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別碰我。”林欣側身,清眸淬了層薄冰,護着胸口往洗手間走去。
水聲簌簌。
她微微彎腰,就着盥洗臺小心翼翼地拭去領口下的咖啡漬。
手機嘟嘟響個不停。
林欣舉起手機送到耳畔,語氣疏淡,“讓你失望了,唐太太,麻煩你以後不要把什麽阿貓阿狗都往我面前送。”
“你什麽态度,”秦慕青一點就着,“沈家這幾年發展得很不錯,人家是給你唐叔叔面子才答應見的面,別丢我人。”
林欣嗤笑,“唐家會把唐瑤瑤嫁過去嗎?這麽好的人家,別便宜了我。”
秦慕青一噎。
短促的沉默,像針一般紮在林欣的心口。她咬咬牙,聲音帶上寒氣,“唐太太,奶奶年紀大,我不想搞太大動靜讓她煩心,這點你心知肚明,只要不太過分,為了奶奶,我願意和你相安無事。”
“林欣,你的意思是我會貪你親爸的房子?你怎麽能這麽想,我是你的媽媽啊,我為了你操多少心……”
“你不是為了我,是為了你的面子。”林欣漠然打斷她,“在我心裏,你早死了。你趁早死了這份心吧。”
秦慕青二婚帶拖油瓶嫁豪門,自然不少人背後嚼舌根。即便林欣不想和唐家扯上關系,可外人眼裏,她就是秦慕青唯一的女兒,處處都被拿來和唐瑤瑤比較。
而秦慕青,是虛榮到骨子裏的女人。
“你別着急,我了解過,沈摯是個纨绔了些,可……”
林欣語氣疏淡,“要嫁你自己嫁,唐太太,您自己掂量,到時候再鬧得滿城風雨,唐太太把前夫的房子據為己有,丢面子的可不是我。”
話音一落,她啪地挂掉電話,雙手撐在盥洗臺上,微微氣喘,清眸覆了層薄薄的淚霧。
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眶,穿上外套,蓋住胸前那塊水漬,踩着細高跟,若無其事回到咖啡廳。
“幸好老子來了,這繼女比正牌唐家小姐正點得多。”沈摯沒個正型歪在沙發上,煙霧袅袅中,眉飛色舞地打電話。
林欣步履滞了滞。
旁桌的客人聞着煙味不停地咳,服務生硬着頭皮客客氣氣去提醒,被沈摯呵了回去。
“啥,娶她?要娶老子也娶正牌唐家小姐,”沈摯輕蔑揚唇,仿佛聽到天大笑話,笑得有些猙獰。
“嗯,長得是挺開胃的,”沈摯咽了咽口水,“娶回家就免了,一看就很多人搞過,免費送上門的,老子就勉為其難嘗幾次鮮,完了再給你。”
林欣深呼吸,壓了壓滿腔的火,不動聲色走過去。
高跟鞋劃過大理石地面,敲出清脆的嗒嗒聲。
沈摯循聲回頭,匆匆放下電話,叼着煙,眼神自上而下在林欣身上游離,最後定在筆直修長的腿上,“朋友辦了個轟趴,帶你去開開眼界?”
