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4)

是口氣很淡:“她不是那樣的人。”

“你到底想怎麽樣的?”肖婷楚楚可憐道:“而且你回來以後……為什麽故意疏遠我?”

“肖婷。”宋楌的口氣明顯有些不耐煩了:“有些事,我不想再提。”

“是不是我去年說錯話了?惹你不高興?可那時候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我事後也跟你道歉了。你就別計較了好不好?”

這時候,上課鈴聲響了。她只好結束了偷窺,回到了座位上。

過了幾天,李老師果然沒有提到換課代表的事兒。看來宋楌真的把事情壓下去了。鑒于此,她也對宋楌和肖婷區別看待:一個呢,還算有良心的。另一個人呢,都忘了是誰救了誰的。

好不容易挨到了周五。放學的時候,宋楌卻說了一件事:“明天陳集和江曉請我客。既然你認識他們的話,不如一起去玩玩。反正大家以後都是朋友。”

“哦,好的。”

她看他面沉如水的樣子,也是感慨:人家這份定力就是不一樣,明明和肖婷吵成了那樣還能裝作無事人一般。

第二天周末,她就請了個假奔出了學校。

陳集看見她到了,就吼了開來:“阮阮!我們都等你半個小時了!”她一臉黑線,請假手續批準下來也要一個小時啊!

江曉穿着白襯衫,人模人樣,推了一下黑框眼鏡:“誰是阮阮?”

陳集就說開了:“就是她啊。她奶奶給她取的小名。還有,你們知道她的大名釋心怎麽來的嗎?”

江曉來了興趣:“怎麽來的?”

“她爺爺從前是個和尚,破四舊的時候還俗的。出家的時候法號就是釋心。所以阮阮她是用爺爺的法號當大名……”

她囧了:“法號又怎麽了?我覺得很好聽啊。”

江曉點了點頭:“是很好聽。”

她臉紅了,看着江曉,淑女般地點了下頭。

不過,跟在兩人身後的宋楌倒是沉默的很。三個小帥哥站在一起,她比較了下,的确是宋楌比較惹眼一些。

他們先到了肯德基吃飯,端着小盤子的小姐姐,也是頻頻向宋楌抛媚眼。證明她的目光是正常的——宋楌不愧本校校草之名。

但是雞排端上來之後,她拿過了飲料,開始吸呀吸。

陳集很奇怪:“你怎麽不吃東西?”

“哦,我過來的時候吃飽了。”

“嗨,老姐,你這不夠意思了。這個新出來的嫩肉五方,花了哥哥我十五塊錢。”陳集笑眯眯地把食物推到了她的面前:“是你最喜歡的麻辣口味。”

她還想推辭,眼風一掃,江曉也問道:“你不喜歡吃肯德基嗎?”

“不不不,我來嘗嘗。”她就拿了刀叉,切了一小塊嫩肉五方。好久好久沒有吃過這麽有油水的東西了。美味充斥着舌苔,就像一場徹徹底底的轟炸。她的腦海中又被那種奇妙的感覺給塞滿了,炸開的醬汁就像炸開的味覺盛宴。

但是好硬啊。這好吃歸好吃,可是以她目前的情況,真的不該吃下去這麽硬的東西的,牛肉羊肉豬肉什麽的都是忌口。于是,只是一口以後她就放下了刀叉。

“這個嫩牛五方不好吃,我不吃了。”傲嬌了。

陳集奇怪了:“姑奶奶,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挑嘴?”

“因為我要減肥!”

“好好好,你減肥你減肥。”陳集又看向了宋楌:“宋哥,阮阮她為了救你一命,都瘦成這樣了。你難道不說兩句?”

“不要了啦,陳集你閉嘴。”

“你想吃什麽?盡管點單。”宋楌還真開了口。

她無語,只好道:“海鮮粥吧。”

吃完肯德基,三個男生去了一家黑網吧組隊打團。還把她給拉上了。但她根本不會玩游戲,只能看看《蠟筆小新》自娛自樂。不一會兒,黑網吧的老板過來查身份證了。他們四個人又溜之大吉。一邊溜,陳集還一邊抱怨:“不是說這家不查的麽?”

她瞥了一眼路邊的廣告牌:騷年,現在文明城市評選,嚴打期間。

“我們去玩桌游吧!”陳集又出了點子:“四個人,就玩三國殺!”

