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瘋神的潘多拉（二十二）

焚天其實也不算猜錯。

只不過風燭不僅真有類似于幽閉恐懼症的心理問題, 并且他也的确想見到喬依絲、然後從對方那裏了解一些別的事情。

——比如說北域的事。

自從風燭猜到喬依絲很可能就是當初那個情報販子所找的合作對象時，他便意識到喬依絲已然卷進了如今北域的複雜局勢中。

而且還是處在漩渦中心的那種。

畢竟她那個名為【更好的選擇】的稱號實在太好用了些。

一年多以前風燭向喬依絲發問時雖然并未太過當真、僅僅只是稍微找個心理安慰罷了，但如果只看如今的結果的話，喬依絲當初給出的答案确實也沒錯。

說回正事。

對于喬依絲忽然來到宇宙第一大學做講師這件事，風燭覺得她未嘗沒有借此避開北域那些明槍暗箭的意思。

正是因為他知曉喬依絲稱號的作用，所以當勒斯家族選定了為誰效力之後, 風燭便緊跟其後關注了他們為之效力的人——畢竟對方基本上就是北域的新王了。

在心理咨詢室的沙發上坐下以後，風燭直接對着喬依絲開啓了【演繹法】。

事實上要不是剛才【天命在我】這個稱號用在了焚天身上，風燭原本打算連它也一并使用的。

因為喬依絲的敏銳度顯然沒三主神那麽非人類，或者說這位女士根本不是戰鬥型的人才，所以風燭倒也不擔心對方發現什麽。

并且或許是因為喬依絲天賦卓絕、活得極其順遂的緣故，她的性格也遠不像他這般複雜多疑。

以至于當北域那邊傳來什麽消息時, 她不會太過顧忌地點、場合, 頂多就是稍微走遠了一些，然後便直接點開信息浏覽了起來。

于是風燭便借着他的那些稱號多少了解到了一些信息。

比如說他剛才提到的勒斯家族效忠之人的身份。

再比如說在大多情報販子還沒反應過來之前，他便已經知道了北域局勢即将迎來又一次的劇烈變換的事。估計要不了多久, 這個家族效忠的人物就要成為北域新王了。

更有意思的是, 風家的風疾和風徐效忠的人雖然并不相同, 但他們兩個卻一個都沒壓對人。

現在他似乎真的無需動手做些什麽了，因為此刻風家已經在自取滅亡了。

“我之前聽說了一件事……”

喬依絲略顯猶豫的聲音使得風燭斂下了思緒, 然後他就這麽面帶疑惑地擡眼看向了對方。

實際上他對喬依絲突然說起與心理治療無關的話來并不意外。

甚至他都已經猜到喬依絲接下來要說什麽了。

“最近好像有人在傳你在接受心理治療的事，并且還具體到了幽閉恐懼症這種類型？”

“不管你相不相信，但我絕對沒有和任何人說過你的事。”

“這件事我會查清楚究竟是怎麽流傳出去的。如果你有需要的話，我也可以為你澄清這些不實的傳言。你的症狀根本沒有傳的那麽嚴重。”

“還有, 你最近得罪了什麽人麽？這麽傳的人很可能和你不太對付。”

風燭聞言後先是沉默了一瞬，然後他便對喬依絲頗為無所謂地說道：

“不用了。反正傳都傳了，過幾天也就消停下來了。”

“況且我根本不在意外面傳些什麽。”

“就像您說的那樣，我的幽閉恐懼症算不上多嚴重，也沒什麽不能說的。”

“況且我的舍友是誰您也清楚，和我不對付的家夥應該并不少。所以有些閑言碎語什麽的也很正常。”

風燭說得豁達，但聽到這些話的紅蛇卻毫不客氣地嗤笑了一聲，顯然它是對風燭的厚臉皮感到有些無語了。

［要不是我知道幽閉恐懼症的事是你自己傳出去的，要不是我親眼看到你是怎麽誇張這種症狀的，我都忍不住相信你真的這麽大度了。］

［說起來他們也太小看你了吧？你怎麽可能有什麽幽閉恐懼症。］

不，我還真有。

雖然算不上幽閉恐懼症的程度，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在密閉環境下确實有點煩躁不安。

不過這些風燭并未對紅蛇說出口。

如無必要，他并沒有向人示弱的習慣。

他之所以傳出自己有極其嚴重的幽閉恐懼症的事，也不是為了得到什麽同情——他只是想這件事傳到風疾、風徐的耳朵裏罷了。

這兩位都想招攬焚天。

對此，風燭暫且不發表什麽意見。

反正他就這麽半真半假地構造出了一個自己的弱點讓他們知曉。至于這兩位究竟會利用這個弱點做些什麽，就要看他們究竟什麽時候能真正認清北域的局勢了。

風家的那兩位風燭并不在意，此刻他只是靜靜聽着喬依絲對于幽閉恐懼症之事給出的建議。

其實那些治療方法他自己多少也清楚一些。

無非就是從造成這種心理疾病的心理源頭入手，亦或是先從半封閉環境慢慢适應、再在幽閉環境下一步步增加他待在其中的時間直至真正痊愈等方法罷了。

說起前者的話，曾經困住他的城堡已然被炸毀、而曾經困住他的風家也即将被解決。

而後者他也早已試過——但十個月依舊是他所能忍耐的極限。

至于其他方法不提也罷。

“對了。”

“如果你覺得獨自一人難以适應幽閉環境的話，你也可以找個讓你有安全感的人陪着你。”

“不過有些人在幽閉環境下會有一些應激反應，所以相應的安全措施還是要提前做好。”