林欣想了片刻,長睫微微垂下,眸中閃過一絲笑,“好啊。”
沈摯得意地勾了勾唇,暗暗啧了啧聲,這種沒背景的女人,比他想象的還要easy。
半小時後,車子開進了一幢現代風的大別墅。
林欣下車的時候,順手給蘇雯發了定位:半小時後如果我沒消息,報警來找我。
“別動,我來。”沈摯突然眼神陰翳地沖過來。
林欣正要關上車門,指尖還停留在锃亮的門把上,紅唇微張,不明就裏。
“小心點,”沈摯不耐煩地嚷,親力親為寶貝地合上車門。
林欣低頭瞧了瞧自己圓潤微鈍的指甲,唇角泛起一絲嗤笑,“……”
畢竟是混奢侈品圈的,林欣多多少少懂一些,這車外觀是招搖,實際上卻不過百來萬,也就夠唬唬一般小老百姓。
沈家在江城還排不上號,勢頭倒是不錯,秦慕青估計也是看中這點,而沈家則想和唐家沾上點邊,好往名流的圈子裏擠一擠。
類似的相親,林欣應付過好幾回,但像沈摯這麽混蛋的,她還是頭一次見。
三月的夜晚,風還帶着些凜冽的味道,空氣裹着的厚厚的水霧,吸到胸膛中,能涼個透心。
林欣裹了裹大衣,微微仰頭,瞧了瞧眼前霓虹閃耀的建築,暗暗盤算起小心思。
這是家高檔私人會所,隐在鬧市的公園中,入眼滿是奢華,服務員西服革履,看着蠻正經,認真核查了沈摯遞過去的燙金請柬。
進了包廂,空氣立即變得春意盎然。
裏頭寬敞亮堂,除了大廳還有不少房間,唱歌臺球電玩應有盡有,一群衣着光鮮的纨绔坐在大廳的長桌上打牌。
“季少,生日快樂。”沈摯嘴咧到耳根,笑聲谄媚地迎上去,“來得匆忙,朋友改的一輛車,挺襯季少氣質。”
季子謙頭微擡,定睛看了幾秒,陽光小帥的臉添了分寡淡的笑,“是你啊。”
說話間,他把沈摯送到面前的車鑰匙推了回去,語氣嫌棄,眼中卻浮了層虛榮,“女人天天唠叨太危險,戒車戒車,不玩了。”
衆人異口同聲地發噓。
林欣沒在意聽,目光征征看着季子謙身旁的熟悉面孔,秀眉淺淺蹙起。
陸淵慵懶地倚在位置上,淺色襯衫衣領整齊,清朗而養眼,注意到她的視線,長睫微擡,浮皮潦草地掠過一眼,繼續慢條斯理盯着手中的牌。
林欣暗暗哼了一聲。
她還不樂意見他呢,陰魂不散,簡直有毒。
身旁的季子謙心情似乎不錯,被衆人揶揄得笑不攏嘴,小虎牙在燈光下微微泛光。
只有沈摯很尴尬,不熟的緣故,他也搭不上季子謙的話,讪讪地拿回車鑰匙,圍在桌旁觀戰。
他眯眼掃一圈,掃到林欣身上,洋洋得意地歪了歪唇角。
大佬再牛掰又如何,滿屋的女人被他的一襯,黯然失色。
炫完自己女朋友,季子謙才注意到林欣,順着她視線瞄到陸淵,而後看看沈摯,挑眉一笑,調侃的意味不言而喻。
牌局繼續。
林欣坐到一旁的沙發上,不着痕跡地四處打量,心頭籌算這怎麽狠狠回敬沈摯,目光卻不由自主地流連到長桌中央的某人身上。
男人懶洋洋看牌,舉手投足仿佛自帶目中無人幾個字,作為壽星的季子謙應是主角,但坐他身旁,倒顯得溫吞有餘,氣場不足。
林欣忿忿然呼了口氣,虧得自家老太太把這位爺誇得天上有地下沒,非得把人請到家裏當座上賓。
牌桌上,每個人身旁都坐了個年輕姑娘,妝面濃豔,聲音嗲到炸,連空氣都染了分黏膩的味道。
陸淵身旁的女人穿了條低胸的粉色絲綢連衣裙,外面披了黑白相間的貂皮短外套,眉眼神态透着妖嬈。
林欣認得她,時下正有一檔火遍全網的偶像綜藝,她是人氣最高的女團團長,人靓聲甜,迷倒一片宅男。
女人敏感地瞟了瞟林欣,無骨般軟軟蹭到陸淵身上,手不停地扇風,“好熱啊。”
陸淵眸色微沉。
“熱就把衣服脫了。”有人輕佻地哄笑。
女人悄悄探了眼陸淵,對方沒半點表示。她有些失落,就着旁人的起哄,半推半就把外套脫掉,扭過身,将毛茸茸的皮草丢到一旁的高腳椅,胸前的旖旎“不小心”地貼到陸淵身上。
陸淵側過臉,表情淡淡,“還熱嗎?”
