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047 學車
到了四月中旬, 學校進行了二模。
二模, 聽說是難度最高的一次考試。所以, 學校裏的每個學生,都如臨大敵。
因為最近天氣轉熱了,唐釋心特地換了一件藏藍底的紅白印花襯衫。宋阿姨說過,她的衣服顏色都挺老氣,唯獨這件, 看起來顯得皮膚特白。
其實,她穿衣服從不看顏色, 穿的舒服就行, 這件襯衫就比較适合考試。
到了考場上,坐下來, 把桌子反轉。底下的空檔很小, 一雙腿伸進去,還得轉個彎才擺得下。
監考老師進來了,底下響起了竊竊私語,不過上課鈴聲一響,什麽嘈雜的聲音都沒了。
她挺佩服這群娃的, 不愧是省中的好學生啊——看到校長親自來監考,還能如此淡定!
話說,這位校長大人, 其實是剛升上來的。年輕帥氣,北大數學博士,還不到四十歲。是宋楌他們班的數學老師。也是全市女老師的夢,中, 情,人。
什麽?原來的校長呢?
隔壁的實驗高中,對,就是楊曼曼他們學校。剛剛發生了一起跳樓案。某高二學生,為情所困,打電話求女友複合。電話中咆哮:“XXX,我愛你!你如果和我分手,我就跳樓給你看!”結果女友冷冰冰道:“哦,那你就跳吧!”
于是,縱身一躍,上了電視的頭版頭條。
該男生全身骨折,命好不容易保住了,但注定終身癱瘓在床。
該男生的家長鬧事,指責實驗高中監護不嚴,實高校長碰了滿鼻子的灰。沒辦法,教育局就把他給調走了。又把省立高中的校長調了過來。老校長在本地名望很高,一下子就把事壓了下去。但,也就留在實驗高中任職了。
楊曼曼還跟她抱怨過:“班長,我們學校有學生跳樓了。結果全校檢查早戀。我勒個去,這一下不知道拆散了多少鴛鴦。”
“怎麽拆散的?”
“發現一對,喊一對家長過來。告訴他們,要麽管好孩子,要麽退學。”
“……”
她真心實意覺得,只要作業多一點,那跳樓的悲劇,就不會發生了。比如省立高中就是。
後來,那位明智的校長,果真大刀闊斧改革作業,楊曼曼他們的作業量,一下子增加了三分之二。用曼曼的話說:“我下課都是小跑來回的,每節體育課,都帶着一張試卷出去寫。”“晚上不到一點不睡,早上五點爬起來……”
然後,實驗高中再也沒有早戀現象發生了
。
好了,廢話少說,二模考試開始了。帥哥校長說:“先拿到卷子的同學,把卷子反面朝下,等到開考鈴聲一響,再進行答題。”
一模的監考老師就沒這麽說過,看樣子,校長大人監考就是不一樣。
等了五分鐘,開考鈴聲終于響了,她立即翻過卷子答題。
第一天的考試都很順利。到了第二天,她考選修的政治和歷史。宋楌考數學和物理。雖然考的不一樣,但宋楌的考場就在隔壁。進考場之前,他們還互相打了個招呼。
考完了歷史,就只剩下政治了。結果這場發生了點意外。
坐在她後面的一個學生,早飯吃得太撐,考試又太緊張,結果吐了。
這一吐就吐在了前排……哦,就是她的背後。把她的新襯衫染了個五花八門。
也虧她定力好,忽視背後那熱乎乎,亂糟糟的一團,繼續填答題卡。直到校長過來,說:“你出去洗一下,馬上回來考試。”才放下了2B鉛筆,慢悠悠地走出了教室。然後,以百米沖刺的速度,奔向了女衛生間,擰開水龍頭。
丫的考個試都這麽倒黴。/(ㄒoㄒ)/~~
脫下了襯衫,她把背後那一大塊沖了沖,衣服是濕透了,還帶着難聞的味道。
但離結束還剩下半個小時,她還有三道簡答題沒寫,不敢停留,就套起濕漉漉的襯衫出去了。
結果剛出女廁,就迎面看到一人——哈哈哈,這麽巧,宋楌你也來上廁所啊?
宋楌微眯着眼,卻是問她:“你衣服怎麽濕了?”她就把剛才的倒黴說了一遍,結果宋楌聽完了,就脫了黑色運動服外套,她驚悚:“你想幹什麽?!”卻看宋楌解開了貼身的石墨色襯衫,遞給了她:“把襯衫脫下,穿這個。”
教室裏還開着空調,她穿着濕衣服進去,是存心找病受嗎?!
但唐釋心不幹了:“宋楌,你搞錯沒有?!我穿你的襯衫……你是覺得我穿得上嗎?”
