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64 餓狼

對唐釋心而言，這個早上, 像是一場用蜜罐子醞釀出來的美夢。

身邊的宋楌, 身上有淡淡的，好聞的清香。是他昨晚用的沐浴露的香味。

他貼着她的嘴, 輕聲地和她說話。雙臂緊緊摟住了她。她也低聲回應那些話, 再順勢接吻。

他們先談論了下期末考試, 讨論了下寒假的計劃。然後, 她談到了紀寧的訂婚儀式, 宋楌就趁機問了, 阮阮，你想不想也要一場訂婚儀式？

在确定關系這件事上, 宋楌倒是比自己主動積極多了。他很想向所有的人證明，她是他的女人了。

但唐釋心不以為然，從法律的角度來說，訂婚具有約束人身的性質。而中國的法律不支持對人身的約束，所以, 訂婚是沒有法律拘束力的約定。換句話說，就算他們訂婚了，也是毫無法律責任的一種儀式罷了。

再說了，訂了婚, 搞不好宋楌更加肆無忌憚地“欺負”自己。弄不好, 她一個不小心懷孕了。宋楌肯定做得出來，讓她退學待産這種事的。那麽，她還能說不要孩子嗎？！

所以她堅定地搖了搖頭。

宋楌問了：“不喜歡和我訂婚？”

“訂婚太麻煩了, 我們以後……直接結婚就好了。”她趕緊繞開了這個話題：“宋楌，看在昨晚的份上，你別和我生氣了，好不好？”

“好。”他很痛快地答應了。

果然捋順了毛，宋楌就變得很溫柔體貼。

她這才放了心，然後問道：“宋楌，你到底為什麽……會這麽生氣？”

為什麽？

其實他也說不上來那種感覺。只是面對顧文軒的時候，下意識的，就有要保護她的欲望。也可以理解為……男人的第六感作祟。覺得女朋友正處在某個人的關照之下。盡管事情還沒什麽苗頭。

所以：“我害怕顧文軒搶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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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把唐釋心給逗笑了：“宋楌，你當我是毛爺爺，人人都愛呢？其實，你不必在乎我被誰搶走。反而是我害怕，哪天你被人給搶走。”

“彼此彼此。”宋楌揉了揉她的臉蛋，然後，嘴唇碰到了她嫣紅的唇，他的吻從這裏開始，經過眼角，滑到了耳垂上。聲音就貼在了她的耳邊：“阮阮，等四年以後，你嫁給我，好不好？”

這一刻，她的骨頭都酥了。連靈魂都被他給蠱惑。自己都不再是自己了……

她不假思索道：“好。”

一聲輕微的呻.吟過後，幹柴變成了烈火……

就從這天早上開始，他們又重歸于好了。

但分別的寒假，還是無可避免地來臨了。

宋楌的考試周，是在三天以後結束的。也是這一天，徐教授把她和金雪寧找了過去。對于年過不惑的老教授來說，最大的興趣愛好就是看着弟子成才。而這一屆學生裏面，徐教授最欣賞她和金雪寧。所以，給予她們兩的實習機會也是最好的。

下午，徐教授就帶着她們兩個去了一家律師事務所。事務所的所長李孝豐，是徐教授的得意弟子。徐教授像交代女兒一樣，把她們兩個交代給了李孝豐。

李孝豐問了問她們的情況，就讓手下的兩個金牌律師來挑選助手了。

一個文質彬彬的刑事律師，叫康子奕，是全省“十佳律師”和本市“十大傑出青年。”康子奕的相貌俊雅，坐下來的時候，更是顯得英氣逼人。

而另外一個金牌律師，是個看上去發福的中年女人，長着一張陰沉沉的臉。目光不斷地在她和金雪寧身上逡巡。卻露出一種令人很不舒服的輕蔑表情。

唐釋心下意識想選康子奕當師傅，結果還沒開口，金雪寧搶先她一步，先做了自我介紹：“康律師您好，我是徐教授介紹過來的學生，我叫金雪寧……很高興見到你，其實，我早就對你慕名已久了。前些年有名的吳天錄碰瓷案，我看過庭審的錄像……”

康子奕的眼睛亮了，吳天錄碰瓷案，被告被敲詐勒索兩百多萬。最後，在他的運營之下，替委托人讨回了公道。反而得到了五十萬的賠償。

于是，他笑了笑：“小金，你願意當我的助手嗎？”

就這樣，金雪寧成了康子奕的助手。而她……沒得挑，只剩下“老女人”王怡蕾王律師了。

王怡蕾是個主管經濟糾紛類的律師。沒有什麽特別有名的頭銜，但是，她創造了一個業績奇跡——從業五年，從無敗訴。經過她手的賠償案件，累計起來的賠償金額，已經達到了1個億。因此，她的咨詢費是全事務所最高的。

