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離霜 02

下南洋的航線上,除卻原本的商船,還多了許多各門各派的船隊。

此時朝陽初升,如火朝陽燒紅了無垠的海平面,海鷗成列劃過天際。

某門派船只的甲板上。

早起的女弟子從船艙上來,想看看海上日出之景,看到了甲板上的場景,卻沒控制住發出一聲尖叫——

昨日同門喝酒吃肉留下的殘骸遍地,酒罐子、碗碟、殘羹遍地皆是。

在那一片狼藉之中,還躺着頭破血流的一位年輕男弟子。

“師妹?怎麽回事,一大早咋咋呼呼的?......這......”一名男弟子聞言跟上甲板,見狀眼中露出驚恐,在師妹看過來時,才緩了過來,強作鎮定地道,“師妹別怕,師父在路上了。”

女弟子扶着他的肩膀才沒有腿軟下去,深吸一口氣,回首看去,在男弟子身後看到搖搖晃晃過來的師父,顫聲叫道,“師父,你快來看......”

門主昨夜宿醉,此時還在頭疼和暈眩的折磨中,見了甲板上的慘狀,也反應遲緩,眼裏迷茫了一瞬。

男弟子昨夜本就沒多醉,對師父借酒懲戒師弟的事實知道得一清二楚,見師父這模樣,識相地搬出臺階,“師父,不必說了,肯定是魔教知道我們靠近,才前來作惡。”

門主聽他這麽一說,愣了一下,繼而反應過來,怒道,“對,簡直欺人太甚!”

女弟子對師父的話深信不疑,擦幹淨眼淚,問道,“那我去禀報孟盟主?”

門主聽到那個“孟盟主”,才恍然醒來,連連擺手,“不了,孟盟主貴人事忙,這事本門主會解決的。”

男弟子連連應“是”。

女弟子紅着眼,還欲說什麽,只是還未出口就已被男弟子拉走了,走時不放心地看了眼現場慘死的師弟,才不得不随着男弟子的力道進船艙去。

男弟子把師妹帶到船艙,才帶上清理工具上甲板,“師父,我現在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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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門主應了一聲,遠遠眺望船隊前頭的主船,“這個無心道人是有那麽點聰明的,借我們之手尋寶,只是正道勢大,即便尋到了,又怎麽會是她的呢。”

門主搖頭一笑置之,男弟子邊附和他的話,邊把師弟的屍體收拾了。

主船船艙內。

岳荀立于主廳門外,跟來禀報的弟子道,“讓那家夥悠着點,如今非常時刻,別再随口給魔教戴帽子。”

萬一真的驚動了魔教,他的財寶可就不保了。

上次青鹿寶藏便被孟珏鑽了空子,沒有摻和進來,這次他絕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是。”弟子躬身回應,得了他的命令,才下船去副船通知傳話來的門主。

待弟子走遠,他才推門進了主廳。

廳內,正道有名有臉的人物基本都到齊了,這會正争得面紅耳赤,而他們争的重點,無意外是那位無心道人的用心所在。

岳荀一入座,他們便停下了争論。

大家一向唯他馬首是瞻,此時他來了,便把問題抛回去給他。

岳荀拿起茶杯,以蓋子抹了幾許茶沫子,道,“我信是真的,畢竟孟盟主得了青鹿寶藏。雖然岳某并未親眼所見,但相信孟盟主不會說謊。”

他一直對這事耿耿于懷,這會也沒忘諷刺孟珏沒公布青鹿寶藏的清單。

孟珏不為所動,只是儒雅一笑,含糊地道,“岳盟主這次見了白鹿寶藏,便知我為何不公布了。”

雲想容不着痕跡地蹙了蹙眉,只是面紗擋住了她的表情,無人發覺。

她和孟珏合作由來已久,只是總覺得這位合作對手深不可測。不過青鹿的确是寶藏沒錯,她本就相信這次也沒差,何況這是琅哥所發布的消息,她沒有不信之理,只要趁機除去沈無心就好。

九公主聽出岳荀話中不善,也不顧她一身太監官服,道,“岳荀,你也別忙着潑髒水,雙鹿寶藏長生藥的傳聞已有數年,空穴來風,事必有因,不然我父......陛下也不會派我來。”

在座的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她身份,雖有不滿,但礙于朝廷權勢,都忍了她對岳荀的不敬。

