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談話
這天剛好下了點小雨, 雨後的空氣被洗去浮塵，讓整個世界變得煥然一新, 地面有些滋潤, 幾片零落的葉子落在一旁，車子經過的時候, 疾風一帶, 就飄起散開來。
車停在院門外，霍行舟從駕駛座上下來, 他一身筆挺的名牌西裝，精神樣貌十分不錯。他将車門甩上, 邁開修長的腿, 朝宋家的別墅走去。
按了門鈴後, 很快就有人來開門，保姆認識他，便讓開身, 請他進來，“霍先生。”
“我是來拜訪姨夫的。”霍行舟朝她笑道。
“宋先生就在後院。”
霍行舟便繞到後院去了, 後院裏，種了不少花花草草，都是宋志恒閑來無事栽種的, 忙的時候就叫保姆幫忙澆點水。
他一進後院，就見宋志恒正蹲在地上搗騰着東西，拿着把小鏟子，給最近剛種下的一顆樹苗松松土。
霍行舟走近, 站到宋志恒身後，宋志恒忙着手裏的活，太專注了就沒注意到霍行舟，只等霍行舟叫了他一聲“姨夫”，他才回過頭來。
宋志恒先是看到锃亮的一雙皮鞋，順着筆直的西褲往上看去，感覺這人有點高，仰着腦袋看到霍行舟的時候，腦袋還有點懵懵的。
他想起來，蹲太久了，腳有點麻痹。他将手套取下，撐着雙膝，準備起身，卻十分艱難。
霍行舟伸手扶住他的臂膀，撐住他。
有了霍行舟的支撐，起身便輕松了很多，他彎着腰，一半邊身子依靠霍行舟撐住，試圖走了幾步，才感覺自己的腿回來了。
宋志恒便笑，“老了，身體一年比一年差。”
找了個地方坐下來，然後才問起霍行舟，“對了，行舟，你今天怎麽過來了？是不是上次談的項目有問題？”
霍行舟便說明來意，“姨夫，上次的項目已經在正常運轉，我來是為了媱媱的事。”
宋志恒立即愣住了，他眼珠子狐疑的轉溜了一圈，皺緊了眉頭，覺得霍行舟突然到訪有些奇怪，“為了媱媱來的？什麽事？”
“婚事。”霍行舟回答。
“？”
“我和媱媱産生了感情，我們再三考慮之下，想要訂婚來穩固這一段感情，經得姨媽的認可之後，想要争取您的同意。”霍行舟三言兩語講明來意。
宋志恒聽完後完全傻了眼，霍行舟這孩子算是個好苗子，對比與他同輩份的孩子，基本都是二世祖一個，沒有一個有出息的。
只不過，這麽一個出色的人才，怎麽就看中了他女兒呢？
不對，他女兒也是頂好的，但人還是要誠實一點，兩人的差距還是有那麽一點點的。
“雖然說你們很早就有過接觸，但是之前你們之間的聯系基本為零吧？我很好奇，你跟媱媱到底什麽時候産生感情的？”對待女兒的事情宋志恒都十分理智，畢竟這是她的終身大事，一點也不能馬虎。
“從黑粉事件發生後，我們聯系的就多了。”他在面對宋志恒的質問非常的冷靜，有問有答，看表面對此事胸有成竹，沒人知道他握緊的拳頭裏，手心裏冒着汗。
“聯系多了，就有感情了？”宋志恒淡淡的提出質疑，卻沒等霍行舟想出對答，他繼續開口，“行舟啊，感情這回事，不是那麽簡單，我認為很多年輕人都是一時的沖動。你們接觸的時間太短，沒有真正了解彼此。”
“而且，談戀愛和結婚不是一回事，戀愛中，每個人都是想把自己好的一面展示給對方，結婚後，你會發現，在戀愛中的那麽美好的一個人，怎麽現在就相差那麽多呢？兩夫妻相處的過程中缺點和短處完完全全暴露出來，這是許多剛結婚後的年輕人都難以接受的。”
“你看我，竟然說了這麽多大道理，其實我年輕的時候也過得十分糊塗。”宋志恒說着就起來走走。
霍行舟跟上他，一言不發，靜靜的聽他講。
宋志恒逛着自家的院子，緩步走着，看着天邊的雲朵，有些懷念的說，“媱媱的媽媽，是跟我談戀愛認識的，我那時非常窮，而她卻是當時的知識分子，兩個人之間的家庭環境相差很大，後來因為愛情的力量我們走到了一起。”
“你知道，她後來自殺了。”這個她自然指的是宋媱的媽媽，宋志恒有些嘆息，眼角微微細潤。
“聽姨媽說過。”霍行舟點頭答道，“卻不知道是為什麽。”
“矛盾，生活的矛盾。”宋志恒不惜将埋在心底的陳年往事拿出來說，即使不太願意回憶起過往，但是為了他的女兒，他決定講給這個年輕人聽。