到了桌游室,一副三國殺擺上了桌。她充當那個洗牌的人,打三國殺麽,反正瞎比劃比劃。三個男生倒是殺得不亦樂乎。不過她這個自由散漫的炮灰,顯然有着戰場攪屎棍的作用。好幾次,眼看江曉要贏了,被她某張牌給壓了下來。然後宋楌翻盤。

鬼知道這三國殺到底怎麽打的。

宋楌第五次贏了以後,陳集嚷嚷了:“阮阮,你是不是存心幫宋楌?”

“我發誓,我只是看哪張牌順眼打哪張牌。”她顯得很無辜,又同情江曉:“副班,下一次你肯定贏。”

結果她烏鴉嘴,第六次還是宋楌贏了。絲毫沒有給小夥伴們面子。于是這游戲又玩不下去了。

走出了桌游室,陳集顯然還沒玩夠。又領着他們往燈紅酒綠的地方跑,只是跑到了一半,又折回來。三個男生神秘兮兮地咬耳朵商量,然後一致把目光定在了她的身上。

她莫名其妙:“你們幹什麽?”

陳集搓着手:“阮阮,你先回校去吧啊。”

“哦,那你們注意安全。”

但是一回身,她就悄悄跟上了三個人——賊兮兮把我支開,肯定有貓膩!很快,結果揭曉——他們居然進了一家以“女人”聞名的洗浴城!她擦了擦眼睛——乖乖,三個兔崽子很有出息啊!十五歲,就敢來這種高級場所找女人!

她掏出手機,“咔擦!”一聲拍下這個歷史性瞬間——

哈哈哈哈!陳集你小子的把柄我抓住了!哈哈哈哈!還有宋楌你小子,別得意!

……等等,照片上還有我的男神江曉啊。= =尼瑪江曉還站在兩個人的前面啊!這樣很容易讓人想歪啊!這張照片……報廢了。

又等了五分鐘,江曉就從洗浴城走了出來。

她拍了拍胸口——果然我們家副班長大人是清清白白的。再等了半個多小時,另外兩個人還沒出來。

他們這是在搞毛呢?!

11.011 敢說

“喂,陳老兄,金華洗浴城的服務還滿不滿意?”

她還是夠意思的,沒有直接打電話給陳集問“美女還滿不滿意?”畢竟,從小一塊長大的,做事兒也不能太不給面子。果然,陳集這小子被吓到了,兩分鐘以後,陳集就衣冠不整地從洗浴城裏面沖了出來,速度堪比劉翔。

她舉起手機,抓拍之——看你小子以後還敢不敢來這種地方!

接下來……宋楌還在裏面。她舉着手機卻猶豫了:老實說,宋楌至今和她無冤無仇,她也不必這樣埋汰人家。可是呢……如果宋楌出什麽事兒了,還得怪在陳集身上。她怎麽這麽倒黴,攤上陳集這種只會惹事的青梅竹馬。

她拿起了手機:“喂?宋楌,我是唐釋心。對啊……我聽說金華洗浴城的服務很周到啊。”

對方倒是淡定,語氣中聽不到一絲的慌亂:“是很不錯。”

她皮笑肉不笑:“不知道你做的是半套服務,還是全套服務呢?”

“唐釋心。”對方居然還敢說:“你別想這些有的沒的。”

“是啊,我們同齡,你已經在花天酒地了。啧啧啧,我還不能說幾句了?”抓到人的把柄就是爽啊!她有些幸災樂禍:“還是出來吧啊,我相信呢,你只是一時失足。那個,所謂浪子回頭金不換,陳集喊你進去也是無心之過。”

“那你是替陳集喊我出去?”

智商真高啊,居然一下子猜到了她的言外之意。

“不錯,陳集的奶奶拜托我一定要照顧他。”所以:“我提醒你,萬一你還不出來,出了事兒別怪陳集。”

“那我也必須提醒你:小心人家洗浴城的保安盯上你。”

話音剛落,烏鴉嘴顯靈了。幾個保镖身高馬大的往自己面前一站,上來就是要沒收她的手機。她趕緊把手機放在了口袋裏:“我,我只是路過,我現在就走,現在就走。”但一個男人惡狠狠地說道:“你剛才舉着手機對準我們店大門幹什麽?!”

“我真的只是路過。”

這人道:“那把你手機拿出來,給我們檢查檢查!”

