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活下去
“已經脫離生命危險了,幸好送來的及時,否則就救不回來了。”
謝靈犀和雲芳父親同時松了一口氣,手心裏全是冷汗。
“誰是家屬?”醫生轉頭又問,“跟我來一趟。”
雲芳父親應了一聲,跟着醫生往樓下走去。
謝靈犀這才跌坐在地,整個人癱軟下來,頭發淩亂披散着,臉上和身上都是泥水,看起來狼狽至極。
她深呼吸一口氣,才平複好心情,好險,要是再去晚一步,後果不堪設想。
謝靈犀翻出那條短信,手指微微顫抖,看了看緊閉的病房,眼裏劃過一抹苦澀。
什麽去旅行,明明就是臨死前的求救啊。
“犀仔。”
謝靈犀緩緩擡起頭,付樹站在她眼前,朝她伸出一只手,“吃飯了嗎?”
她握住他的手,借力站起來,搖了搖頭,“你怎麽來了?”
付樹遞給她一個面包和一瓶牛奶,摸了摸她的頭,“風仔打電話給我,說你下午有點不對勁,我剛下班就看見你往這跑,就順路來看看。”
謝靈犀皺了皺眉,插上吸管,喝了口牛奶,“別,我頭發亂。”
付樹從口袋裏摸出一把梳子,溫柔一笑,遞給她,“給,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謝靈犀接過木梳,莞爾一笑,一邊梳着頭發,一邊打趣道:“想不到付刑警居然會随身攜帶梳子,當真是男兒心,細如發。”
“別貧了,天都黑透了。”付樹幫她拿着面包,兩人走出了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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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的天氣,月色淡淡籠罩着俞市,天空中星羅棋布,謝靈犀手裏抛着面包,踩着付樹颀長的影子。
“今天又是因為患者?”付樹沒好氣地翻了個白眼,跨了一大步,一腳踩中她的影子。
“嗯,一個抑郁症患者,自殺未遂。”謝靈犀擡頭看了看天空,小臉上還有一絲後怕,“你呢,最近在忙什麽?”
付樹沉思了一下,輕嘆一口氣,“處理了一樁自殺案。”
謝靈犀沒說話,小小的身影隐匿在黑暗中,生命就像一粒浮塵,脆弱又渺小,如果今天沒有救回張雲芳,她不願意再多想這個問題。
付樹停下腳步,回過頭來看着謝靈犀,沖她豎起大拇指,“犀仔,你很棒,真的,我為你自豪。”
說完,他搭上謝靈犀的肩膀,撇了撇嘴道:“你還是太弱了,就你大學體育學的那幾招跆拳道,真不夠用,要不我再教你幾招?”
謝靈犀一把拂開他的手,轉頭就是一個側踢腿,付樹靈巧避開,反腳輕輕一絆,她就差點摔了個狗吃屎。
付樹一只手将她撈了起來,看着她的眼睛,認真道:“以後小心點,別受傷。”
兩人之間瞬間安靜,氣氛有些古怪,謝靈犀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淺淺一笑,露出可愛的兔牙,“知道啦。”
兩個影子,一長一短,很快就到了家門口。
謝靈犀推開鐵門,走進院子,朝付樹揮手再見。
“啊——”
付樹剛走進對門院子,聽見叫聲,又沖出來,探頭問道:“犀仔!怎麽回事?”
謝靈犀隔空擺擺手,示意他不用擔心,應道:“哦,我突然想起,和風的自行車被我撂在張雲芳家院子了。”
翌日,清晨。
雲芳母親靠着病房睡着了,兩只手緊緊攥住女兒的手,一臉倦容。
護士拉開窗簾,淡金色的陽光打在張雲芳側臉上,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一片白茫茫映入視野,淡淡的消毒水氣味襲來,眼前的景象由模糊變清晰,張雲芳瞥到左手邊的點滴,又再合上眼,悵然若失。
我還活着啊。
她餘光瞥到靠在病床邊的父母,眼裏掠過一絲心疼,張雲芳不禁苦笑起來。
護士回過身,眼尖地叫道:“那位患者醒了!”
說着,就走到她床前,替她換了瓶點滴,走出了病房。
“雲芳,我的乖女兒!”雲芳母親被這叫聲驚醒,看見坐起身的張雲芳,抱住她,帶着一絲哭腔,“你為什麽要想不開啊,你走了媽怎麽辦?”
雲芳父親一夜沒合眼,昨天來的急,只穿了一件老式背心,看上去老态龍鐘,他握緊女兒的手,手背上全是黝黑的皺紋。
他看着女兒蒼白的臉,想起了昨天夜裏醫生對他說的話。
“患者的自殺的原因是什麽?”醫生問道。
“不知道……”雲芳父親茫然地搖搖頭。
醫生拿出兩份病歷單子,遞給他,“你女兒曾經來我們醫院挂過兩次精神科,經過診斷是輕度抑郁症。”
“抑郁……症?”他手微抖,掃了掃拿兩份病歷記錄,不可置信地說道:“不可能,我們雲芳沒有精神病……”
雲芳父親搖搖頭,他堅信自己的女兒一切正常,不認同這兩份診斷。
“你們都是騙子!你們和那個小診所的騙子,都是一夥的,我女兒沒病,她只是一時想不開!”
雲芳父親和醫生争執不下,氣得面紅耳赤。
許久,醫生才按住他的肩膀,一字一句道:“她的心生病了!”
