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香萦入世

倚鳳閣,上京最燒錢的地方。

華燈初上,尋常百姓家早已閉門關燈,可這裏卻是迎來送往,好不熱鬧。

最深處的內閣裏,皆住着一些身份高一些的姑娘,香萦擡手揮退了侍候她的丫環,開始對鏡梳妝。

想着自己平凡的日子,再也沒有了,但心頭一酸。

而那個人,此生也不會再見。

“姑娘,可收拾好了,貴客已經等很久了!”外頭傳來調笑聲,香萦應了一下,往眼角抹了抹,這才起身,道:“這就來了。”

大堂歡鬧一團,迎來送往的女子依靠在一張張笑臉之後,誰也不知誰真心。

而貴客一般都呆在雅閣中。

一間裝飾極其雅致的屋子裏,三人正對飲吃酒,其中一人道:“王爺,咱們是帶你出來玩的,你可倒好,不言不語的在那想什麽呢?”

另一人也添了杯酒遞了過來,“來喝酒喝酒,今個來帶你見見這裏新來的香萦姑娘,那雙小手看着就覺得心頭舒坦。”

坐在這裏的正是當朝順親王陸銘和丞相府的兩位公子。

房門開了又關,一個絕色少女袅袅而來,體态輕盈,步伐輕漫,如走在風中的精靈,身後還跟着一個小丫環,手裏端着托盤。

“玲珑拜見王爺,二位公子。”

丞相府的二公子江哲越哈哈一笑,道:“玲珑今個怎麽得空,來瞧咱們幾個?”

少女玲珑,人如其名,明眸皓齒,淺笑嫣然,多一分俗媚,少一份傲然,身材纖細修長,當真是玲珑有致。

“二公子這話說的,您若相邀,玲珑哪有不來之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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舉止皆有度,一點也不像身在青樓的女子,倒像是個大家閨秀。

“對了,你們這最近來了個香萦,你見着沒?”三公子江哲琅望着窗外樓下的熱鬧場面,好笑的說道:“莫不是來搶你這頭牌的?”

玲珑搖頭頭,“是個可人,玲珑哪敢稱頭牌,還不是各位爺給面子,怎麽三公子對香萦有意?”

“哪能啊?”江哲琅搖頭,指着陸銘說道:“王爺近來心情不好,這不看着有什麽新鮮玩意便帶來瞧瞧……”

他說話毫不在意,絲毫不覺得自己把人比作玩意有什麽不對。

“若只是瞧,倒也罷了。”玲珑的目光在陸銘身上停頓片刻,接着說道:“這位姑娘是一個賣藝不賣身的主。”

“你們媽媽打哪弄來的?”

“說是家道中落,與親人失散,便暫時寄身在此。”玲珑言罷微微嘆了口氣,道:“都說女兒家獨木難活,前日我與她見了一面,那梨花帶雨的憂愁倒真真是‘我見尤憐’呢!”

四碟小菜,些許熱酒,男子如畫美人如花,屋子裏一片溫潤,很和諧。

彼時,外面傳來敲門聲,林哲越喊了聲,“進來。”

門被推開,一身翠色羅裙的女子出現在門外,微微福身,道:“奴家香萦見過幾位爺。”

她頭上戴着一支玉簪,再無其它飾品,随着她的動作晃了晃,很是耀眼。

玲珑見此從容起身,笑着說道:“既然幾位公子與佳人有約,玲珑就不打擾了。”

自始至終,她的目光都追逐着陸銘,而陸銘似有心事,一杯接着一杯的灌酒,根本沒看她一眼。

她與香萦錯身而過,目光在她身上流連少許,點了點頭算是熟識,可她身後的丫頭卻惡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哈哈哈……”林哲越也起身,道:“香萦姑娘是吧,進來說話。”

香萦這才擡腳走了進來,芙蓉若雪景如花,江哲越伸手拉過她,将她往陸銘旁邊一按,道:“咱們知道這的規矩,你不必害怕。”

随後指着陸銘說道:“你今晚上的任務就是把這位爺給侍候好了,不然我讓你豎着進來橫着出去。”

說罷拍了拍弟弟的肩膀,道:“走,咱們換個地方。”

不給香萦半點反應的時間,一時間屋子只剩下她和陸銘兩個人。

看着眼前的男子,香萦也說不出是恨還是複雜,是這個人毀了她的一生,害死了她的父母,又差點賠上哥哥的命,若不是顧疏煙,她至死也不會知道,她真正的仇人是誰?

深吸了一口氣,香萦邁步向前,親自幫陸銘斟了杯酒,舉杯示意,道:“奴家初來乍到,不懂規矩,若有侍候不周之處還望公子見諒。”

以袖擋在身前,她一飲而盡,過了今天,她便再也沒有回轉的餘地,可她不悔。

咽下的不知是酒還是淚。

當香萦将空杯放到陸銘眼前時,陸銘才擡眸看她,香萦微一轉身,道:“公子既不願開口,想必是多有憂愁,奴家就彈首曲子給公子聽吧!”