“我……”冷汗直滴下來,她忽然間想逃了,但扪心自問,怎麽都逃不過這三個彪形大漢的追捕。只能顫巍巍拿出了手機……這時候,一只白皙袖長的手,像是從天而降似的,落在了她的手上按回了手機。回過神來,背後響起一個如沐春風的聲音——

“各位大哥,她是我女朋友。是我讓她在這裏等我,請問有什麽事嗎?”

保安們認出來他是剛才進去的顧客。立即換了一副嘴臉:“誤會。”

好了,一場誤會就這麽化解了。離開了洗浴一條街,她才松了一口氣:“謝謝你。”只不過她搞不懂了:“你是什麽時候出來的?”

“我和江曉進去以後,才發現不對勁。所以我和江曉商量了,他走前門,我走後門離開那個地方。出來以後,我不放心江曉,就繞到了前門來找他。”

這樣啊,她放心了。又覺得很不好意思:“抱歉,我絕對不會讓肖婷知道這件事的。”

宋楌正在喝着一罐飲料,聞言反問她:“這件事和她有什麽關系?”

“肖婷不是你女朋友嗎?”

宋楌頓了頓,才回複了她:“現在不是了。”

……他們什麽時候分手的?!不過,這樣過問人家的私事真不好吧?她囧了,趕緊搖了搖剩下來的半杯飲料,五米投籃投進了垃圾桶裏。回過身來,宋楌正仰頭喝他那一罐百事可樂,陽光以一種極其順暢的方式,劃過少年的臉頰。

為什麽人家這般大爺的喝水姿勢……也這麽好看?!

回到了學校,何培培和谷雨菲過來找她出來玩。說是附近的夜市開了,東西都特別便宜。

路上,谷雨菲拉着她進了一家時裝店。正中央擺了一條非常漂亮的黃裙子。

“試試吧。”何培培對她說:“看上去很适合你。”

她有些心虛地搖了搖頭:“太小了,我穿不下去的。”事實上,這樣漂亮的衣服,對于她而言,就是一種奢侈的幻想。而且知道自己穿不下去的時候,又會被體型再傷害一次。所以,遇到這樣的事情已經習慣了拒絕。

但谷雨菲和何培培拉着她道:“試試嘛!我看你穿這件正好。”

沒辦法,她只好進了試衣間換衣服。出乎意料,這件看上去只有s號的黃色連衣裙居然很貼合她的身材!百褶樣式的裙擺下面,露出一雙白白嫩嫩的腿兒。她左右上下看了看,還是有些忐忑,生怕裙子會在下一秒被撐爆成碎片。

但她走出來的時候,何培培忽然叫了一句:“哇塞!好漂亮!”谷雨菲也張大了嘴巴:“看樣子,我們班的班花要換一個人了。”

她頭一次,穿上了s號的衣服。而不是衣櫃裏面那些xxxx號的中老年服飾。

鏡子裏的那個少女,的确有着不輸于肖婷的美貌。雖然體型微胖,卻不顯得臃腫。反而和略大的瓜子臉搭配的恰到好處。百褶裙邊緣,一朵朵蝴蝶花紋盛開着。好像把她襯托成了百花叢中的一位公主。這位公主轉了個身,身後就是一片稱贊。

服務員小姐也恭維道:“小姑娘,你穿這件實在太好看了!”

“那好,我要這件了。”比起賊激動的谷雨菲和何培培,她還算是淡定的。

回到了宿舍,她又拿出了這件黃裙子穿上。鏡子當中的那個少女,真的是自己嗎?!她不止一次地問自己。這是一場夢吧!什麽時候,那個肥豬肥婆可以變成了一位清秀袅娜的少女?!什麽時候,她也能夠形容自己“挺漂亮”?!

但果真是她,沒有錯。

第二天早上,她穿着這件黃裙子到了班上。立即又引來了一陣轟動。

一下課,先是勞動委員周錦的大臉盤子在面前流連不去:“艾瑪,語文課代表,你穿這件裙子實在太好看了。你怎麽不早點穿出來?”

然後又是成績倒數第一的王煊跑了過來,主動要求學習:“課代表,你下午有空嗎?我想補習一下語文!”

