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路錯人誤
一夜無話,也沒什麽動靜,成之軒睡了個好覺,醒來神采奕奕,心情大好。
吃罷早飯,二人又再上路,果然未走多遠,身後馬蹄聲響,丁歡顏又趕上來一同前行。方列道:“你不是走了麽?又回來做什麽。”
丁歡顏神色自若道:“我愛走便走,愛留便留,想去哪便去哪,此刻我也想去六尺城,剛好同路,你也不許麽?”
方列悻悻道:“誰管你怎樣。”
成之軒道:“丁姑娘,同路不同路都随你,只是請你別再幹擾我趕路。”
丁歡顏撇撇嘴道:“我哪有那樣做,你要去六尺城,我剛好知道近路,咱們可以穿過去。”
方列奇道:“你有這麽好心?”
丁歡顏不理他,只對成之軒道:“怕什麽?你們兩個人聯手,我又打不過,帶個路也不放心麽?你不是急着趕路?走快些不好麽?”
原本再走兩三日便可到六尺城,成之軒本不想理她,又一想:就是擔心路上會有岔子,所以我也未上大道,只沿着路徑走,若是能有小路,可能更保險些,再則雖然離熊伯伯說的時間還有十一天,但是六尺城情況未明,早些到也好看看情況。
思慮完這些,他下定決心,便向丁歡顏拱手道:“能快些到自然最好,只是你說的那條路可當真能走麽?”
成之軒難得和顏悅色同她說話,丁歡顏只覺心內歡喜,笑吟吟道:“自然,我師父曾帶我路過此地,從那裏走,不到兩日就能到六尺城。”
成之軒道:“只要丁姑娘不再戲耍我,就煩請你帶路,我會極為感激。”
丁歡顏哎呀一聲道:“我做什麽戲耍你!只管跟我來。”
方列咧嘴道:“還真跟她走啊?”
成之軒附在他耳邊悄聲道:“我實在着急趕路,橫豎我倆聯手也不懼她,就走上一遭。”
方列聳肩道:“好罷,都聽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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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歡顏前頭領路轉下大道向西而去,走的盡是些羊腸小道,兩邊高高低低全是些山丘矮坡,三人在山石碎路中穿行,丁歡顏一路歡聲笑語總想逗成之軒同她講話,成之軒和方列只偶爾回應她幾句,她也并不介懷,只是高興。
三人一路磕磕跘跘走了一天,到了夜間,卻只覺道路越來越窄,沿路所見人煙也越來越少,方列道:“我怎麽覺得這路不對,喂,丁大姐,照你所說這是近道,明日再走半天就可到六尺城,那這沿路理當越來越繁華才是,怎麽現在倒像是荒山野嶺呢?”
丁歡顏極不高興瞪他一眼道:“哪個是你大姐,臭小子,沒聽過山窮水盡疑無路,柳岸花明又一村麽?瞧見前方那處高山了沒?山腳下有條小道直穿過去,出了山再走大半日就是六尺城,你沒見識就不要亂叫亂嚷!”
成之軒見她說的頗為篤定,就道:“那咱們再走走,我瞧那山還有些距離,恐怕今日過不去,咱們好歹要找個歇宿的地方。”
丁歡顏立即變臉笑道:“還是成小弟說話中聽,咱們就再走走罷,山腳應有歇宿處。”
成之軒一愣,心道我幾時成你小弟了,只覺別扭,又不知說什麽,倒是方列憋不住笑,回手拍拍他道:“走罷,馬兒都乏了。”
三人直走至皓月當空,估摸着都要将至子時了,路是越走越難颠簸不平幾乎不能騎馬,人煙更是許久未見,時有碎石從兩側山壁滾落,山間黑洞洞的只有夜風呼嘯,這下連丁歡顏也焦急起來,咕哝道:“怎麽還不到呢?人都去哪裏了?”
她正自咕哝,卻覺□□馬兒止住了腳步,不覺煩躁起來,一夾馬腹道:“怎麽不走了?”馬兒被她催促卻仍不前行,只恢恢嘶叫一聲,竟自行調轉頭,要往後走。
丁歡顏定睛一看,不覺呆愣,前方山石高大堆疊,左右連綿不見盡頭,石中亦不見縫隙,竟然已經無路了。
成之軒與方列跟上來一看,不禁也愣住,方列道:“這是怎麽回事?”
丁歡顏道:“我,我也不知,我之前來時,分明是有路的,那時路還很寬闊好走,誰知這是怎麽了?”
方列漆黑眼珠骨碌碌一轉道:“好呀,我瞧你是故意帶錯路捉弄我們,存心不讓我們去六尺城是不是?”
丁歡顏已躍下馬四處張望看路,聽方列如此說,不禁跺腳道:“你,你小人之心!我沒有這樣想!”
說罷,看看四周确實無路,她又覺有些氣短,只偷瞄成之軒道:“成小弟,我真無那壞心思,你,你別聽他胡說。”
成之軒仰首呆看高大山石,山石極高,受它所阻,竟看不見石後遠處高山了。他看的脖頸都痛了才低下頭,心內又是焦急又是沮喪,又無法可想,一時也沒氣力發火多說什麽,只勒馬道:“走罷。”
他又原路返回,丁歡顏不敢作聲,只騎馬跟在後面,只是路本就難走,馬兒跑了一天也都困乏,回去竟走得更慢了,好不容易路過一片較開闊的山地,一側臨山,一側有山泉流淌,成之軒同方列道:“今夜只好在此歇息了,明天再去尋路。”
方列點頭應一聲,便四處搜尋取了些枝葉,他們攜有幹糧,随便籠了一把篝火,忙完便坐在火堆旁歇息。
兩人自顧自忙活,誰也不理丁歡顏,丁歡顏牽着馬站在一旁,心內亦是委屈不已,忽地大聲道:“我并非存心,你們不要将我想的那樣壞!”