有安全感的人？

風燭聞言在心底無聲笑了一下。

整個第十宇宙裏讓他有安全感的人根本從未存在過，所以這個辦法還是算了吧。

“說起來每次看到你，我都下意識地想到了一個朋友。”

也許是今日喬依絲并不忙碌的原因。

心理治療時間結束了之後，她并沒有立即離開心理咨詢室，反而難得對着風燭說出了上面這句感嘆來。

“你們長得其實并不像，但不知道為什麽，我總覺得你和他之間有種莫名其妙的相像感。”

“或許也可能是因為你們都姓風？”

風燭聞言倒是笑了笑。

他不知道喬依絲是在試探什麽、還是僅僅只是在單純地感慨。然而他不僅沒有避開話題，反而直接對着喬依絲問道：

“你是說風燭吧？”

在喬依絲微微愣神的瞬間，風燭便已經繼續說了下去：

“我和他其實也算是同一個家族的人了。”

“至于我和他相像的事可能并不是你的錯覺——畢竟現在風家裏應該有不少人都和他挺像的。”

風燭之前從其他情報販子那裏聽說了一件很神奇的事情。

他聽說風家現在很多人都在向着他的模樣靠攏。

說得再誇張點，風家說不定都弄出了個和他有關的視頻集錦，并且據此寫下各種長篇大論來仔細分析他的一舉一動了。

其實當初風家向中域連送了兩位祭品時，北域局勢就已經隐隐有些不穩了。

風燭知道風家大抵是察覺到了這一點，所以行事才這般豁得出去。

但知道歸知道，真聽說這種事時，他卻多多少少還是感到大開眼界了。

從心理咨詢室出來後，風燭沒去圖書館，而是直接回宿舍了。

畢竟宿舍裏還有一個剛承諾了他想學什麽就教他什麽的瘋神在等着他。

當風燭走進宿舍後，他一擡眼就看見靠在沙發上不知在想些什麽的焚天。

此刻焚天就這麽擡起眼來眸光晦澀地看了他半響。

許久之後他才移開視線問道：

“你有幽閉恐懼症？”

風燭聞言頗有些意外。

他意外的不是焚天知道了這件事——之前他在體育館裏瞥見風徐在一旁看着他與焚天的對戰時，他就猜到了對方會和焚天說些什麽的可能性。

而這件事顯然是風徐告訴焚天的。

風燭真正意外的是，焚天竟然會将這件事問出口來。

他以為瘋神不會在意這種無關緊要的事情。

念此，風燭忽然想到了之前焚天問他的那句“你最怕什麽”。

焚天就這麽想知道他的弱點？

難不成他曾經哪裏得罪過這位神明、甚至還得罪到對方想用他的弱點來回敬他的地步？

可風燭很肯定，他之前确實沒見過焚天。

那麽就是焚天單方面地見過他嗎？

考慮到焚天還在等着他的回答，風燭暫時壓下了此時的疑惑，然後神色平靜地回答道：

“嗯。不過也不算太嚴重。”

風燭說得都是實話。

他先前沒随便瞎編一個心理疾病就是為了細節方面的真實性。

焚天聽到這話後本有些陰沉的面色先是和緩了一瞬，緊接着他便又極端煩躁地皺起眉來似乎想再問些什麽。

然而就在他即将開口之際，他卻像是想起了什麽似的一言不發起來了。

那一剎那，這位神明的臉色猛地難看得過分。

風燭不知道焚天此刻是因為什麽而喜怒無常，不過他早已習慣了主神那難以捉摸的脾性，也就全然沒想過要開口追問下去。

他只是先回自己的寝室換了套衣服——畢竟在之前的體育課上他被撂倒了不少次。

雖然體育館裏還算幹淨，但那也只是還算幹淨罷了。

所以風燭也不知道，此刻焚天的喜怒無常完全與他有關。

焚天臉色難看地注視着風燭走進寝室的背影。

半響之後，他終是靠着沙發閉上了眼，然後似嘲似諷地低嗤了一聲。

他到底在做什麽啊……

——他曾以為他絕不會被風燭的話蠱惑半分。

結果剛才風燭不過是随口承認了自己有幽閉恐懼症，他卻因此想到了這個小崽子似乎并不是為了喬依絲才去的心理咨詢室，甚至就連心底那陣沒來由的火氣也随着這個認知而消散了幾分。

——他曾極端厭惡眼淚這種既軟弱又無用的東西。

可就在他想到風燭幼年時被困在風家城堡裏的事、就在他想到風燭那幽閉恐懼症的可能來源時，他卻忽然覺得如果風燭真的因此流淚了的話……

什麽風家，什麽北域。

只要這個小崽子想，于他而言不過就是一劍劈得粉碎的事。

——他曾想過一定要讓風燭知曉何為冒犯他的代價。

——他也曾想着他絕不會讓風燭死得那麽痛快。但凡是這個小崽子所偏愛的，他便一寸寸地摧毀給他看。

然而當風燭說出了幽閉恐懼症的弱點後，他卻差點對着風燭問出了那句——“是風家嗎？”

是了。他在知道風燭的弱點後想的竟然不是如何折磨他，反而只想找出讓風燭得病的源頭來将其毀得幹幹淨淨。

——他曾以為死神、酒神亦或是東霆都足夠滑稽可笑，于是一再嘲弄着他們對風燭的神魂颠倒。

——他曾以為他和他們不一樣。

可現在呢？

所以這到底是在開什麽玩笑……

難不成當初那顆星球上的那場大火真的把他給燒瘋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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