她一一微笑拒絕,只是目光有意無意間落在左邊——江曉注意到這條黃裙子了麽?匆匆收回,卻不經意掃過旁邊的宋楌,他卻在笑看着她。

完蛋,她為什麽要臉紅啊要臉紅?!= =

第一節課下課,去做了個早操,回來以後,課桌裏面塞滿了小零食。還大都是愛心巧克力。

……靠,當美女的感覺真是好。這不止一個男生悄悄塞進來的吧?

不過,是誰說來着:女人一輩子的天敵就是美食!

隔日,望着旁邊的班主任徐老師,唐釋心只能無語——這麽大一碗飯她吃得完麽!

話說回來,學校裏不知道哪邊流出了傳言,說唐釋心消瘦得那麽厲害,是因為患上了厭食症。

這些流言蜚語不知道咋地傳入了班主任徐老師的耳朵裏。徐老師早就關注她身體消瘦的事情了,現在聽到這個傳聞,越想越可疑。等問了何培培以後,才知道她是真的一天只吃一頓,而且這一頓基本上是小米粥。

徐老師炸開鍋了,萬一自己的學生有個三長兩短等于要他的老命。

所以今兒,徐老師忽然找到了她。然後宣布:“釋心,你中午跟老師一起吃飯。”

于是,情況就變成了這樣。

她拿着筷子,恨不得馬上從地球逃跑。

還有啊……前面那桌,不是咱們初三教務處的周主任麽?左邊那桌,是計算機孫老師吧?她杵着筷子,剛吃了下一口飯,有人過來和徐老師打招呼:“老徐?帶學生來吃中午飯啊。”然後也坐了下來,她擡頭一看/(ㄒoㄒ)/~~地中海發型的校長!

這頓飯就是砒.霜也要吃完啊!

吃了一口,又一口,簡直是把細嚼慢咽的藝術發揮到了極致。

徐老師還給她夾了一個雞大腿:“以後啊,你就跟老師到這邊職工食堂來吃飯。”

她能趕緊休學麽……

直到把飯盤裏面收拾得幹幹淨淨,徐老師才放過了她。到了教學樓,她想也不想就沖進了廁所。收拾了十幾分鐘才出來。

之後一連好幾天,徐老師都壓着她在教職工食堂吃飯。表面上是師生和藹的,實際上,徐老師簡直把她當做大熊貓了,恨不得看着她一口一口吃下去。別人還說羨慕她的特殊待遇,職工食堂的雞大腿可是随便吃的,可是也不想想:有校長在這頓飯還吃的好麽!

地中海校長還被徐老師給感染了,也學會給她夾雞大腿。

她吃啊吃,然後無語望蒼天。

結果某一天徐老師告訴她:你不用來教職工食堂吃飯了。

問其原因,徐老師慈祥和藹道:“宋楌說,他會代替老師監督你吃午飯。”

于是,天雷滾滾變成了五雷轟頂。

12.012 房産

中午,班級上的人都走光了。她也無力去食堂,就拿出數學題開始做。只是宋楌他人不知道什麽時候來的,橡皮擦在對面的桌角上。她拿過橡皮擦的時候,随便問問:“宋楌,你為什麽跟徐老師說要監督我吃飯?”

為什麽?這是一個好問題。

首先他不瞎,某唐嘴上都起了泡了。所以:“舉手之勞。”

“那多謝你的舉手之勞了。”她舔了舔口腔潰瘍的地方,低頭繼續解開了一道二元一次方程。只是寫着寫着,她不自覺地想起來,現在也是飯點,宋楌為什麽會出現在教室裏面?難道他也沒有吃中午飯嗎?卻完全沒意識到,她視線的落點,已經從桌面的講義上移到了宋楌的臉上。

他很快問道:“你有什麽事嗎?”

回過神來,她已經臉紅了:“你怎麽還不去吃飯?”

“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說。”

“他們說你得了厭食症。”宋楌道。

“別聽他們胡說。”她自個清楚着呢:“我能吃一些比較稠的粥還有蛋糕,吞咽也沒問題。只是消化有點艱難。和厭食症無關。”

“那你想不想去學校對面那家蛋糕店吃個午飯?”

