若雪忽的一下站了起來,目光第一次變得這般淩厲,道:“若只是懷疑,那咱們府上誰也逃不過,不若大家結伴去上京府衙走一趟還省事。”

這下沒人敢開口了。

林若雪見此,将目光重新投向顧疏煙,往日那股熱絡終是消退了些,問道:“四妹妹拿出這麽多證人和證據,也覺得是娘親害死了母親嗎?”

這會兒,大家都明白過來,顧疏煙一早就知道這事。

“我只相信證據。”顧疏煙點頭,道:“如今所有的證據都指向慶姑娘,那鳳姨娘便有嫌疑。”

“慶姑娘已死,如今再說這些還有何意義?”林若雪神情激動,問道:“而且就憑慶姑娘是娘親的丫環,便要治娘親的罪嗎?”

“自然不是。”顧疏煙搖頭,看向蹙眉的林則,道:“若是慶姑娘還活着,是不是就能證明這一切了?”

“什麽?”林若雪內心一個咯噔,總覺得有哪裏不對勁。

回頭看向自己的娘親,卻見她依舊跪在那裏,表情平靜,沒有一絲的訝意。

“既然活着,就喚她進來。”林則冷聲說道,“我倒要看看,是誰在這裏裝神弄鬼,将這一大家子人耍得團團轉。”

顧疏煙垂眸稱是,小漁再次走了出去,帶進來一個人。

她身穿黑色連帽鬥篷,整個人被包在裏面,若不仔細瞧,根本認不出她的身份。

她跪在地上,不言不語。

“裝神弄鬼的做什麽?還不擡起頭來?”林則斥道。

小漁上前幫她将身上的鬥篷拿下,這人緩緩的擡起頭來。

“啊……”

一片驚叫聲,花廳裏當時就是一場混亂。

“老爺,救命啊……”

“鬼啊……”

一室的兵荒馬亂,“奴婢鳳慶拜見老爺、太夫人,各位小姐、姨娘……”來人重重的磕了一個頭。

“啊……”這下屋子裏又是一片喧嚣聲。

所幸林則還算鎮定,蹙眉喝道:“都給我住嘴。”

“成何體統,成何體統啊……”太夫人雖然震驚,倒沒顯得多驚慌。

其實林則心中也是一驚,“你是鳳慶?”

也怪不得別人吓成這樣,鳳慶只餘一半臉能看,确切的說,整個臉上左半邊是正常膚色,右半邊臉卻是一片焦黑,坑坑窪窪的,像是被火燒過,任誰看了也會吓一大跳。

白天還好些,若是晚上那直接會吓死人。

鳳慶擡起頭,目光從衆人臉上一一掃過,被她視線掃到的人都覺一股詭異的氣息傳來,身上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寒顫。

“奴婢正是鳳慶。”

“你不是死了嗎?”太夫人問道,眼裏既有疑惑也有震驚。

那日平兒自殺死後,官府從尚書府一共帶走了五人,其中四人都已放了回來,唯獨鳳慶沒回來,官府給出的答案是,病死在牢中,說是鼠疫便燒了屍體。

還有人特意上門賠了禮,老夫人也沒什麽說的。

只是想想,才幾日光景,人就死無全屍,其中定有蹊跷。

如今看來,當真是有貓膩。

鳳慶垂下腦袋,讓很多人長出了一口氣,面對她那張臉可是真要勇氣的。

“奴婢的确死過一次了,只是老天不收,讓奴婢又活了過來。”她的聲音也變得有些沙啞。

“那剛才他們說的話可屬實?”既然是顧疏煙帶來的,太夫人知道,鳳慶剛才就在外面肯定知曉裏頭發生的事。

“回太夫人,句句屬實。”鳳慶依舊低着頭,道:“的确是奴婢讓蘭兒給四小姐下的毒,好在四小姐沒事,不然奴婢今日定已經去與四小姐作伴了。”

“到底是誰指使的你?”太夫人雖然在問她,可犀利的目光卻緊緊的盯着直直跪在那裏的鳳姨娘。

鳳慶明顯的猶豫了一下。

“還不說?莫不是要再死一回才甘心?”

太夫人氣得将手中的拐杖打在地上,地面被敲的碰碰作響。

鳳慶似乎是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是擡起頭來,直直的看着跪在那裏的鳳姨娘,道:“夫人,收手吧!”

一句話便說明了一切,林若雪怔怔的看着這一切,身子一震就軟軟的向下倒去。

旁邊的小丫環立刻從背後扶住她,小聲道:“小姐,你沒事吧?”

林若雪閉上眼睛,眼淚卻還是滑出眼角,回頭望着自己的娘親,道:“娘,為什麽?”

“為什麽要這麽做?”

她知道,鳳慶不會騙她,更不會出賣自己的娘親,這一點她深信。

她們的關系就如她和绮凡的關系,親密無間,名是主仆實則姐妹。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的母親到底是為了什麽?

竟然下手害顧疏煙,她既不是林家的女兒,将來也不會同自己争什麽,這也是她一直和顧疏煙保持友好的原因。

本無沖突,何需傷神?

鳳姨娘聞言,看都沒看她一眼,慢慢的起身,看向林則,道:“老爺,四小姐的事,的确是我做的。”

她這一承認,激起了無數的議論,她緩緩的看向顧疏煙,說道:“四小姐姓顧不姓林,卻享受林府的一切,我的女兒雖不是嫡出,卻也是長女,可與她相比,卻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更何況,她還要破壞若雪的婚事,這讓我如何容忍?”

“你說什麽?若雪的婚事?”林則眯着眼睛,看向顧疏煙。

顧疏煙心中一個咯噔,心思快速的轉動,面上卻很平靜。

“到底是怎麽回事?”

顧疏煙看着鳳姨娘,問道:“姨娘這話還是說清楚的好,我和大姐姐又不是一起嫁到定王府,也沒有任何分岐,我有何理由去害大姐姐?”

鳳姨娘回頭,對她笑了笑,輕聲問道:“定王曾去過你那裏吧?”

這話一出,四下皆驚,這比剛才說鳳姨娘派人下毒害顧疏煙還讓人驚訝。

顧疏煙是誰?

上卿顧城和永寧公主的幼女,身份尊貴,不然他們堂堂尚書府豈會将她放在眼裏。

而另一個人是誰?

世襲定王,自古華立朝之時,沈家家主便被封為世襲定王,雖沒有任何權力卻有着古華皇朝獨一無二的尊貴,其身份地位還在皇上的子侄親王之上。

且見君不必行跪拜之禮,嫡系一脈若生兒便承襲定王位,若有女,便封為皇貴妃。

此後數百年,無一例外。

這定王之位,當真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如此尊貴之人,卻出現在一個深閨女子的閨房中,這等大事若傳出去,那顧疏煙的名聲就不得而知了。

“疏煙,可有此事?”就連林則都不能淡定了,冷着臉,頭上冒出一層冷汗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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