雲芳父親如遭一擊,陷入沉默。
“爸,你不冷嗎?”張雲芳吃了一口粥,擡起頭,将他的思緒又喚了回來。
“哦,我不冷,你感覺怎麽樣,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摸了摸雲芳的額頭,擔心地問道。
張雲芳搖搖頭,似乎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碗,躺在床上休息。
“雲芳,你以後可不許這樣了,媽都要急死了。”雲芳母親接了一杯熱水,遞給她,絮絮叨叨道。
張雲芳點點頭,接過熱水,沒有說話,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從病房門口走進來,驚訝道:“謝醫生?”
謝靈犀提着水果,微笑道:“醒來就好,我來看看你。”
雲芳母親見狀,一把拿過水果籃子,嘴上卻還硬着:“你離我們雲芳遠點。”
謝靈犀也不介意,走到雲芳身側坐下,拍了拍她的手,“以後可不許做傻事了,不要一個人憋着。”
張雲芳看着謝靈犀,微微動容,露出一絲勉強的笑容,“嗯。”
雲芳父親張了張嘴,猶豫了半晌,才緩緩看着女兒問道:“雲芳,你真有那什麽抑郁症?”
雲芳母親掐了一把他,喝道:“你胡說什麽!雲芳怎麽可能得精神病,你也信了這個騙子的嗎?”
謝靈犀無奈地偏頭看了雲芳母親一眼,苦口婆心地勸道:“阿姨,抑郁症是心理疾病,是能治好的,您一直阻擾雲芳抑郁症,她現在的狀況很危險。”
哪知雲芳母親說着就要趕謝靈犀出病房,言辭激烈,“要不是我們雲芳聽了你的話,做那個什麽咨詢,怎麽會尋死?都是你害的!你這個騙子,我不想再看見你!”
“媽,你別這樣。”張雲芳拉住母親,無奈地沖謝靈犀搖搖頭,示意她別管了。
“你是不是還想着那個賭鬼?他都死了!你還想着嫁給他,你能不能清醒點!”雲芳母親戳了戳她的額頭,恨鐵不成鋼道。
張雲芳用手用力抓着床單,內心劃過一絲絕望。
謝靈犀無意和雲芳母親起争執,為了病房的安靜,她來到走廊外,囑咐護士有情況随時告知,打算等張雲芳休息一下,和她好好聊一聊。
有的父母不是愚昧無知,只是不敢相信,自己的子女遭受的困擾和折磨,很大程度上來自他們自己。
她從業幾年,遇到過不少這樣的情況,張雲芳的父母,是謝靈犀見過最固執的父母。
時間一晃到了下午兩點。
日頭正曬,楊柳迎風飛舞,湖面波光粼粼。
一個穿着護士衣服的女人,一步一步朝湖泊走去,她身子微晃,背影看上去是那麽弱不驚風。
湖泊四周,叢生着綠色藤蔓,芍藥在陽光下綻放,蜂蝶飛舞,可惜這一切都不屬于她。
她一腳懸空,鞋底已經濕了。
張雲芳茫然環顧四周,另一腳正欲也踏出去。
“啊!”一只手猛地拽住張雲芳,往後一拉,兩個人齊齊摔倒在草叢裏。
“唉喲,我的胳膊……”謝靈犀墊在下面,倒吸了一口冷氣,撫着胳膊轉頭看了看,張雲芳毫發無損,這才放了心。
“謝醫生!你沒事吧?”張雲芳這會兒連忙站起來,急喊道。
“你欠我兩條命了,張雲芳,你必須給我活下去。”謝靈犀坐起身,替她撚掉頭發上的草葉,一把擁住她。
“嗚嗚嗚……”張雲芳卸下防備,無力地靠在謝靈犀懷裏,放生大哭起來,“謝醫生,嗚嗚嗚,他們都說朱銘自殺了,我不相信,他三天前明明還向我求婚了……”
“我爸媽不允許我們結婚,我實在受不了了……他沒來,我活着還有什麽意思……”
張雲芳摟着謝靈犀脖子哭訴道,非常傷心,謝靈犀輕輕拍着她的背,總算弄清了她想自殺的原因。
雲芳父母急匆匆趕過來,見到這一幕,虛驚一場,他們看着和謝靈犀抱在一起的女兒,心裏五味雜陳。
女兒真的有抑郁症嗎?一切是否因我們而起?
雲芳父母不再攔着謝靈犀,她一連在病房守了張雲芳好幾天,和她聊了很多,在謝靈犀的勸說開導下,她終于打消了自殺的念頭,而是一直纏着謝靈犀說無論如何也不相信男友是自殺,想要找出真相。
謝靈犀安撫了好一陣,張雲芳才睡着了。
這段時間因為張雲芳的事情,她忙的腳不沾地,還好張雲芳情況已經穩定,那天之後,雲芳父母也不再咄咄逼人,也開始嘗試和雲芳溝通了。
溝通就像一架橋,張雲芳的心不再是一座孤島。
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拖着疲憊的身子,走出了病房。
謝靈犀并沒有想到,這件事背後牽扯諸多,遠遠沒有她想的這麽簡單。
風和日麗,柔軟的雲朵抱在一起打盹。
謝靈犀坐在自家串串店門前,支起畫架,擠出顏料,描繪着這美麗的天空。
“哇!彩虹。”謝靈犀塗抹好雲朵,一擡頭就看見天邊有一條彩虹,欣喜道。
快到中午了,有客人陸陸續續進來,袁芹一把擰住謝靈犀耳朵,“快進來幫忙,彩虹哪有賺錢重要。”
“媽,我還沒畫完呢。”謝靈犀躲開袁芹的魔爪,圍着畫架轉圈,又朝畫上補了幾筆。
正說着,謝靈犀手裏“叮”一聲,游戲裏一條私信彈出來:
山茶:今天心有靈犀3.0公測了,你下載新版了嗎?
此刻,一波尖叫籠罩着俞市東區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