成之軒道:“丁姑娘,我們并沒有說什麽,請你不要大叫大嚷。”
丁歡顏怒道:“你口內沒說,心內在想什麽?我猜你心裏一定已将我罵了七八十遍,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是也不是?”
成之軒本就沮喪懊惱不已,見丁歡顏仍自喋喋不休,心內也不禁氣惱起來,站起身怒道:“那你想我做什麽?感激你誇贊你大大的奉承你一番,多謝你帶路将我帶到這裏麽?丁姑娘,我有要事在身,關乎人性命的要事,我整日都在想着快些趕到六尺城,可是自從三緣鎮遇見你,這三日來你夾纏不清花樣百出,我才趕了多少路?你問我心內想什麽,我告訴你,我此刻心內焦急懊惱的想哭出來,你要我哭給你看麽?”
他氣咻咻說完,也不看丁歡顏反應,自行坐下展開衣袍,躺下便要休息,方列嘆一聲,拍拍他手道:“莫急,只是浪費兩天時間,好好休息,明日走快些趕回來便是了。”
成之軒點一點頭,合上眼睛,他心內焦急,便是閉上眼睛腦中也閃過許多念頭,思緒紛亂,不知不覺間便睡着了。
清晨露重,他們又是宿在泉邊,第二日成之軒醒來時,只覺身旁濕潤,篝火早已熄滅,方列在他身旁還未醒來,他自去泉邊擦臉整衣,然後回來正要喚方列起來,卻覺身邊碎石亂響,丁歡顏捧了幹糧到他面前道:“你,你吃吧。”
成之軒拿過幹糧看她一眼,卻見她眼眶紅紅神色憔悴,不覺驚訝道:“你哭了?”
丁歡顏忙搖頭道:“沒有,我昨夜給你們守夜,一夜未睡,因此不大精神。”
成之軒訝然道:“你?給我們守夜?”
他茫然半晌,又覺有些好笑道:“只要你不來害我們,哪有什麽危險還要你守夜?”
丁歡顏見他微露笑意,心內稍安,也不在意他話內有刺,只小聲道:“我也是以防萬一——我昨日真不是故意,我也沒想到那裏竟然沒路了。”
成之軒昨夜心緒不佳,因此說了一通氣話,見她如此在意,心內好笑:管她是不是故意,又不能打她一頓出氣,我只想趕我的路,以後只不聽她指路就是了。
他不甚在意,只胡亂安慰她道:“我知道了,今日尋到正路趕路要緊。”
丁歡顏松一口氣點頭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再耽擱了。”
成之軒嗯一聲,見方列已醒來正揉眼睛,便俯身拉他起來。
三人仍沿着來時路回去,走了一段卻遇見一個年邁村夫背柴,成之軒上前詢問路徑,那村夫幾時見過他們這般俊逸少年美貌少女,好一番目瞪口呆才醒過神來聽問。
聽成之軒說要問去六尺城,那村夫捋須道:“你們去六尺城,卻怎麽往這裏走?應是沿着大道直向北走啊,是怎麽跑到這裏的,這地方偏僻,可離大道足有百裏多呢。”
方列氣哼哼道:“因為有人同我們說,這裏有近道可通六尺城,哪知卻碰見一座石頭山,根本無路可走。”
丁歡顏不敢還嘴,只得狠狠剜了方列一眼。
那村夫卻笑道:“你說直穿大山那條路呀?那條路卻是曾有過的,只是早已經廢棄無法通行啦。你瞧見那石頭山便是二十年前山塌堵住的,本就是少有人知的小路,這下更是無人能走了,自那以後又許多震蕩,原先的路也越來越窄,沿途人家也大多搬走,這路早成了死路了。”
他說罷,又道:“幸虧你們問的是我,那條路已廢了二十年,若是你問那些年輕娃娃,還真不一定記得這個掌故。”
村夫為三人指明回返大道的方向,便背着柴走了,丁歡顏這下可得意了,斜着眼睛瞟方列一眼道:“看你還敢搬弄是非不?”
随即她又轉臉看成之軒,笑靥如花道:“這下你可相信了罷?我是誠心帶路的。”
方列道:“誠心不誠心只有你自己曉得,那老者都說了二十年前就成死路了,那時你才出生罷!也不知你從哪個師長那裏聽來,就來胡吹大氣,害的我們走彎路,下次自己不曉得就莫吹牛,小心風大閃了舌頭。”
丁歡顏被他噼裏啪啦一頓說,氣的舉起馬鞭想打他,成之軒忙攬住方列手臂勒馬退幾步躲開丁歡顏,無奈道:“莫鬥嘴了,我急着趕路哩,咱們走罷。”
丁歡顏瞪方列一眼道:“若不是看成小弟的面子,早撕了你的皮。”
方列嗤笑不屑,卻也不再作聲,三人按那村夫所指,急急前行,欲要在天黑之前回到正路上。
已耽擱一天,成之軒此時也是心急不已,只想着順順當當趕路,趕了大半日,眼見再走一個多時辰就能回去大道,可偏偏天公不作美,三人正自一條高低不平的土路緩緩走,路本就不寬,前方卻還直愣愣站了一個人影擋在路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