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仙草下意識地掩了掩衣襟:“禹将軍可是有事?今兒已經太晚了,不如及早休息,有事明日再說可好?”
禹泰起居高臨下地笑了笑,邁步往內走了過來。
仙草距離他太近,若不閃避勢必會給撞在身上,當下忙靈活地往旁邊跳開:“将軍?!”
禹泰起并不理會,徑直來到桌邊坐了:“口渴了,倒杯茶。”
仙草原本還站在門口,預備着事态若變得奇怪就搶先跑出門去。
如今見他不動聲色的模樣,這才小心地又繞到禹泰起對面桌前站着。
桌上有一壺茶,是方才她吃飽了後才泡的,現在還有些溫熱,仙草便給他倒了一杯,探臂放在了桌子中間:“将軍請用。”
禹泰起瞥她一眼,擡手取了杯子,慢慢地将那茶喝光了,才說:“你怕什麽?”
仙草道:“我哪裏怕了。”
禹泰起道:“你伺候你們主子都是站那麽遠的?”
仙草笑道:“我伺候的是羅昭儀,将軍還是第一個男子。”
禹泰起揚眉:“原來我是第一個?”
仙草突然覺着他的話有些歧義,當下咳嗽了聲:“将軍您好像喝醉了,要不要……我去叫侍衛哥哥來扶了您回去好好地睡一覺?”
禹泰起沉聲道:“今晚……我卻想在這裏睡。”
仙草的耳畔嗡地響了起來,她定睛看着禹泰起,拼命地想找出一點他是在開玩笑的跡象,卻又很快以失敗告終。
“禹将軍、這是為什麽?”仙草覺着喉嚨極癢,于是咳個不停,“這……這如果将軍寂寞難耐,跟我同行的還有四位姐妹,生得都比我好,性情也比我強上百倍。我替将軍去叫他們來就是。”
她轉身就往門口走去,禹泰起探臂一揚:“且慢。”
就仿佛禹泰起的手有毒,被碰到會沒命似的,仙草忙倒退回去,因退的太急,幾乎把牆角的一個黃花梨大花架給撞倒,花架上的一盆蘭花草随着微微搖晃。
仙草急忙又扶着那盆花。
驚魂未定,卻覺燈影一動,擡頭卻正對上禹泰起俯視過來的眼神。
禹泰起一手按着花架,一手掐在腰間,似笑非笑道:“找誰也沒有用,今晚上我只要你。”
仙草苦笑:“将軍何必這麽想不開呢。”
這合攏包圍的姿勢讓她覺着很不安全,幸而禹泰起人高手長,手臂跟花架之間露出了一個空子,仙草躬身就要鑽出去。
禹泰起的反應卻是超乎尋常的迅速,只一抄就輕而易舉地摟住了仙草的腰,如同拎着什麽小貓一般的夾在腋下,大步走到床邊,将她往床上輕輕地扔了過去。
仙草順勢往前滾了過去,拎起被子擋在胸前,叫道:“将軍!”
禹泰起坐在床邊脫靴:“皇上把你們賜給我,要如何處置不是在我嗎?”
仙草慌不擇言地:“雖然是這樣,但将軍你也不能這麽不挑食兒。”
禹泰起道:“我挑的自然是你,怎麽,難道你不願意?當初不是說‘投之以木瓜,報之以瓊琚’的嗎?我還當小鹿姑姑跟我是兩情相悅。”
他果然是個儒将,連這些情詩都記得這麽清楚。
但當時是想讓他當跳板的,所以無所不用其極,現在已經跳出來了,自然就不用再投來報去的。
仙草窒息了片刻,終于厚顏無恥地說道:“将軍息怒……其實我、我那會兒是迫不得已的。”
“這是什麽話?”
仙草說道:“因為我當時急着想要出宮,加上知道将軍為我求過情,所以滿心感激,又想借将軍之力出宮,才故意大膽接近将軍的。”
禹泰起一笑:“你倒也是坦誠。不過既來之,則安之,你跟了我,自是我的人了。”
他似滿不在乎,擡手去解衣帶。
仙草的心幾乎要從嘴裏跳出來,忙道:“将軍且慢,其實、其實奴婢心裏早已經另外有人了!”
禹泰起的手勢一停,他轉回頭,饒有興趣地看着仙草:“你心裏有人?是誰?”
他的衣襟微微敞開,中衣底下露出了曾撞的她臉疼的胸肌。
仙草捂臉不看:“将軍答應我不要強人所難,我才肯說。”
禹泰起瞄了她半晌:“其實我并不習慣霸王硬上弓,這種事情自然是兩情相悅最好。可是,你如果心裏有人,怎麽不留在宮內?”
仙草見他對此事很感興趣,才慢慢地将手放下:“因為、我在宮內……跟他之間更是沒有可能的。所以先前我、我是傷心之下才千方百計地想出宮的。”
“那此人到底是誰,你且說。”禹泰起回身。
仙草垂眸:“這個人将軍其實也認識。”
禹泰起嘴角微動:“難道是皇上?”
仙草心一跳:“當然不是!”
禹泰起眯起雙眸:“我并不擅長猜謎,你且說給我聽。”
仙草清清嗓子,才道:“那個人其實、其實是小國舅。”
“顏如璋?”禹泰起很是詫異,“你喜歡的人是他?”
