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親生父親
白思禪被這麽一吓, 睡意全消。
她坐起來, 有些難以置信:“怎麽回事?”
何生楝打開了床邊的一盞小燈。
燈光昏黃, 何生楝斟酌着詞語:“許庭說,要對你姐姐負責。”
嗯……
一這麽說,白思禪心裏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他們倆?”
何生楝點頭, 順手摸了把她的小腦袋:“不睡覺了?”
白思禪十分精神。
這麽大的事哎。
白思玉和她不一樣,從小要強。之前白思玉也交過男友, 但都無疾而終。白思玉也曾向白思禪抱怨過, 說男人都是色、欲熏天……
“先睡吧, ”何生楝拍了拍她,“有什麽事, 明天再說,你放心,不會出什麽大亂子,萬事有我在呢。”
白思禪縮回了他的懷抱中:“嗯。”
第二日, 白思禪火急火燎地就起了床,早飯都沒有好好吃,打電話給白思玉,想要問問是什麽情況。
白思玉異常淡定:“我現在正忙, 中午一起吃飯, 我和你說清楚是怎麽回事。”
白思禪十分佩服自己這個姐姐。
都這時候了,她還會優哉游哉地告訴她別着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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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永遠排在第一位, 其他的都放在後面。
白思禪也有一陣沒去公司了,今天再去, 組裏的人仍舊是那樣。周泓對她開始客客氣氣的,呂绮依舊是愛答不理。
今天也是結上個月薪水的日子。
雖說因為請假扣了幾天工資,可亂七八糟的補貼加起來,依舊比其他同學的實習工資可觀。
恒科就這麽一點好,大方,福利高。
白思禪如今零用錢多的沒處花——何生楝将自己的副卡給了她,白松也仍舊給她的那張卡上打錢。
但不管怎麽說,這次拿到的,是工資哎。
她的第一份工資。
白思禪已經想好這筆錢拿來做什麽了。
她想給何生楝送件禮物。
因為約了白思玉一起吃午飯,白思禪便和何生楝說了一聲,直奔了員工食堂。
然後……遇到了許庭。
白思玉一臉的不爽,瞧見白思禪,面色才稍微和善了些:“思禪。”
白思禪看看站在她旁邊的許庭。
這該稱呼什麽好呢?是許總?還是叫庭哥?
許庭走的是雅痞路線,随處一站,就是道風景。他笑眯眯地瞧着白思禪:“妹妹好啊。”
“你該叫嫂子。”
不疾不徐的一道聲音,白思禪愣了神。
已經有不少人駐足,訝異地看過來。
白思禪清晰地聽到有人小聲議論:“……是何總哎。”
啊啊啊啊!
他怎麽過來員工食堂了?
白思禪尚在茫然之中,何生楝已經走了過來,自然而然地攬住了她的肩膀,正嚴肅教導着許庭:“你可別亂了輩分。”
許庭笑容僵在了臉上。
他拼命地朝着何生楝使眼色——沒見他在這裏讨好小姑子麽?你過來添個什麽亂啊。
何生楝視若無睹。
白思玉皮笑肉不笑:“何總,許總,讓我和我妹妹單獨聊個天,成麽?”
何生楝笑:“都是一家人,不用這麽客氣。”
白思玉還真沒打算和他客氣,拽着白思禪的手,把她拉到了一旁安靜的角落裏。
白思禪眼睛水汪汪地瞧着她:“姐姐——”
白思玉給自己倒了杯水,順順氣,清清嗓子:“我沒打算和許庭結婚。”
“……哦。”
“都是自家姐妹,我也不怕你笑話,”白思玉直接了當地說,“昨天晚上談合同談的晚了,我不小心睡了許庭。”
噗,這還有不小心這一說的?