岳荀顯然也是同樣的想法,眼中雖有愠怒,卻保持着語氣隐忍,“那位無心道人不是身懷真正的白鹿靈嗎?只要試一試就知道了,免得,最後我們大費周章,只都被當了槍使。”

雲想容聞言在面紗後淡淡笑了一下,沒表态。

孟珏态度撲簌,只道,“嗯,請門主派人去吧。”

岳荀并不在乎他們态度如何,對寶藏的欲望已經蓋過了他平時的謹慎,當即派了弟子去送信,以解衆人之惑。

沈無心的宮船一直在海面上和他們船隊遙遙相對地開,那弟子沒費多少勁便撐着小舟找到沈無心的宮船,上去遞了消息,小心地觀察沈無心的表情。

周醉語坐在船頭剝栗子吃,順手給來送信的師弟抛了一個,瞧了瞧沈無心,“要不,我去和師父說說?”

他十二歲便下山行走江湖,從未見過鹿靈這等玄乎的存在,便一直覺得沈無心是裝的來着。

不過他一向喜歡江湖小伎倆,跟着湊熱鬧也覺好玩,何況還有輸給楊思思的承諾,才一路跟着。

在艙門處打坐的墨聞道聞言睜開眼,也看向了她。

她還未說話,楚碧城便先笑了,那笑容讓來送信的小師弟看迷了眼。

沈無心搖搖頭,道,“不必。”

她遙遙看了眼主船,雖看不見,但依舊朝對方狡猾地一笑。

主船甲板上。

衆人雖未見她的反應,卻感覺天邊驀然一暗——雲層中一頭通體雪白的靈鹿乍現,似要破天向主船襲來,人群瞬間炸開了鍋,那靈鹿卻在人群嘩然後瞬時散去,一切恢複原樣。

剛才還懷疑沈無心的人如今都啞口無言,即便是再高超的江湖伎倆,再超然的內力,都造不出這逆天景象。

甚至已經有人開始閉目祈禱,希望鹿靈原諒他方才的冒犯。

岳荀臉上的表情又怒又喜,心情複雜。

這時,方才去傳話的小師弟泛舟回到主船,前來禀報。

岳荀緊張地看他,“快說。”

小師弟先和自家掌門點點頭,才朗聲道,“無心道人讓我回話,道是那白鹿寶藏裏頭,還有......傳國玉玺。”

剛才嘩然的人群現下可不止驚訝了,紛紛又驚又怕,也有隐隐壓下喜色的。

若說之前大家多是圖財,那如今聽聞裏頭有關乎江山社稷的寶藏,便生出更多異心來。

旁人不敢對此妄加議論,即便有心也只是藏在肚子裏,九公主卻有立場問,“你說得可是真的?!”

孟珏直感頭疼,又不由輕笑一聲,這招式,倒是她能想出來的。

方才小師弟還不懂為何沈無心堅持要他當衆說出,但如今他置身局外,把衆人方才的反應盡收眼底,才在心裏嘆妙。

主船上鬧上加鬧,沈無心的宮船上卻是一片安穩恬靜之景。

這本是離霜宮的船,船上卻僅有一位離霜宮的宮人。

稚齡的小女孩熟練地掌舵,背後背着那盞長明的宮燈,正是那位在泉州港吓了正道衆人一跳的小女孩。

桅杆之上,沈無心和慕容繡肩挨着肩看甲板上的風景。

“所以說,這是思君姨姨的船?”慕容繡從小和沈無心交好,是以管雲思君叫姨姨,那會還常被沈琅數落,把他娘子叫老了。

“嗯。”沈無心剛沐浴過,此時散着發,枕着慕容繡的肩,任她和小時候一樣玩她垂下的青絲,眺望着海面。

離霜宮主本已與雲思君雲想容二人相絕,但這艘本屬于雲思君的船,卻是十一年前,離霜宮主答應過要還她的。

就連這宮人,也是在雲思君去世後,宮主親手培養起來的。

沈無心視線下移,回到甲板之上,墨聞道依舊在閉目調息,楊思思在拉着周醉語玩骰子,楚碧城在她身後替她作弊。

似是察覺她的視線,楚碧城仰首看了她一眼。

沈無心唇角牽起,方才以靈使冒充鹿靈帶來的茫然在他笑容裏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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