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李靜這次回家, 最怕的事情就是老太太提起戶口的事情。為了這件事情, 她年前回來的時候,幾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總夢到老太太找她問這件事情。

這次回來, 老太太開始的時候還沒問, 她也啥都沒提。沒想到老太太竟然突然提起這事情了。而且還不是問戶口的問題, 而是直接說她戶口黃了的事情。

也就是說,老太太竟然早就知道她農轉非的事情辦不成了?

她咋知道的, 誰告訴她的?

李靜眼睛盯着許建生。只見許建生面無表情,似乎不大想管這件事情的樣子。不,不是建生, 建生不是這種喜歡挑事的人。那是幾個孩子?她看向許紅和許梅子, 還有許磊和許龍。

“我問你話呢, 你看啥呢。”老太太拐杖摔了摔,“這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你之前是咋和我說的,說把戶口轉出去,是為了以後農轉非的事情, 現在事情黃了, 你說該咋辦?”

許老太臉色鐵青,面上的表情都帶着幾分猙獰了。

本來之前她就要問李靜這事情的,還沒來得及說呢,孫子就被人給欺負了。現在兩件事情連在一起了,而且都還和李靜生的那兩個死丫頭有關,在她心裏,李靜就是罪上加罪。

“媽, 這事情你聽誰說的啊。咋會黃了呢,我這還等着礦上的安排呢。你們也知道,每天想農轉非的人都排成排了,咱這好歹是幹部家屬,得先讓那些困難戶辦,你們說是不是?”

“還想騙我!”許老太氣的跳腳,“你以為你在城裏的事情我不知道?人家礦上領導都點名批評你了,這事情你以為我不知道?”

李靜聽到許老太提起這事情,心裏像是被錘子重重的敲了一下。

老太太真的知道這些事情,到底是誰說的?

這一刻,她對幾個孩子也産生了不滿。她平時對孩子們多好啊,可這些孩子是怎麽做的,竟然把她給出賣了。

這一瞬,她忍不住紅了眼眶,委屈的鼻子都發酸了。

許建生看她這樣子,原本不想管這閑事的,這會子也不免有些心軟。“媽,戶口的事情轉不轉都無所謂的。現在孩子們還在讀書,等讀完書了,在城裏考個工作,這戶口也是遲早的事情。當初我不是也是農村戶口嗎?”

“你這話說的輕巧。知不知道現在家裏是啥光景。不說別的了,就是咱家今年的糧食,就比去年足足少了一半。以前咱還能吃個八分飽,現在連五分飽都不夠吃的。孩子們大了就不給分糧食了,還有李靜,一個大活人,人家說了,不幹活不給糧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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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太太起的咬牙切齒,一邊還捂着心口。

這都怪誰啊,怪誰啊?!“這都是你養的好閨女給害的,要不然誰家敢這麽對咱們。我當初在村裏,說一句話,許根生都不敢和我對着幹。現在分糧也要克扣咱家的了。都是你那樣的好閨女給害成這樣的。”

許老太直說老淚縱橫。

許建生聽着老太太這些指責,心裏難受,有愧疚有自責。可當初這事情,他也管了,管不了啊。小滿的頭都被他給砸破了,老太太不照樣被公審了嗎。現在兩個閨女怨他,不認他,連老太太也怨他。他到頭來,啥都沒落得好。

見許建生沒反應,許老太幹脆坐在一邊的椅子上,捶胸頓足的哭。

“我的命咋這苦啊,辛辛苦苦的拉扯大兩個孫女,能掙錢了,一口吃的沒孝敬我,倒是給人家買好東西了。你看看,龍龍和磊子可是她的親弟弟啊,都是咱老許家的苗子,她不給她親弟弟買書包,還給外人買。現在還要在那出錢賠那書包。這都是你養的好閨女啊。”

老許家其他人都不敢說話,只有劉巧在邊上伺候着,時不時的給老太太擦眼淚。

許老頭抽着着旱煙,眉頭上也是愁眉苦臉的。

大過年的,害的一家人愁雲慘淡的,許建生心裏也難受。“媽,你想讓我咋辦,你就說吧,我能做到的,就聽你的。”

聽到許建生這話了,老太太終于不哭了,指着李靜道,“許根生說了,她要是不回來幹活,就不給糧食。咱家咋樣也養不起一個大活人吧。”

這是要李靜回來幹活了。

李靜頓時變了臉色,嘴唇發抖。讓她下地幹活?她這輩子就沒下過幾天地。當初在地主家裏伺候小姐的時候,她也是在內宅裏面幹活,平時連衣服都不用洗的人。讓她下地幹農活?而且回來老家之後,不止要幹農活,還要被老太太給壓着。在城裏雖然也要幹家務,可好歹她說一不二,管着整個家。回來了,那可是要被老太太給使喚的。

這不是還不如伺候千金小姐呢。

而且她可是主任夫人啊,要是讓礦上那些大嘴巴的人,特別是焦嫂子之類的人知道這事兒了,以後她哪兒還有臉在礦上待啊。而且李靜更害怕的是,這一回來,以後再想回城裏去就千難萬難了。她本來就是農村戶口,要是老太太壓着不啊讓她回城裏去,她可能下半輩子就要留在村裏了。

想到這個可能,她後背的都汗濕了。

別說李靜自己不樂意,許建生也有點兒不樂意。哪個男人不希望自己媳婦在身邊伺候的。“媽,李靜回來了,孩子們咋辦,我沒時間照顧他們。家裏少不了人啊。”涉及到自己這邊了,許建生還是能找到理由的。

李靜一聽,立馬點頭,“是啊媽,就是不為了我,也要為了孩子們着想啊。”