霍行舟沒有打擾他，安靜的繼續聽下去。
“她在城鎮裏長大的，一直不習慣農村裏的生活，和我結婚後，這個問題就漸漸突顯出來，她嬌養慣了，不知農村菜米油鹽貴，也不會做飯，我母親不太待見她，于是我們就搬出來住了。”
“很快我們就有了一個孩子，”這個孩子自然是指宋媱，“當她呱呱墜地後，我們非常的開心，并且過上了一段幸福的時光，可随之而來的是更大的困難。那時候太窮了，窮到我門為了一點點菜米油鹽吵起來，我們每天都在争吵中度過，于是，她得了抑郁症。”
“我當時不知道竟然還有這樣一種病，我每天忙着出去掙錢，掙錢，掙錢，就很少回來看她們母子，避開了争吵，也同時忽略了她們……”
講到這裏，宋志恒有些哽咽，這是他最窮困的時期，是她們母女陪着他度過的，即使後來生活條件變好了，但是這樣的病情已經惡劣到無法救治的地步。
都說苦盡甘來，而她度過最苦的日子，卻沒能享受到一絲甜，這便是為什麽宋媱在宋志恒二婚之後，非常的反對，并且加以破壞。
“姨夫，我明白你講給我聽是為了什麽，但是現在不比以前。”即使他無法想象柴米油鹽都要計較的日子，至少現在為止，他家的經濟能力在京都算得上數一數二的，根本不必擔心這一點。
“對，現在更加複雜了，還有的婆婆虐待兒媳，然後産生抑郁症的。”談到正事起來，宋志恒馬上收回了淚水，眼中泛着精明的光芒。他話裏話外都在提醒着霍行舟，他還有個難纏的母親。
霍行舟：……
“我們可以分開來住，避免矛盾。”明明只是來談訂婚的，這話題已經上升到結婚以後的事了，霍行舟生怕一個答不好，他和宋媱的婚事将會告吹。
轉了一圈，兩人轉進了客廳，他們便坐在客廳的沙發歇歇腳，女傭端了茶點上來，給他們都倒上一杯茶水。
“自從媱媱媽媽離世後，我更加疼愛她，雖然她有一段時間變化很大，這都是有原因的，我的一己私欲，她一時接受不了，所以做過一些荒謬的事，但都過去了。”宋志恒鋪墊一下後面要說的內容。
“我現在能做的便是盡能力補償她，她的一些小驕縱，都是我慣出來的，我怕換了個環境，她會有很大的壓力。”
這話的意思霍行舟也聽明白了，明擺着說，自己的女兒是小公主，要捧在手心裏疼，她身上的壞脾氣是被自己一手慣出來的，別到了他那裏反倒受委屈。
“您請放心，我不會管束她，她該怎麽來就怎麽來。”霍行舟立即承諾。
他承諾的太快仍然讓宋志恒有些不放心，這麽輕易許下承諾，說不定是敷衍。
要是霍行舟承諾得太過于猶豫，宋志恒倒會認為他對宋媱的感情有待觀察。主要是宋志恒現在是以老丈人的眼光審視霍行舟，于是看他哪哪都是問題。
“嗯，那你聽了我說這麽多，有沒有別的想法？”宋志恒問。
霍行舟想了想，便開口，“或許像您所說，我們的感情不是很穩固，但是我認為她很适合我，我也很适合她。”
“如果您不放心，訂婚之後，給我們一個緩沖的時間，相互磨合，認真了解對方，等我們雙方深思熟慮再結婚？”他提議。
這也是宋志恒所希望的，畢竟霍行舟這種确實是萬裏挑一的人，要是錯過了，也實在可惜。
宋志恒猶豫了片刻便答應了。
霍行舟見他姨夫答應後便松了一口氣，立即跟他說接下來的安排，“我回去後，會跟我父母詳談，然後請家族裏有聲望的人來宋家做媒。”
“行。”
此事定下後，霍行舟才敢端起茶杯喝水，茶水已經涼了，味道便有些苦澀，潤了潤喉嚨後，他便提起，“媱媱在家嗎？”
“在樓上。”宋志恒說。
“我想見見她。”
“樓上左手邊第二個房間。”
霍行舟當然知道，他已經很多次看着她房間的燈亮起，然後就會想她的房間是怎麽樣的，幻想的記憶裏無數次走過去她房間的路。
他起身，上樓後，朝她房間的方向走去。
敲了敲房門，裏面沒有任何動靜，霍行舟等了等，他掏出電話撥她的號碼。
響了一陣子後就聽見房間裏面窸窸窣窣的聲音，這應該是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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