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進天牢

來到天牢時,顯然這裏的官員已收到消息,對她們還算客氣。

陸銘并沒有随她們進來,而是留在了外面。

林绛雪和林若雪一見林則便哭了起來,父女間的親情似乎在這一刻變得格外的濃烈。

顧疏煙只是說了幾句話,便讓他們交談,她則來到這一層的盡頭。

那裏只有窗口的微風照來,角落裏黑漆漆的一片,帶着某種詭異,只有柔風照下來時散落在空氣中的微塵在飄動。

因為這一層都是關着重要的犯人,所以幾乎都是空的,就算有人的也是死刑犯,沒有人出聲,回廊裏靜悄悄的只能聽到她的腳步聲。

一步,兩步,三步,直到停在最後一間牢房裏,才沒了聲音。

牢房裏鋪着薄薄的雜草,有一張硬板床靠牆支着,上面沒有被褥,依舊只有雜草,而讓人覺得詭異的是,裏面沒有一個人。

而顧疏煙就這樣靜靜的立在牢門口,臉上的表情淡淡的就這樣看着裏面。

一時間整個牢房似乎只剩下她一個人,微淺的呼吸着這片肮髒的空氣。

‘刷’的一聲,在她的眼前突然出現一顆人頭,與她正面相對,而這顆頭是倒立的,眼睛對着她的眼睛,鼻子幾乎挨着她的。

若是旁人早就吓暈了,可顧疏煙依舊靜靜的站在那裏,雙手交疊在身上,直到此時才露出一絲笑意,道:“你還在啊。”

“哈哈……”一陣大笑,整個牢房似乎一下子沸騰起來,雜草亂飛,一道影子在裏面忽隐忽現,不時的變幻着方位。

顧疏煙退後幾步,捂住耳朵卻還感覺一陣氣血上湧,忍了幾次最後硬是噴出一口血來。

人也跌倒在地,艱難的捂着胸口急速喘息。

那陣邪惡的笑聲戛然而止,牢房裏的雜草不再亂飛,慢慢的落回地面,而背光的地方坐着一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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披頭散發的盤坐在那裏,像是在那裏坐了數年,一動不動,枯如槁木。

“咳咳咳……”顧疏煙費力的咳了幾聲,抹掉嘴角的血跡,慢慢的站起來,來到牢房前,道:“小女顧疏煙見過風婆婆。”

那道身影始終不動,半晌一聲嘆息忽左忽右的閃現,顧疏煙眼睜睜的看着那人身形未動就來到她的面前,“你一個小娃娃,怎麽會認識我?”

她的聲音飄忽不定,根本不像是從眼前這人的嘴裏發出的,她披着頭發根本看不清樣子,看起來極為滲人。

顧疏煙連忙回道:“娘親告訴我的,若有機會讓我進來陪您說說話。”

“你娘是誰?”

顧疏煙回道:“陸小蝶。”

忽然,顧疏煙的脖子被掐住,風婆婆終于露出了本來面目,一張蒼老的臉上布滿了傷疤,縱橫交錯,像是被人一劍一劍劃出來的,極其駭人,她怒目圓睜,道:“你竟敢說謊,小蝶怎麽會有你這麽大的女兒,哈哈……”

她大笑着,手上的力道越來越大,顧疏煙滿臉的潮紅,抑不住心口的疼痛,她艱難的擡起右手,眼神看了過去。

風婆婆也被她的目光所引,只看了一眼就松了手,顧疏煙撲通一聲倒在地上。

“你,當真是小蝶的女兒?”

顧疏煙好不容易緩過氣來,回道:“自然是,不然婆婆以為娘親會把您送她的這個镯子讓我戴着嗎?”

“娘親曾經說過,若是有機會進來,一定讓我來瞧瞧您,讓您保重。”

“現在是什麽年分?”風婆婆似乎不敢相信,眸光淩厲,滿頭如枯草般的頭發亂舞,極其吓人。

顧疏煙定了定神,一字一句的說道:“宣和二十八年末,臘月二十二。”

“宣和二十八年,宣和二十八年,二十八年……”

風婆婆喃喃自語,身形一閃又退回角落裏,顧疏煙沒有再喚她,留下幾包點心放在門口,又看了她一會才向外走去。

再回首,那裏似乎又變成了沒有人的角落。

二十年了,這個女人在最美的年紀心甘情願的被關在這裏,一生再未出現在世人面前,可是她怎麽會知道,她不過是受騙了而已。

這一世,她會讓她重新出現在世人面前的。

曾經的天之驕女。

她沒有再去看林則,徑自出了天牢,路過大堂時,陸銘在座,見她出來喚她過來坐。

官員早已撤出,顧疏煙身蹙了下眉頭,上前說道:“王爺還留在此處,可是怕臣女跑了?”

陸銘顯然沒想到,她會說得這麽直接,有些尴尬的笑了笑道:“四妹妹說笑了,普天這下莫非王土,妹妹要跑去哪裏?”