她立馬看着幾個孩子。可孩子們都不看她。幾個孩子可才知道,李靜這戶口的事情黃了,意味着他們以後不能轉城裏戶口了。

劉巧見老太太板着臉,又見李靜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打着圓場道,“媽,我看要不這樣。平時讓大嫂在城裏照顧大哥和孩子們,等農忙的時候,讓大嫂回來幫幫忙,賺點工分。到時候咋樣也能找許根生要’人六’的糧食。”

她說完,提了一下許建平。許建平見媳婦這麽說了,也點頭道,“我看這事情成。”

李靜聽到這話,臉色難看的像豬肝色。不過轉念一想,雖然農忙要回來幹農活,可到底是不用留在村裏了。

許老太本來是想把李靜給弄回來,好好的磋磨的,可是想到孫子,這想法也就打下去了。

孫子在城裏還得人伺候呢。總不能讓他們自己洗衣服吧。她又看向許紅。許紅一愣,吓了一跳,“奶,我馬上要考高中了,我聽城裏人說了,只要咱考上高中,以後就能讀大學,大學生一出來就是幹部。以後我當幹部了,一定要讓把奶的成分變好,給奶争光。”

許老太聽了,心裏覺得熨燙。自己這大孫女沒的說的,從小就嘴甜,腦子靈光,而且長的漂亮。要是以後這能成大學生了,那就是人上人啊。以後沒準還能找個當官的婆家。

這樣的孩子留在村裏确實可惜了,還是讓她繼續讀書,以後出息了,老許家才能沾光。

“那行,事情就這麽定了。老大家的,以後你農忙的時候就回來掙工分,平時在城裏好好的照顧幾個孩子。要是讓我知道你不盡心盡力的,就給我滾回來種地!地主家都沒不幹活的丫鬟,咱老許家也沒有!”

當着全家人的面被老太太說是地主家的丫鬟,李靜心裏覺得難堪極了,卻半句話也不敢反駁,只能連連點頭。

若說之前她照顧孩子們是為了以後讓孩子麽養老,給她長臉。現在老太太發話了,她以後想不盡力也不敢了。

戶口的事情終于揭過去,李靜心裏的大石頭這才緩緩落下了。等老太太去廚房裏了,她還半天沒緩過神來。

劉巧給她端了杯熱茶。

李靜想起剛剛老太太知道她戶口的事情,心裏還是有些沒法釋懷,見劉巧過來了,她故意指桑罵槐道,“也不知道是哪個多嘴的東西,竟然把這事情和媽說了,要讓我知道了,我一定剪了她的狗舌頭。”

劉巧道,“大嫂,這事情咱也是剛剛才知道的。我和建平上次進城,哪裏也沒去,咋知道你這戶口的事情呢。不過倒是有吃聽前屋許貴和人說你這事兒呢。我估摸着媽是從許貴那知道的。你不是也看見許貴在礦上食堂嗎?而且還和二丫他們在一起,二丫肯定是知道這事兒的……”

這話裏的意味分明。肯定是許南南告訴許貴,然後許貴回村裏來說的。

知道了罪魁禍首,李靜這牙齒差點給咬碎了,“我當初要是知道生的這麽個東西,我就直接掐死了算了,留着害人啊。”她氣的說了一句,又看着劉巧,“剛還是多虧你幫我說話了,要不然媽這關我肯定過不了的。”

劉巧笑道,“這有啥,都是妯娌,再說了,你平時對梅子和龍龍好,他們可沒少說你的好,我都記在心裏呢。我覺得我這兩孩子倒是把你看的比我和建平都親了。”

李靜就喜歡聽這話,心裏對梅子和許龍的好感不知不覺的加深了。覺得自己當初沒白疼了這兩個孩子,要不然剛剛劉巧咋幫她說話呢。

又看着另外一邊,張翠琴拉着自己兒子說長道短,一副母子情深的樣子,心裏免不了有些膈應。

前屋這邊,宋桂花家裏氣氛可和老許家千差萬別的。

雖然書包給弄髒了,不過宋桂花拿水一洗,又拿針線把脫線的地方縫縫補補的,和新的也沒啥區別了。見書包恢複原樣了,木頭和石頭這心情又好起來了,拉着許小滿在屋裏捉迷藏。

有幾個孩子打打鬧鬧的,屋裏氣氛熱鬧極了。

特別是等飯菜出鍋了,香噴噴的味道,都能傳到外面去了。

家裏好久沒能吃到這麽豐盛的飯菜了,一家人都吃的香噴噴的。

小滿還好,她在城裏跟着許南南,每天沒少吃肉菜。小石頭和小木頭吃的響聲不斷。

陳奶奶看着這一幕,心裏別提多高興了。俗話說好人有好報,看來還真是不假。要不是當初兒媳婦好心幫着這姐兩,也不會有今天這好日子了。

看着宋桂花這個兒媳婦,比之前還要滿意了。別看她就一個兒媳婦,後屋那老許家三個兒媳婦都抵不上自家這一個呢。

吃完飯之後,許南南将之前留的菜和飯裝在籃子裏,和宋桂花打了聲招呼,就去了山上。

之前聽宋桂花說了,因為她和許小滿搬走了,山上的屋子便空了。沒多久,賀秋生就提出搬到山上住,方便幹活。

牛欄和這茅草屋沒啥區別,加上賀秋生平時也挺老老實實的,所以許根生也同意了他的這個要求。

到了山上的時候,賀秋生正在拿水沖洗豬圈。

許南南姐兩走了,所以山上也沒割豬草的人了。許根生倒是想找,只是臨近年關了,小豬還沒抓回來,便也沒急着找。

這養殖場便只剩下賀秋生一個人幹活。

走近了看到賀秋生的背影,許南南鼻子酸了酸,“賀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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