“好啊好啊。”她下意識就答應了,回過神來,卻是呆了:握草剛才宋楌說了什麽?!請自己出去吃蛋糕?!更重要的是她居然答應了!好吧,宋楌都站了起來,又問了:“去不去?”她咬了咬牙,承認自己在這一點上很沒有骨氣。

不知道是前世太缺男人缺的還是咋地,她對于美男的邀請毫無抵抗之力。

到了蛋糕店,她開始吃美味的蛋糕。話說回來,自己的胃的确可以接受這樣軟軟的東西。所以吃起來并不困難。吃完了兩個虎皮蛋糕,宋楌又點了一份披薩,她就擺了擺手:“我不吃這個的。”宋楌無語:“我還沒吃午飯。”

她看着宋楌吃披薩餅,淡淡的陽光鍍在了他的周身。他靠的這麽近,人忽然變得前所未有的生動,真實,好像觸手可及一般。

宋楌很快就吃完了,她喝了口咖啡,才問了句:“你就對我這麽內疚嗎?”

宋楌的目光頓時變了。虧得她看了出來,他內疚嗎?當然內疚。這一年以來,他時時刻刻都在等唐釋心減肥成功。每一次骨髓穿透以後都對自己說:這個女孩會救我。還祈禱她千萬不要傷到哪兒。但這些,歸根到底只是為了自己考慮而已。

卻從未站在對方的角度想一想,一個才十四歲的女孩用半年的時間消瘦70斤,這有多麽殘忍。

他擡手,倒了一杯咖啡:“去年,爸爸媽媽和你商量,他們要你在四個月之內減掉七十斤,這本來就是強人所難。”

“別怪你的爸爸媽媽,這是王醫生說的話,答應的人是我。”

“那你現在在治療暴食症嗎?”

“不瞞你說,我想等到大學以後再慢慢進行治療。現在的狀況是,我能克制住一些貪食的念頭。但克制不了多久又會去暴飲暴食一頓的。這種病反反複複,得了的人,基本都會在成年以後再次複發。”所以:“我不急在一時。”

其實這些話她不該說的。但這些日子以來,她壓抑的東西太多了。宋楌本身就知道她心底的黑暗,所以該說的不該說的幹脆通通都說了。說完了她就後悔了——你又憑什麽認為,宋楌需要聽你這樣的傾述?憑什麽?

于是又道歉了:“抱歉,這些事情和你無關的。”

但宋楌搖了搖頭:“沒關系。”看來,是他把她的情況想的太簡單了。

也是從這次午餐談話後,她和宋楌之間的關系不知不覺就變了。她知道宋楌因為內疚所以才照顧自己,某種程度上,自己也接受了這種照顧。但另一方面,她又開始堅決抵制着他的關心,原因無他,她不想利用人家的感恩之心。

想想又釋然了,他們在搞什麽呢?還有半個月就要中考了。中考以後各自東南西北飛。

她打算利用這剩下來的半個月好好沖刺一把,只是到了6月2號,爸爸打了個電話來,說他得了一個兒子。要她去新家坐坐,順便認認小弟弟。她二話不說就趕到了那個爸爸的“新家”去。爸爸的現任妻子還在坐月子,接待她的是家裏的月嫂。

“侬是老板的女兒吧?”月嫂以前見過她的,現在都認不出來了:“哎呦,怎麽長這麽瘦了!”

“嗨,學習壓力大。減肥的。”

“減了肥好,侬現在多好看!快過來,你媽都等你半天了。”

……其實,這個女人不是她親生媽媽。不過,爸爸在媽媽身上栽了大跟頭,後來娶老婆的第一要素是性格要賢惠。

這不,當她進來卧室的時候,後媽就溫柔地笑開了:“阮阮?快過來。”

“陳阿姨好。”

“你這孩子多見外,喊我媽就可以了。”陳阿姨慈祥地看着她。又把小弟弟抱了過來,遞給她:“看看你弟弟,他長得是不是很像你爸爸?”

她抱了過來,小心翼翼的,像是抱着一塊易碎的豆腐塊兒。要說像不像麽,這麽小能看出個啥?但懷裏暖暖的,軟軟的觸覺實在太好了。她不禁伸出一根手指,逗了逗孩子,結果這小子就“哇嗚!”一聲哭了。月嫂過來一模,說尿布濕了,把孩子給我吧。

她忙不疊地把孩子遞了過去。

陳阿姨目光中滿是慈愛:“怎麽樣?你喜歡小弟弟嗎?”

