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看得出來,字寫得又急又潦草。

想起餐廳吃飯時,朝陽急不可耐,如坐針氈的模樣,好幾次欲言又止又不得不顧忌姐夫的面子,把話和菜如同嚼蠟似的咽下。

司從唇際微揚,将紙重新揉成團,扔在貓的跟前。

随着紙團的滾落,貓咪飛快地用爪子拍住,打量很久,才張嘴把紙團喊了起來,狩到獵物般,踩着優雅的貓步往外面走去。

透過落地窗,司從看見那只胖貓把紙團當死老鼠,撥弄來撥弄去,最後滾到樹根下,和落葉混雜在一起。

樓上傳來輕微的動靜。

朝樂穿着寬松的睡衣,慢吞吞下來倒水,一杯溫水下肚,醒了大半的睡意。她瞄了眼坐在沙發上的男人,他雙腿交疊,随意地擱在茶幾上,英眉微蹙,一如既往地平靜。

“咦,我包包的拉鏈怎麽開了。”她拿着水杯走過去,好奇地扒拉下,“又是肉團弄的嗎?”

他答:“不清楚。”

朝樂把包裏的東西翻了翻,好像沒丢什麽東西,再看剛從門口進來的肉團,正在舔舐粉嫩的爪子,上面沾了些碎葉。

朝樂蹲在它的跟前,兇兇地問:“你是不是偷我東西了。”

寶石般的瞳眸擡起,肉團喵嗚長叫一聲。

“沒有嗎?我總覺得你做了壞事。”她嘀咕着,又看向司從,“你笑什麽。”

司從稍怔,慢慢斂起不由得露出的笑意,“沒什麽。”頓了頓,補充一句:“它剛剛什麽都沒做。”

一人一貓互相看了看,掩蓋各自的惡行。

朝樂揉着眉心,難不成包的拉鏈會自己打開?

“對了,晚于想去你那學樂器,到時候你幫她指導下。”司從岔開話題,“她可能還會帶一個同學。”

“她想學什麽?”

“都可以,你給她找個專業些的老師。”

之所以這樣說,是知道琴行的老師多數是半吊子,拿了證書就敢于教課,認真學音樂的,早就在世界各地亂跑了。

隔天。

朝樂給朝陽撥過電話,那邊直接挂斷了。

挂斷了,也蠻好,至少說明他平安抵達,至于為何挂斷,她不再想了。他留學的三年來,從未和她說過話,恨而倔強着。

仿佛回歸平靜。

朝樂早上幫司從系領帶,送他上車,等到中午,她再自己開車去給工人送飯。

等在食堂門口,朝樂看着食堂的師傅手腳飛快地把盒飯疊在一起,打包好後拎到她後車廂。

師傅笑着打趣:“小姑娘開寶馬送盒飯?”

小姑娘叫得朝樂心花怒放,正要搭話,聽見閑坐在旁邊的工人來了一句:“什麽小姑娘,她是我們老板娘。”

“老板娘?”

“厲害吧?現在結過婚的女人,有多少能幫襯男人事業?我家那婆娘,每天只知道買買買,淘寶賬號都升太陽了。”

朝樂讷讷想,那是皇冠吧。

不過她也沒幫襯事業,做着最輕松的活兒,和他們拿一樣的工資。

飯送到後,一群工人手也沒洗,拆開一次性筷子,成群地聚在陰涼地。

樹蔭下除了幾張歪歪扭扭的桌子,還有半舊的飲水機,幾個空桶。

有人拿着杯子過去接水,等了好久只等下幾滴,忍不住喊道:“水咋沒了。”

其他人觑了眼,“沒了就沒了,待會讓人送。”

“老子渴死了。”

現在是中午,送水的小哥也休憩了。

朝樂從車上拿出幾瓶沒開封的礦泉水瓶,戴上帽子走過去,笑吟吟道:“我這兒有,你們将就點吧。”

一群糟漢子聚在這裏,貿然進了個女人,大家互相看看,個個蓬頭垢面,捧着飯盒狼吞虎咽,鮮明的對比讓他們笑笑,包工頭說了句謝謝,把她的水分發下去。

“老板娘,這裏坐。”包工頭招呼道。

她原本想要走,但這裏僅有的幹淨凳子搬到她的跟前,也不好意思拒絕,索性留下來,看他們聊天。

晌午的時光既磨人又惬意,有人困了,在地上鋪了張草席,躺下就睡,也有人手裏拿着低配智能機,打鬥地主。

聊天的幾個人聲音沒有刻意壓低,各說各的,談論莊稼收成和家庭子女。

其中一個年紀最老,眼窩深陷,皺巴巴的臉又黑又黃,吃飯的時候一聲不吭,談起女兒時眉飛色舞。

“從小佳佳她學習就好,天生聰慧,現在上了大學,還總拿獎學金,我這輩子最自豪的就是她了。”

“是嗎,在哪上大學?”朝樂禮貌地問。

“就是大學城那邊的大學,一年學費好多錢吶,昨天她還朝我要錢,說要上什麽補習班學音樂,老師要求的。”

老頭說起來沒完沒了,包工頭白眼一翻:“得了,就知道念叨這些,咋不念念你老婆是怎麽跟人跑了的?”