當這樣一個人的助手……其實不虧的。唐釋心這麽安慰自己。

結果跟着王怡蕾到了辦公室，王怡蕾開口就道：“小唐，我這裏沒人打掃衛生，以後，你就早來半個小時，替我把辦公室的衛生打掃好。聽到了嗎？”

“……”她深吸一口氣：“王律師，我是過來實習助手的……”

“小唐，你既然知道是我的助手，那我就得跟你說清楚了。我不允許誰在工作上提出異議。再說了，你到我這裏來，沒有掏一分錢。那我們事務所，還得白吃白喝供着你們。就是讓你打掃個衛生，又怎麽了？到了外面單位，沒人給你當保姆。”

唐釋心無語，忽然明白這女人為何勝訴率那麽高了。

肯定是，一張伶牙俐齒，法庭上沒人争得過她……

沒辦法，她只好拿着笤帚，開始打掃衛生。然後再端個茶，燒個水什麽的。順便，再眼睜睜看着那些委托人坐在辦公室裏掏錢。一天下來，王怡蕾光是咨詢費就收了五千多。擁有這麽高的薪水，難怪王怡蕾根本不把他們這些實習生放在眼裏了。

下班的時候，她看了下手表，已經錯過了5路站臺的末班車。無奈，只好站在馬路邊上攔車。

這時候，一輛綠色的計程車停了下來，車窗搖開，露出金美女的臉：“唐釋心，你還沒走？”

“我剛剛出來，你是回學校去嗎？那我們一起拼個車？”

“那好，你上來吧。”

于是她就上了車。金雪寧靠在座位的另一邊，看也不看她，只是語氣散漫地問：“跟王師傅相處的愉快嗎？”

“不愉快。”她實話實說：“今天什麽都沒學到。”

“她看着就像不想教你，所以我勸你，還是退了這個實習工作比較好。”

呵呵……敵對的态度太明顯了吧……

其實這個學期以來，金雪寧處處都在跟她争個高低。

比如期中考試的論文，她們兩都寫成了範文。徐教授拿去大四班上讀了，羞殺了一群大四的學長學姐。

比如期末考試，她和金雪寧的總分，全系第一第二。而且金雪寧只比她差了三分。

所以，金雪寧真的是個強悍的對手。

但她沒有一絲的反感，反而挺感激金雪寧的。至少，金雪寧這種對手，會讓自己進步。她也很樂意奉陪——

“我不想退，王律師只是看不起初出茅廬的新人罷了。以後，她會了解我這個人的。”

金雪寧笑呵呵： “看樣子，你對自己很有信心？”

“算是吧。”她問道：“那你呢？那康律師看起來人不錯。”

“我看人，從來不輕易下結論。”金雪寧笑了笑，語氣中卻是滿滿的自信：“不過，我一旦下了結論。那這個人就被我給看穿了。”

唐釋心笑了笑：“你也對自己很有自信啊。”

“算是吧。”

“那你說說，王律師是個什麽樣的人？”

金雪寧答非所問：“唐釋心，如果你和王律師相處得不愉快的話。可以走一些捷徑，讓她至少不敢小瞧了你……比如說，喊你男朋友過來，讓她知道你有後臺。”

“……你說宋楌？”她搖了搖頭：“這不可能吧。”

“那你不妨試試看，讓王怡蕾這種人知道你有這麽一個男朋友，她巴結你還來不及。如果不讓她知道，那我可以告訴你，這個寒假，你就等着端茶倒水吧。”

唐釋心愣了：“你怎麽這麽清楚？”

“在來實習之前，我做了三天的功課。包括看了王怡蕾的庭審錄像。”金雪寧淡淡地自豪道：“所以說，有備才能無患。”

正說着，車子已經到了。外面的霓虹燈光閃爍。

唐釋心忽然喊住了她：“……金雪寧。”

“嗯？”

“謝謝你。”

她很感激金雪寧的忠告。

至少，讓她不再對這個欺軟怕硬的社會，揣着什麽希望。

盡管金雪寧只是回複了一句：“不用謝，我只是看不得你丢學校的臉。”

“……”

回到家的時候，宋楌已經回來了。吃飯的時候，宋楌也問了她實習的事情。她就跟他談了談源城律師事務所。

沒想到，話談到一半，宋楌就道：“這家律師事務所，以前投标過我母親公司的法律顧問……你說的專管經濟糾紛的王律師，是不是王怡蕾王律師？”

“……是。這麽巧？！王律師是你媽公司的法律顧問？！”

宋楌卻道：“王怡蕾沒中标，她第一輪就被淘汰了。”

“……”好，好吧，她收起之前的話。

接着，宋楌說要打電話給源城律師事務所的負責人，她有點囧：“宋楌，這樣不好吧？”宋楌卻很固執，說寒假放她一個人在這裏，本來就不放心，如果不讓單位照應照應。那麽，你就別去事務所實習了。跟他回家過年吧！