她點了下頭:“喜歡。”

“……那個,阮阮,有一件事跟你商量一下。”陳阿姨有些不好意思道:“去年,你爸不是給你在景園大學城那邊買了一套學區房嗎?後來你爸想了想,你現在成績這麽好,連老師都說你是要去北京,上海上大學的。這個學區房就沒用處了。這樣吧,以後等你上大學了,你爸再給你添置一套。景園那邊的房子就讓給你弟弟好嗎?”

……這麽快就跟她争奪家産了?誰不知道,景園的房價這兩年來都漲了二十萬了。爸爸給她買的這一套,既是投資,也是商業保險。說白了,爸爸只是把房産的名義給了她。實際上,房産轉移還不是大人說了算。

她猶豫了下,陳阿姨又道:“将來你結婚了,阿姨給你配一輛路虎開好不好?”

她想了想,以爸爸的性格,經濟大權家裏一把手抓,肯定是和陳阿姨商量好了,才讓陳阿姨這麽說的。反駁?她吃的穿的住的哪個不是靠爸爸?忍下來?景園的這套房子,十年以後肯定能從一百萬升值到二百多萬,誰會當這個冤大頭?

有了……房子可以不要,不如多買點升值更快的東西。畢竟,她的前世可是一個股農啊!

她想了想,道:“陳阿姨,房産證本來就是爸爸的東西,他想怎麽辦,我聽他的。”不過:“我想跟爸爸學學炒股,讓他幫我辦理證券開戶。再給一筆資金,大概五萬元左右,讓我練練手。你能不能幫我跟爸爸說?”

陳阿姨想了想,五萬換一百萬的房産證,太值了。于是道:“那好,這件事我跟你爸說。”

“那多謝阿姨了。”

又交談了一會兒,爸爸回來了。于是她就到外面和爸爸一起吃飯。

“阮阮,你下個月要中考了。爸爸就對你交代一句,這樣的人生機會錯過了就不能重來。所以你一定要發揮出最佳水準,知道了嗎?”

“知道了,爸,吃這個。”她夾了一大塊雞肉過去。

爸爸笑了,他盡管和前妻鬧得不可開交,但女兒畢竟是聽話懂事的。從來都不要人操心。或者說,他也沒那個功夫操心這個女兒了。于是摸了摸她的頭:“等你考上重點高中了,爸爸請你的班主任和教導主任吃一頓。”

“謝謝爸爸。”不過:“爸爸,萬一我沒考好……呢?”雖然可能性不大。

“沒考好嘛……”

他認真想了想。一直以來,都對這個女兒太放心了,以至于從來都沒怎麽上心。複讀?那要錢的,而且複讀說出去都丢人。花錢上重點高中?他聽說,省立高中的分數線差一分,要多交三萬塊才能進去。那麽差十分就是三十萬。還不如直接上個大專呢!

于是道:“那到時候你自己看着辦。爸爸只能提供給你上學的錢,不能保證你的将來。”

“我知道了,我一定考好。”

“對了,你上次捐獻骨髓的對象,那個叫宋楌的,你要跟人家搞好關系。”爸爸忽然放下了筷子,鄭重其事道:“那個人家不簡單,在上海做金融投資的。你跟人家這種富貴子弟有交情了,以後長大了受益無窮。”

“可是爸爸,我們快畢業了,以後就不是同學了。”

“傻孩子,不是同學可以是朋友嘛。更何況你是人家的救命恩人。”

“我知道了。”

她笑着離開了這個“新家”。但離開以後,滿面的笑容就消失了。

呼吸了一口氣,腦子也清醒了不少——目前,還沒有實力和陳阿姨争什麽,可是……爸爸的家産,并不如阿姨所想的那般“多”啊!

因為,那一場波及了整個金融業的黑天鵝危機要到了。

13.013 中考

很快,匆匆一周過去了。臨考前一天,老師開始最後的押題。

李老師的押題全部關乎古詩詞:“中國是一個詩的國度,白居易用“右手秉遺穗,左臂懸敝筐”描繪了貧婦撿拾麥穗的場景;李白用“我寄愁心與明月,随風直到夜郎西”表達對王昌齡的思念之情;下面,默寫這兩首古詩……”

1 她默寫完畢交了上去,然後在紙上寫了六個字:“撿拾幸福碎片”——如果沒記錯的話,這就是本次中考的作文題了。虧得前世中,高考的大作文實在是印象深刻,所以才能回憶起來。那麽,寫議論文還是記敘文比較好呢?