白思玉瞥了一眼白思禪,後者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把你的下巴收一收,”白思玉幽幽地說,“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有點氣魄來,這點小事都能把你驚成這個模樣。”
……能不驚麽。
白思禪險些要跳起來叫祖宗了。
“那家夥也死心眼,”白思玉皺着眉,“大家好聚好散不成麽?更何況一個公司,低頭不見擡頭見的,鬧成這麽個模樣,實在是不好看吶。”
白思禪默默地想,您都快把人家嫌棄成什麽樣子了呀。
“總之,這婚我不想結,”白思玉冷靜地說,“思禪,這事和你沒關系,也別讓何生楝插手。”
白思禪點頭。
白思玉十分滿意,揉了把她的頭發:“不虧是我看着長大的小妹妹。”
兩人說完了話,這才去刷卡買飯;何生楝與許庭相對坐在姐妹倆後面的桌子上,也在促膝長談。
不過這次主要是許庭談。
他十分費解:“生楝,你說我哪裏不好?那麽多人想排着隊嫁給我,怎麽她白思玉就這麽無動于衷呢?”
何生楝攤開手:“老許,你也知道,我沒經驗吶。”
許庭想想也是,何生楝剛向他讨教了,如何哄小姑娘。
連小姑娘的心思都猜不好,更別提大姑娘了。
許庭持續郁悶:“那我自個兒想想吧。”
他真是想不通,明明兩個人那啥也挺和諧,睡完後許庭意識到白思玉是初次,立刻便要負責——
人家不讓,還說了,這走腎的事,就甭走心了。
言語裏的意思,還覺着許庭的求婚對她而言,是一種冒犯。
他能不郁悶麽。
今日中午,白思玉與何生楝在員工食堂的對話,被不少人聽了去。
這麽一傳十十傳百,等到白思玉回到自己工位上的時候,組裏的人看她的眼神都變了。
合着,這是個間諜啊!
何總的妻子跑來做個小小的實習生,你敢信?
呂绮真是腸子都要七擰八擰地悔青了。
不,都悔綠了。
——她當時是腦子發了什麽瘋,抽了什麽筋,才會不自量力地挑釁白思禪啊啊啊啊!
事已至此,還有補救的方法麽?
呂绮想起了周泓後來委婉的提醒,一張臉是白了紅,紅了又白。
白思禪倒是沒什麽變化,依舊安安穩穩地做完了手頭上的事情,然後遞交了辭呈。
組長愣了:“思禪,你這是——”
白思禪面色坦然:“組長,我很感激您近期對我的照顧。但我接下來學期的課程排的很滿,恐怕沒有太多的精力放在工作上了。”
這只是表面上的理由,最主要的原因,還是因為何生楝。
她和何生楝的關系暴露,在這裏是怎麽都做不好了。
組長很能理解她,痛快地簽了字,微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好好上學啊。”
白思禪辭職的事情,也沒瞞着何生楝。到了下班時間,她直接去了何生楝辦公室,等他一起下班。
何生楝聽到了她辭職的消息後,面上毫無波動:“也成,你這樣公司學校來回跑,确實挺累。”
只字不提在員工食堂叫的那一聲,和明擺着的秀恩愛。
白思禪看他正埋頭看文件,咬咬唇,坐在了旁側的沙發上,無聊地數着茶杯裏的茶葉梗。
數完了完整的,又開始數有幾片缺角的。
何生楝走過來,坐在了她的旁側,聲音低沉:“生氣了?”
“沒。”
“還說沒氣,嘴巴都能挂醬油瓶了。”
畢竟是在辦公室,門沒有關,随時都會有人推門進來。
何生楝倒是也規規矩矩,坐的板正,只是捏着她的一雙小手,晃了晃:“你怪我今天中午在員工餐廳裏和你說話?”