她只好依了他的話，其實內心深處，還是有點鄙視自己的。

狐假虎威……啊。

于是，第二天去事務所的時候，一切都被金雪寧給說中了。王律師對她的态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改變——不僅不讓她打掃衛生了，反而很親切地說，小唐，你今天就跟着我接待委托人吧！

唐釋心默，金雪寧說的很好，王怡蕾就是一個見風使舵的主。

就這樣，她的助手生涯正式走上了正軌。

一連好幾天，她都跟在王律師的後面，記筆記，查資料，外加整理各種文件。忙得是不亦樂乎。雖然，她真心不待見王律師見風使舵的勢利眼，但也不得不承認，王律師的确很熟悉各種法律條文，而且擁有較強專業素質和能力。

這不，最近王律師接手了一樁商标權的糾紛案，她就一針見血地指出，索賠裏沒有反應商标侵權的訴求，從而為委托人讨回了權益。

當然，她也明白，所謂的好的律師，就是會盡一切可能，在法律允許的範圍之內為委托人争取最大的權益，并且，平衡法律和委托人權益之間的關系。這就要求，律師不僅僅是一個利益的訴求者，還是社會公平的維護者。

她的目标就是這個，維護力所能及的公平。同時讨回應有的權益。

轉眼，實習工作進行了一周。拜男票的那個電話所賜，一切都很順利。

到了1月15號這天，宋楌要回家去了。她送了他一程。

車站分別的時候，宋楌摸了摸她的頭：“阮阮，照顧好自己。”

“嗯，你就放心吧。”其實是她擔心他照顧不好自己。

送走了宋楌之後，她就匆匆忙忙去了律師事務所，結果遲到了十分鐘，王律師也一點都沒過問。到了下午，王律師更是親切地說了：“小唐，馬上我有個委托人過來問問一審的進展，他是你們學校的學生。你去幫我接待一下。”

“好的。”

她就跑去接待了……然後，她又食言了，見到了某人最忌諱的存在。

顧文軒的出現，還是這麽毫無防備。倒是顯得她這個呆住的人，實在是大驚小怪了。

可是短暫的對視過後，是顧文軒的笑語：“小唐，這麽巧？你在這裏實習？”

“是……顧，顧學長……你的案子是王律師負責的嗎？”

“是。我上述之前，請教了下導師該如何維護權益。導師給我推薦了這家律師事務所。”

“那太巧了……”

坐下來，他們稍微聊了聊，話題都是有關這起抄襲案的。她就把王律師交代的話，全部說了一遍，最後匆匆忙忙打了個招呼：“顧學長，不好意思，我還有事。”

離開的路上，她又沖進女廁所，洗了一把臉。

冷水把人澆得清靜了些。可是她還在奇怪：這麽會這麽巧呢？難道，自己和顧文軒真的這麽有緣嗎？

簡直是匪夷所思啊…… 她實習跟的師傅，正好是負責顧文軒案子的律師！

應該只是巧合吧？王律師是這附近最有名的經濟犯罪辯護律師，顧文軒找到她也不算奇怪。

她這麽安慰自己。

***

另一方面。

送走了小姑娘以後，會議室裏就陷入了沉默。

顧文軒多年養成的習慣，沒有人的時候，就開始反反複複思考那些問題。絕對不讓一分一毫的時間，毫無意義地度過。

這個計劃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扪心自問。大概是期中考試以後，他就知道徐教授想推薦唐釋心來這裏學習了。

黑了教授的電腦，對他來說，也是一種家常便飯。

然後，一步步的，按照自己的方式在做。

那些保密技術的源代碼，是他放出的一只羔羊，吸引那些早就對此饑渴的公司，過來投标。然後，他再乘機把一部分代碼洩露出去。

他這麽做了許多次，培養了那些公司的胃口越來越大。

那些公司還以為，這樣神不知，鬼不覺的抄襲無人察覺。卻不知道，這些小小的掩蓋手法，根本逃不過身為黑客大佬的他的眼睛。

他只是在等待，餓狼上鈎，然後，以一敵百罷了。

這當中的一個小小意外，就是為了照顧到唐釋心，把案子交到了王律師的手上。

王律師是第一次經手網絡源代碼抄襲案，他知道，讓她來辦理，很可能一審沒個好結果。但這沒關系，他已經準備好了二審上訴。

而這一切的緣故，都是他想接近心愛的女孩——唐釋心。

他喜歡她，從那個黑暗的地下室裏開始，一直到如今光明敞亮的律師事務所。

包括她禪意的名字，包括她……這種毫無察覺的姿态。

作者有話要說： 顧學長的手段……_(:зゝ∠)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