老師說議論文比較好些。先找分論點,然後舉例論證,湊夠800字,一篇大作文就成功了。但想想吧……幸福有何可議論的?托爾斯泰都說,幸福的家庭都是相似的。如果寫議論文,那麽關于“幸福”的讨論簡直是千篇一律。

仔細想了想,提筆寫了兩個字:“散文。”散文如何呢?形散而意不散。試試看吧:“……要說誰最幸福,莫過于孩童了。他們無憂無憂,沒有時間匆匆而過的煩惱。所以每個人都說,童年是幸福的。一旦我們長大了,幸福也化為了點滴碎片……”

好……好矯情啊! 她無語了一下,這就是不瞎扳故事的後果。記得以前有個同學寫作文,為了“真情實意”今天寫奶奶去世了,明天寫爺爺去世了,後天寫外公病危了……一年以後,還是如此循環。好像他們家天天在死人。

算了……就這麽湊合吧!反正才中考,寫得太成熟也太誇張了點。= =

準備好大作文以後,課程也上完了。老師做了最後的總動員,然後,大家就各回各家去了。

隔日,中考開始了。

出門之前,她喝了一杯蜂蜜水,吃了一塊夾心蛋糕,外加三塊巧克力,算是給自己補充營養。走到了考試地點,時間還未到,紅線拉了老長老長,一排學生還在低頭看書。等到哨子吹響了,學生們都進入了考場。她也随着人流踏入了考場。

第一項考試是語文。她翻開了大作文的稿紙,題目果然是“撿拾幸福碎片”。拿出上輩子苦練四年的公務員行楷,一氣呵成。前面那些題目嘛都是小兒科了。下午的考試是數學,用心一點,倒也沒什麽難題。連思考題都不在話下。

到了第二天中午,她留在了學校裏吃飯。這個實驗中學的考場不甚熟悉,就在小賣部買了點面包。

下午,物理考試也很快寫完了。休息二十分鐘,就迎來了最後一場考試——化學。

其實化學是她的弱項,不過100分得個80分還是沒問題的。就刷刷刷開始答題。

填空題最後一道題:沼氣的主要成分,她寫下了甲烷。但是烷最後一劃寫完以後,肚子裏傳來一陣咕嚕聲。平常鬧肚子是家常便飯了,上個廁所,咬一咬牙也就挺過去了。但今天很不一樣,不一會兒,疼得她冷汗直冒。

不,不成了……好像整個腸子都打了一個結,又有誰在不斷地拉扯,拉扯……

填答題卡的時候她幾乎哭了出來。

監考老師走了過來:“同學,你身體不舒服嗎?”

“老師……我去上個廁所。”她扶着桌子站了起來,但肚子就好像被人重重打了一拳,眼前又是一黑,簡直要昏倒下去。好不容易上完廁所回來,才提起了筆,忽然間她就堅持不住了,悶哼了一聲:“痛!”就昏倒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是在醫院裏面。

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床單。空氣中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動了動手腳,麻麻的,胳膊上還插着管子挂着糖水——

這時門被推開了。一個白大褂醫生走了進來。她擡手擋住直射下來的探照燈光。醫生告訴她:“小姑娘,這裏是市第一人民醫院,你得了急性腸胃炎。”

想起來了,忽如其來的疼痛,最終讓她的毅力在那關鍵的時刻崩潰了。那個化學答題卡,她只填寫了幾個選擇題,其餘都是空白一片。這該怪誰呢?急性腸胃炎,想也不用想,就知道這是她平日節食,暴飲暴食,加上催吐的……結果。

醫生走了以後,她開始沉默地睡覺。現在好了,重點高中已經完蛋了。

下午的時候,徐老師第一個趕到了醫院來探病。她很抱歉:“老師,我考試沒考好。”

徐老師擺了擺手:“先別談考試,身體最重要。”又自責道:“也是怪我,當初沒好好關注你的事情。”

徐老師走了以後,班長和副班長都過來探望她。她還跟他們開玩笑:“這下好了,考不好也不怪我沒好好學習。”

班長谷雨菲嘆了一口氣:“醫院已經通知了你的奶奶,她馬上到醫院來。”

“不用麻煩她老人家了。”她看了一眼挂着的點滴:“這是最後一瓶水,挂完了就好了。”

最讓人無語的是,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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