說罷就旋身退後,來到琴架旁,兩袖一攏合了袖子盈盈一禮,随後便輕盈的坐了下來,十指纖纖在琴弦上撥動,琴音似有一股哀怨又似輕愁,可她的表情一直都是淡淡的,淡淡的笑,淡淡的傷感,有一股凄涼蘊在當中。

陸銘忽然起身,抓住她的肩膀,問道:“你想不想離開這裏?”

香萦微微一愣,随後淺笑着說道:“奴家沒家沒舍的,離開這裏能做什麽,不過是給世間憑添一些憂愁罷了。”

一時間兩人無話,半晌香萦看着他,道:“公子,既然出來了就是尋開心的,你這般悶悶的讓人看着怪可憐的。”

她說話的聲音弱弱的,繼續勸道:“不若說出來,奴家陪你不開心得了。”

陸銘的目光終于從眼前的女子身上移動了琴架上,他眉頭微蹙,忽然将香萦拉進懷裏。

香萦驚呼一聲,人已跌到他的懷裏,她弱弱的伸手推他,卻被按得緊緊的,只得嬌嗔的看了他一眼,“公子……”

“我們,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忽然聽到陸銘這麽說,香萦心頭一緊,不過面上卻不顯,見推不動他的手,所幸也不推了,道:“公子對每個姑娘都是這麽說的吧?”

說着,她整個人就順勢倒在他的懷裏。

感受到懷裏的軟玉馨香,陸銘想都沒想的說道:“我只對你這麽說。”

他确實有一種感覺,這個女子他定是在哪裏見過。

近來他的确很煩燥,自青光寺回來他本欲去找顧疏煙問個明白,那日在房間裏的女子到底是誰,可趕巧皇上有急事派他出去了一趟,這才剛進京,又聽聞尚書府上發生的事。

心中煩悶不已,回想着那天的事情,他想相信顧疏煙說的話,他與她之間并沒有關系,可那日的人他都查過了,那屋裏除了她便是她的貼身丫環,并無他人。

他并不是要找回那個女子,只是似乎有一雙怯怯的眼睛一直閃現在他眼前。

“公子,公子……”

陸銘回過神來,看着近在咫尺的眸子,仿佛與心中的重疊。

“我替你贖身,跟我走……”

陸銘說到做到,站起來就向門外走去,半晌見身後并無腳步聲跟來,便扭頭望去。

卻見女子怔怔的看着他,兩行清淚就這般滑落臉跡。

他有生以來,第一次有了一種對女人的無奈,重新回到她身邊,幫她抹掉眼睛,道:“你這是怎麽了?高興壞了?”

香萦眨着淚眼汪汪的睫毛,如小雞啄米般點頭。

“公子待奴家真好!”香萦順勢抱着他的手臂枕在上面,嬌聲說道:“不過奴家想呆在這裏。”

“為什麽?”剛才也是着了魔般,陸銘此刻冷靜下來也在考慮,他帶她回去做什麽?

不過不想跟他走的女人,他倒是第一次遇到。

“公子一不欣賞奴家,二不喜悅奴家,為何要替奴家贖身?”香萦扳着手指頭,說道:“再者奴家出去後什麽也不會做,也無處可去,難道公子能養奴家一輩子不成?”

“咱們非親非顧的,奴家只知道公子是好人便是了。”

陸銘心神震動,圍在他身邊的莺莺燕燕哪一個不是靠他養着一輩子,可哪個說過他是好人?

一天天只知道在後宅鬥,如今想來,卻沒有一個知心人。

“公子,以後您若不棄,來這裏就點奴家吧!”

看着她滿目含淚卻笑得開心的模樣,道:“你喚香萦是吧?”

“公子好記性,奴家的閨名是叫香萦。”

彼時,尚書府後院,顧疏煙聽完王嬷嬷的話,道:“随她去吧!”

王嬷嬷蹙眉,道:“小姐,您為何要幫助他們兄妹?”

木擎和木香萦惹上的根本就不是什麽達官貴人,而是陸銘,陸銘有次在那人府邸見過她一面,便說了句模樣長得挺好,誰想便被那人記挂上,一直想用她來讨好陸銘。

“誰說我是在幫他們?”顧疏煙微微一笑,道:“嬷嬷,每個人都有自己的造化,改一時之命不一定會改得了一世,我們且走着看吧!”

木擎她是一定要留下來的,至于香萦,她要機會,她便給了她機會,至于結果如何,将來也不知道是個什麽光景。

顧疏煙沒想到,林绛雪會在這個時候來找她,林绛雪一進門便祝賀她,道:“四妹妹好福氣,竟然能得了幸去侍候皇上。”

“真真讓姐姐羨慕啊!”她邊說着邊向裏走去,嘴角的弧度高高跷起,都能挂得上一個油瓶了。

“三姐姐不是同我一起嗎?”顧疏煙輕笑,示意她坐下說。“還是二姐姐好啊,王爺那可是人中龍鳳,更何況您過去就是正妃,我哪能同二姐姐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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