不好意思,她的胸圍絕對比宋楌……要宏偉許多。D杯罩不是說着玩玩的!_(:зゝ∠)_
宋楌這才發覺,讓女朋友穿襯衫有點不現實——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她的胸膛。濕漉漉的布背後,是兩團凸起,形狀圓潤,弧度豐滿,于是喉結不自覺滾動了一下,然後把運動服遞給了她:“外套扣不起來,就披着進去。馬上考試結束了來找我。”
也沒啥時間猶豫了,她接過了運動服,一披,再多留戀了一下宋楌的身體。骨肉均稱,胸膛結實,還有背後一對蝴蝶骨……呸!趕快考試趕快考試!
回到教室,她還是情不自禁腦補,腦補小小非禮了一下宋楌同學。
考試結束的最後一分鐘,她把題目答完了。校長收試卷時,忽然停在她的面前,片刻。
唐釋心大氣也不敢喘,幸好,校長最後也沒說什麽,就從她的身邊走過去了。
她這才松了一口氣,出了教室門,就把外套脫了下來。以免引起哪個多嘴多舌的注意。
二模結束,時間已經轉到四月底。
要說,離高考只有一個月了,日子反而是比較悠閑的。
老師不布置海量的作業了,每周兩堂的體育課,重新回來了,還有下午3點以後的三節課,變成了自習課。反正時間很多,你愛咋整就咋整。
其實學校也知道,都到了這個時候了,該考成啥樣就啥樣。逼着誰學習也沒用。
于是,氣氛終于從壓抑,一點一滴地轉變了過來。學習之餘,她也有時間出去轉轉。
省立高中是百年老校。就在學校的後舍,矗立着一座清代的戲樓。還是重點文物保護單位。很多時候,她就徘徊在那老戲樓下,閉着眼睛,聆聽微風穿過古舊閣樓的聲音。然後,一股躁動的不安,就逐漸從靈魂深處平息了。
不安,其實因為迷茫。
她并不迷茫未來,她迷茫的是自己——
總是想憑借心力去攀登着什麽,一直一直想去攀登着什麽……這一股傲氣,是她前進的源泉,也是她焦躁的源泉。
你什麽時候可以安定呢?
她不知道,古樓的風聲,也給不了她什麽答案。
很快到了五一,省中給他們放了四天的假。這又是一筆寶貴的考前時光。
期間,柏楊跟她打了個電話,說,班長,四中要拆了。我們要不要,送母校最後一程?
她猶豫了會兒,也是搖頭了:“我不去了,看着拆掉沒什麽意思。”
結果卻證明,你該面對的,其實早晚都要去面對。
話說,經過了一個月的練習,宋楌終于把車練好了。孫師傅批準他,可以大晚上的上路,在周圍開一開。但不能開進市區。于是,勞動節的最後一天,宋楌終于有勇氣喊她上車了。說,阮阮,我開車帶你出去逛一逛。
好呀好呀,她很樂意看宋楌開車。
但開車之前,宋楌的手不自覺抖了那麽一下。然後,他又熄了火。
這就尴尬了= =更尴尬的是,不知道是緊張還是咋地,宋楌努力了好幾次,不是踩油門過頭,緊急踩了剎車,就是油門沒加足,松開了離合器。熄火,再熄火,轉了那麽幾下,又又熄火。她從反光鏡中看到,他的額頭已經有青筋在跳了。
最後一次熄火,車身大力震動了那麽一下,她差點撞到了頭。
“阮阮,你下車。”宋楌沉聲道。
“宋楌,你沒事吧?”她小心翼翼地靠了過來:“是不是太緊張了?”
“是。”他幹脆拉起了手剎,靠在了坐墊上:“我不敢擔保,開車帶着你出去會沒事。”
“沒關系的,你前幾天不是開得很好嗎?整條盤山公路,十幾道彎,你都扛下來了。這出門全部是直行道。你一定可以的。”
“那不一樣。”
一個車上有她,一個車上沒她。有她,他就會顧慮許多許多,然後心慌意亂起來。
萬一對面有車迎面撞上,他們該怎麽辦?!萬一遇到酒鬼開車,他該怎麽保護她?!