顧疏煙對于他叫妹妹是很反感的,忽然撇見入口處一道俪影,說道:“王爺何時娶二姐姐過門?要知道上京最近發生了很多事,顧春又入府在先,已經多了很多閑言碎語,若再拖下去,人家指不定怎麽想我二姐呢。”

“绛雪是本王的女人,大家都是知道的,她過門不過是遲早的事情,四妹妹倒是比你姐姐還心急?”兩人隔着不遠,卻談起了別人的事。

顧疏煙不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理是這麽個理,但疏煙覺得這世間的事千變萬化,誰能想到明天是個什麽光景,若是王爺真心要娶二姐姐,遲些早些又何妨呢?”

說罷便轉身向外走去。

陸銘沒有追出去,只是緊緊的盯着她的背影,忽然想到另一個女子,心中有些煩燥。

不多時,林绛雪出現在他面前,“王爺,看到四妹妹了嗎?”她的眼眶紅腫,顯然是大哭過一場。

看着眼前的女子,娴靜時如嬌花照水,行動又似弱柳扶風,心中便又平靜了下來,伸手攬過林绛雪的腰,道:“她先離開了,說是回去準備進宮的事。”

林绛雪眸光流轉着異樣的光芒,再擡頭時又嬌笑連連,“這下兩個妹妹都要進宮了,說起來一下子倒是比咱們高了一輩,嘻嘻!”

陸銘也跟着輕笑。

“這下林府怕是不熱鬧了,三妹妹和四妹妹一走,就剩我與大姐姐了,大姐姐,唉……”

她沒有再多說,陸銘亦沒有接話。

彼時,顧疏煙回到林府,王嬷嬷和小漁早就等候在那裏,細細的幫她梳妝打扮,小漁眼尖發現她嘴角的血跡,驚得問她怎麽回事?

王嬷嬷也緊張的看着她,問着就讓小漁去請大夫,小漁一溜小跑就不見了。

顧疏煙也沒注意到自己嘴角何時有了血絲,想必是被那股音波震到了,心中嘆息,“嬷嬷不要擔心了,看你的臉蹙在一起,我就心口疼。”說着她就捂着心口,表情郁悶。

王嬷嬷點了點她的額頭,道:“小姐,雖然你不愛聽,奴婢還是要說。”

顧疏煙知道她想要說什麽,只得點着頭,道:“你說吧!”

“小姐……”王嬷嬷快氣死了,她家小姐看似認真的聽着,其實就是在敷衍她。

最後無奈嘆氣,“奴婢希望您再考慮考慮,那高牆大內、瓊華碧院真不是什麽好地方,如果可以,您試着說服聖上放您回來吧!”

“就是嫁給定王,也比那裏強。”

顧疏煙:“……”為什麽要這麽說?難道定王府是僅次于皇宮的可怕地方嗎?

她的神思有些恍惚,那個人似乎有很久沒有出現了。

搖了搖頭,摒棄了這個想法,最好這輩子都不要再見。

她與他,本就不是一類人!

小漁請的大夫依然是周勝,周大夫依例幫顧疏煙把了脈,剛準備開口,見顧疏煙對他使眼色,對着着急等待的王嬷嬷說道:“四小姐并無大礙,只是許久未出屋子,一下子吸了太多的涼氣,受了些寒傷了內腑,小人這就開些藥,調理調理就好。”

王嬷嬷聽罷,長出了一口氣,拿過周勝開的藥方與小漁商量着去抓藥了。

直到這時,顧疏煙才笑着說道:“大夫有話直說吧,我只是不想她們擔心。”

“是,是,是,小人明白。”周勝連忙垂首點頭,回道:“小姐這,是傷了內裏,小人醫術不精,只能慢慢條理了。”

“周大夫過譽了,姑父既這麽信任你,什麽事都讓你來做,怕是不簡單吧!”顧疏煙這話一出,周勝立刻跪倒在地,連聲說道:“還請小姐體諒小人,小人這也是受命而為。”

顧疏煙居高臨下的看着他,不言不語。

周勝連忙将那日帶着兩個婆子,借故來檢查身子的事情說了一遍,道:“這事是大人吩咐的,也是怕您有個什麽閃失,若出了事誰也擔待不起,這才不得已才為之。”

顧疏煙依舊不開口,半晌才輕語道:“我并沒有怪你的意思,起來吧!”

周勝聞言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慢慢的站起來,卻腿腳發軟,差點再次跌倒。

直直的站在那裏,再也沒有剛才的自若,心裏七上八下,不知顧疏煙還要說什麽,卻不敢提出告辭。

顧疏煙攪着桌上的熱湯,又淺嘗了一口,開口說道:“我這病怕要長期調養了,還望周大夫多多廢心。”

“小人自……自當竭盡全力。”周勝連忙回道。

“下去吧!”

“是。”周勝幾乎想用滾的,看都不敢看顧疏煙一眼,扭頭就走,連藥箱都忘記了。

顧疏煙偏頭盯着他快到門口時,才出聲喚他,“周大夫……”

‘撲通’一聲,周勝連頭都沒轉就跪到地上,“小姐放心,這件事小人就是死也不會告訴別人。”

“唉……”一聲輕嘆,顧疏煙說道:“我是想提醒你,藥箱忘記帶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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