女人受寵若驚點點頭,餘光瞟向林欣,得意地壓了壓嘴角。
陸淵端起桌上杯子,從女人頭頂澆下,麥色的清瑩美酒,混着冰塊,從他白.皙修長的指尖傾瀉淌出。
女人剎那花容失色,妝容狼狽地暈開,冰水混合物從領口淌進去。
林欣倒吸一口氣,下意識裹緊衣襟,隔空都能感受到那陣鑽心的涼。
“還熱嗎?”男人清朗一笑,高腳杯被扔下,在桌面打了個轉。
女人煞白着臉,不敢出聲,慌張地點了點頭,又搖搖頭。
“換人換人。”季子謙嚷嚷,神情稀松平常,指指身後的小姑娘,“就你吧,上來。”
林欣咋舌,暗暗罵了聲變态。
“不玩了。”陸淵意慵心懶,甩了牌起身。
“別啊,二哥,專門為你準備的,”季子謙打了個響指,一排衣衫清涼的女孩齊刷刷站了起來,笑靥如花,“陸少好。”
“來來來,跳舞跳舞,”季子謙也甩下手中的牌,招呼一衆的小姑娘,“好好伺候陸少,他高興了,有大獎。”
頓時,屋裏音樂跳躍,光影明暗幻變,年輕的身肢随着激烈的節奏,扭得肆意而放縱。
陸淵微微眯眸,覺得索然無味,拎起外套搭肩上,“走了。”
季子謙揚唇,神秘兮兮朝門努了努下巴,“着什麽急,還有給你量身定做的。”
一個穿着藏青色制服的女孩進門,頭頂着對兔子耳朵,看得出微調過,但依舊很美,妝容淡淡,宛若剛從一潭清水中冒出的花骨朵。
季子謙看着女孩,眉眼彎彎搭上陸淵肩膀,“百一挑一,像不像某著名制片人?”
陸淵斂眉,心頭一陣悶,甩開挂在自己身上的一米八大漢,“像你妹。”
季子謙沒察覺他反感,洋洋得意湊上前,繼續開玩笑,“知道你好這口,今晚盡管放飛,你們陸家的破事先扔一邊。”
“滾蛋。”
屋裏音潮一浪蓋一浪,不知被誰拉了拉,林欣跟着衆人尬舞,身旁一對又一對,貼得緊密,随着節奏扭得活色生香。
沈摯貼了過來,林欣幾次都巧妙地避開。
踩着明暗躍動的炫彩光影,蹦了一會,林欣覺得有點飄,悄悄挪到角落。
High過頭容易丢失理智。
她推門出去,回到沈摯停車的地方,四周瞄了瞄,拿出鑰匙,圍着那輛锃亮的瑪莎拉蒂轉圈圈,毫不留情拉了一道又一道口子。
晃了好幾圈,她才停下來,打量眼前的“塗鴉藝術”,唇角得意上揚,款步姍姍折返。
剛走幾步,她覺得還不夠解氣,回頭狠狠踹了幾腳車門,細高跟沒穩住,趔趄一下坐到地上。
有人輕輕發笑。
林欣抿了抿唇,難堪的情緒霎時淹沒心口。她循聲望去,微微仰臉。
月色下,男人倚牆而立,高挑身形在地上劃出長影,指間夾了煙,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入桃花眼中,朦胧而勾人。
作者有話要說:
林欣:說吧,什麽能讓你封口?
陸淵:嘴啊,你的。
林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