可笑的是,他自己在車上,從來沒考慮過這麽多。可她一上了車,這些念頭就全湧了上來。
“宋楌。”用左手握住了他的右手,她安慰道:“你就把我當空氣,忽視掉就是了。”
“阮阮,下車。”他很堅持,也有些不耐煩了:“我不說第三遍。”
她沒辦法,只好下了車。但是打開車門的時候,又不甘心了。走遠了點,然後咬了咬牙,站在陰影處,看着宋楌開車。沒有了自己,他明明一下就發動了起來,明明轉圈轉得很好,明明……準确地貼着黃線在前進,換擋……
車子巡視了一輪下來,她打了個電話。
“喂?宋楌,我手表不見了。你幫我在車棚那邊找找,是不是掉在那兒了。”
不遠處,宋楌把車停在了車棚旁,又打開了車的大燈,照在了前方。下了車,他就沿着燈光的軌跡,開始幫她找什麽“手表”了。而她悄悄地繞了過來,趁着宋楌不注意的時候,拉開車門,溜上了車子,蜷起身子,藏在了後排。
準備好了以後,她發了一條短信:“我找到手表了……”
十幾秒以後,宋楌就回來了。外面的大燈開着,車裏面黑漆漆的一片,他沒注意到後排。直接坐上了主駕駛的位置。然後,啓動了車子。切換檔位,車速表漸漸升高了。他也學着她空擋停車,車子有些震動,倒也很快停了下來。
這不是很穩嗎?
接着,宋楌開車上了路,一路上速度都放得很慢。方向卻是……
知道他想去哪裏了,她趕緊背過身子,按了一下電話的按鈕,宋楌的手機響了,他瞥了一眼來電顯示,就開始靠邊停車。停下來以後,他“喂?”她舉起了手機:“宋楌,四中已經拆了……”宋楌的手停滞了片刻,卻是往後看去。
她已經坐在了座位上,然後伸出一只手:“嗨,晚上好啊。”(^3^)╱~~
宋楌:“……”
這個晚上,宋楌還是開着車,帶她來到了四中荒蕪的廢墟上。
短短十分鐘的車程,宋楌後半段開得非常小心,磨蹭了十五分鐘才到。
路上,他的語氣有些不好:“阮阮,躲在後面吓人很高興嗎?”
“我要是高興,你就會不高興了。”她問道:“宋楌,你為什麽害怕開車帶我啊?”
宋楌沉默了一會兒,才說道:“我爸……二十年前的車禍,你知道的。這場車禍,至今都影響着他的生活。”他轉了半圈的方向盤,還有後半段話,那是不想說的——開顱手術過後,父親喪失了一半的生活能力,包括瞎了一只眼睛。
小時候,他抱怨過爸爸:為何從來不抱自己?後來他才知道,車禍碾碎了他的肩胛骨,爸爸這一輩子都無法舉起手了。
媽媽是個開朗樂觀的人,她接受了這樣的丈夫,并且把一家人都照顧得很好。但他不一樣,他骨子裏跟父親太像,都有點杞人憂天的憂郁氣質。所以,剛剛學會了開車,他不敢帶着小女朋友上路。只敢一個人在黑暗裏不斷地練習。
但她的頑皮,打破了他所有的顧慮。
到了四中大門,唐釋心先下了車,看到面前的一片碎石嶙峋。還有挖掘機,連夜在清掃……
宋楌鎖好了車門,也走了過來。
空氣中有點硝煙的味道,這是爆破過後的塵埃。
她吸入了這麽一口空氣:“宋楌,我以前很讨厭這個地方,現在卻有點懷念了。”
“二叔跟我說,四中的地盤被一位華僑買走了,他要用自己的名義,在這裏建一所希望小學。”
“那就好,最好建造得堅固一點。四中原本破破爛爛的,簡直不是人住的。”
眼看那轟隆隆的推土機近了,宋楌拉起了她的手,拉回了車裏。
她坐在了副駕駛的位置,問道:“回去的時候,要不要我來開車?”
“如果我開不起來,你再開。”
宋楌拉起了手剎,然後,踩了油門。漸漸松開了離合器……車子就啓動了起來,沒有熄火。但是一檔起步,切換到二擋奔跑,他費了七八百米的距離。就是切到了二擋,速度也沒有上三十。連騎自行車的老大爺,都超過了他們的寶馬。
她不急,宋楌需要一些時間,去适應這種感覺。
到了郊區的大路上,宋楌終于換擋到三了,但反光鏡裏,她看到了他的額頭都出了汗。
好不容易,他們到家了。
她下車以後,就繞到了他的駕駛一側去。
宋楌剛剛打開了車門。她沒有給他拒絕的餘地,就彎彎腰,趁着他沒有站起來,輕輕吻上了他的臉頰。
這是獎勵他今晚的勇氣。
獎勵他克服了心中的恐懼,勇敢面對着未知的不安。
很快,一個人的主動,變成了兩個人的主動……
唇齒相接,如蜜如酒。
有暖暖的春風襲來,好像要把世間所有的柔軟,都融化在這溫馨的夜幕中……
作者有話要說: 嗯,下一章,高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