老頭咳嗽幾聲,噎住。

朝樂聽得十分尴尬,一邊把水遞過去,一邊說道:“那個,我先走了,不打擾你們休息了。”

包工頭跟着站起來:“這就走啦,明天還來送飯嗎,老板可真舍得,放這麽嫩的老婆出來曬太陽……”

朝樂走的時候,聽見包工頭訓斥剛剛那老頭。

“老宋,你能不能別提你女兒,我聽着都煩。”

朝樂回家睡了個午覺,又準時去琴房授課。

想起工地上老頭談起女兒的興高采烈,朝樂想了想,給朝父撥了個電話。

那邊傳來熟悉的嗓音:“樂樂,有啥事?”

“沒什麽事,就是想吃你做的牛肉醬了。”

“成,今晚我就做,你抽空來拿。”

朝樂嗯了聲,猶豫了下,問出想問的,“朝陽有打電話嗎?”

“他沒有。”停頓幾秒,“倒是他親爹找上我們家,說想要讓朝陽認祖歸宗。”

“認祖歸宗?”朝樂冷笑了聲,“有本事就把他家祖宗喊來,看看朝陽認不認。”

“你這孩子,說話怎麽這麽刻薄。”

朝樂承認自己刻薄了。

如果朝陽的親爹早些來認,可能就不會變成這樣了。

朝樂有些心煩地去了琴房。

今天人格外多。

混雜的聲音中,她聽見司晚于在叫:“小嬸嬸!”

轉過頭,司晚于笑容燦爛,立馬纏上了她,“嬸嬸,我小叔和你說了吧,我要找你學樂器。”

“嗯?想學什麽?”

“我想學吉他。”

朝樂看了眼晚于過長的指甲和胖手,“你确定?”

“确定!”晚于一本正經,“我男神說彈吉他的女生超帥,所以我要學。”

朝樂笑笑,沒辦法,只能依着她。

“來,我給你們介紹下,這是我同學宋佳芝。”司晚于轉過頭,把一個穿着短裙的女孩拉過來,“這是我小嬸嬸,年輕吧。”

朝樂和宋佳芝對上了目光。

如同一灘清水掉入一塊石頭,猛地濺起水花,泛起漣漪,再逐漸平靜到無波無瀾。

“原來是你。”朝樂伸出手,微笑,“真是巧合。”

“我也很意外。”宋佳芝不太自然地回,“我以為你僅僅是我男朋友的姐姐。”

這一句,無疑更加地刺激到朝樂。

司晚于驚訝地握着拳頭抵在下巴處作可愛狀,“納尼,男朋友的姐姐?”

“是啊,很巧吧,以後我可要讨好她呢。”宋佳芝說,慢慢地擡手,像是在遮蓋脖子上的痕跡,又像是特意暴露。

她的脖頸,有清晰的吻痕。

不可避免,朝樂想到他們在招牌後面接吻的場景。

盡管那晚,她制止了他們去漢庭,但小情侶之間,只要他們想,随時随地都可以。

朝樂發現自己要被一個小姑娘打敗,指尖泛白,呼吸也不順暢了。

“對啦,小嬸嬸你給我們找個好老師吧,學費再貴也沒關系,我和佳芝都能承受。“

司晚于這樣說,然後看了眼同學,“對吧?”

宋佳芝點了點頭,“沒問題,我上月剛買完sk2,卡裏只剩下幾千,我爸知道後立馬給我打了錢。”

“你爸爸好棒哦,哪像我,哎。”司晚于嘆氣。

“還好啦。”

她們讨論着,朝樂已經将報名單擱下了,簡單說明:“吉他班一節課三百,一對一的話是一千。”

宋佳芝突然問:“你是教什麽的?”

“小提琴。”

“我想跟你學。”

初生牛犢不怕虎,朝樂語氣不變:“我的課最貴。”

“最貴我也要學。”

“那好。”朝樂明知對方故意對着幹,她挽起唇角,淡笑,“看在晚于的份上,給你打九折。”

宋佳芝眉眼挑起,“我還以為看在弟妹的份上,免費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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