仙草忙點頭,因怕他不信,便面色誠懇地說道:“将軍有所不知,當初我們太妃去了,我也給扔在了冷宮……有一次病的死去活來,都要給拉出去埋了,是小國舅奮不顧身地沖了去,又命太醫給我看診,我才又撿了一條命回來,從此之後,我、我就喜歡上了他。”
禹泰起若有所思地問:“那他呢?”
仙草惆悵道:“小國舅身份尊貴,雖然他……他也對我有些情意,可畢竟礙于家世、以及太後皇上的緣故,小國舅也有自己的苦楚,無法向衆人袒露。”
仙草一邊兒編着這宮內小婢跟高門貴公子之間的苦情戲碼,一邊在心中忍着發笑之意。
當初在羅紅藥跟前,她口口聲聲說自己跟禹泰起有一段兒情。
現在當着“情夫”的面兒,卻又拎了顏如璋出來做擋箭牌。
真是此一時,彼一時也。
禹泰起聽了這段“隐秘”,皺眉道:“顏如璋那人我自然知道,雖貌似爛漫少年,實則是個很有心機的人物,假如他對你有意,自然會千方百計将你攬入懷中,又怎麽會眼睜睜地看着你給皇上賜給我呢?”
仙草忙道:“要賜宮女給您的是皇上,皇命難為,且小國舅畢竟是顏家的後背翹楚,自然不能因為兒女私情而斷送大好前程。另外奴婢知道皇上的性情十分難測,若是留在宮中,給皇上知道了這內幕,皇上只怕更容不得我了,将軍不是後宮的人,所以不知道紫麟宮跟皇上之間的舊日恩怨,皇上早就恨我恨的牙癢癢,若是東窗事發,還不要我的命?所以倒不如我随着将軍,至少能逃出生天。”
禹泰起微微斂眉:“這麽說,你們把本将軍當作跳板了?”
仙草忙又拍馬道:“将軍您威武天下,且又是真正磊落的大丈夫,自然是胸懷寬廣,不至于跟我這小小地宮女計較,所以我才……敢大膽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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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在京城之中,禦書房內,顏如璋突然打了兩個噴嚏。
“是誰在念叨我?”小國舅掏出帕子揩拭了會兒,喃喃低語。
旁邊的趙踞正在看面前鋪着的一副地理圖,并沒有把他的話放在心上,只顧說道:“禹卿這會兒到了哪裏了?”
顏如璋說道:“只怕已經到了徐州。”
“這麽快?你哪裏知道的?”趙踞驚訝地問。
顏如璋說道:“前頭的哨探還沒回來,我只是猜測,以禹将軍的脾氣,絕不肯慢悠悠地返回夏州,只怕也是疾如風,迅如雷的行事。”
趙踞點了點頭:“說的是。”
顏如璋道:“皇上是在關心禹将軍的行程?”
趙踞輕聲一咳:“朕只是有些擔心,畢竟他先前在京內的時候,經歷過多次刺殺,這一路回去,只怕也不平坦。”
顏如璋笑道:“禹将軍身經百戰,那些刺客之類的自然也不放在眼裏,皇上只管放心。”
趙踞瞥了他一眼,他真正擔心的自然不是禹泰起。
果然,不出三日,探子回報,說是禹泰起一行人在宿州地界給不知什麽來歷的刺客伏擊,一場激戰後,皇帝禦賜的五名宮女殒命。
趙踞聽到死了五名宮女,一股很不祥的感覺猛然竄出。
就像是突然間有一片烏雲從天而降,天昏地暗。
而在乾清宮的門口處,雪茶因聽見了這話,也是渾身僵硬,他不顧一切地跑了進來,直着嗓子叫道:“是誰,死的都有誰?”
兩邊的太監見雪茶逾矩,面面相觑,遲疑着要上前将他推出去。
趙踞還沒反應過來,見太監們想要動手,他才一拂衣袖。
兩側太監這才躬身退後,趙踞盯着面前的那報信之人,啞聲道:“快說。”
那人沒想到皇帝問的這樣相信,一時惶恐,忙低頭說道:“回皇上,聽地方上說,他們官兵派人趕到之時,禹将軍一行人已經先行離開了,更沒有留下具體名單,而地方之人也并不認識那些死了的宮女,所以……沒有名字。”
趙踞勃然大怒:“混賬東西,怎麽辦事的,這麽糊塗!”
殿門口處,雪茶早就跌坐在地上,他想哭又哭不出來,淚卻早流了下來,便哭着說道:“叫你不要出宮,你偏要出宮,出宮有什麽好,難道死在外面兒也是好的?”
趙踞雖然也五內俱焚,但是看雪茶幾乎要放聲大哭的模樣,他反而鎮定下來,當即厲聲喝道:“住口,誰說她死了?”
雪茶轉頭,呆呆地看了趙踞半晌:“皇上,您覺着小鹿沒事兒嗎?”
趙踞咽了口唾沫,咬牙:“那個賤婢的命硬着呢,就算禦賜的人都死了,只怕她還是活蹦亂跳。”
雪茶想了想,仿佛是這個道理,因淚汪汪地說道:“人說貓有九條命,這小鹿算起來,也是死了好幾次的了……每次偏偏都能死裏逃生,如今又有皇上的金口玉言,皇上既然說她沒事,那她一定沒事。”
“那當然,”趙踞冷冷地說了這句,又呵斥那報信之人:“滾出去,核查明白再來回報!”
那人慌忙領命往外跑去,趙踞卻又喝住,擰眉道:“記住了,一個人也不能弄錯!若是有絲毫纰漏,連同你的腦袋也別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