白思禪說:“我以為你會一直把我們倆的關系保密下去。”
何生楝失笑:“這能保密到什麽時候?思禪,下個月我們就要結婚了。”
“我原本就想今天辭職,”白思禪慢慢地說,“但中午你這麽一叫,弄得我整個下午都很尴尬。”
如坐針氈。
這種形容一點兒也不誇張。
同組裏的人不停地回頭看她,盡管沒有說什麽,但那些探究的目光已經足夠令白思禪不舒服的了。
“對不起。”
在白思禪以為還能繼續聽到何生楝解釋的時候,他卻認認真真地倒了歉。
“是我沒有考慮到,”何生楝說,“我現在鄭重地向你道歉,并保證下次再遇到這種情況,一定提前征求你的意見,可以嗎?”
白思禪說:“你要寫保證書。”
桌上就有紙筆,何生楝随手拿了張,低頭寫。洋洋灑灑一大段,最後落款,何生楝。
他還像模像樣的拿手指在印泥上按了一下,在落款的名字處印下指紋。
這原本就不是什麽原則性的錯誤,兩人各退一步,也就這樣過去了。
白思禪收好保證書,踮起腳尖,吧唧,在何生楝臉頰上親了一口。
恰在此時,許庭推門進來,正好看到女孩親吻何生楝的這一幕。
他立刻退了出去,嘴裏嘟囔着:“我什麽都沒看到啊……”
白思禪縮在了何生楝的懷裏,臉頰紅成小桃花。
何生楝好笑地看着小姑娘瞬間慫成小兔子,安撫地拍着她的背:“沒事,是許庭,他嘴巴嚴,不會到處亂說的。”
白思禪仍舊不肯擡頭。
門半掩着,許庭敲了敲門,聲音帶笑:“大哥大嫂,好了沒啊?我可以進去嗎?”
白思禪紅着臉,松開了抓住何生楝衣襟的手。
何生楝揚聲:“進來吧。”
許庭一進來,就瞧着這兩位并肩坐着,一個一本正經,一個臉蛋紅紅。
只是被人看到親親,臉就紅成這麽個小模樣,年輕真好啊。
許庭感慨着,也不廢話,直奔今日主題:“思禪,你幫我勸勸你姐姐呗。”
白思禪搖搖頭,聲音溫和而清晰:“我不會幹涉我姐姐的生活。”
許庭郁悶了:“這不也沒讓你幹涉麽?就是想讓你幫忙勸一下……”
白思禪依舊搖頭。
許庭長嘆一聲,繼而看向何生楝。
何生楝意志堅定:“我聽思禪的。”
得了,妻奴。
許庭愁眉苦臉:“我不就是想結個婚麽,怎麽就這麽難吶。”
何生楝與白思禪明擺着不會幫她了,許庭在這裏喝了幾杯茶,落寞地離開了。
白思禪仰臉瞧着何生楝的臉,認認真真地說:“我姐姐有自己的主意,我們不要去打擾她。”
“那你想認許庭做姐夫麽?”
“我姐姐的意願,就是我的想法,”白思禪想了一陣,有些苦惱,“可這以後該怎麽稱呼呀?要是他倆真成了,我是該叫姐姐呢,還是叫弟妹?你是該叫許庭姐夫,還是叫他弟弟?”
何生楝建議:“各論各的。”
白思禪想象了一下四人相見時候混亂的稱呼。
嗯……
終于明白為什麽兔子不吃窩邊草了。
晚上,白思禪旁敲側擊問了好幾遍外婆,終于是問出了點有用的信息。
其一,母親當年懷她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她是杜鶴的孩子,并且生了下來。
其二,白松口中和母親的那段真摯愛情,從頭到尾,就沒有存在過。
白思禪驚了。
外婆十分淡定:“我自己養出來的女兒還不懂?她當初嫁給白松,對外只說是為了愛情,這話騙別人還行,可騙不了我老婆子。”
白思禪剝出橘子來,遞給她一瓣。
外婆含在口中。
她吃了橘子,慢吞吞地說:“你媽媽就是看上白松的錢了。”
“……”
意料之外的回答。
外婆說:“你媽媽比你機靈的多,我卻寧願她不那麽機靈。”
這麽一句,止住了今晚的談話。
白思禪還沒下了要認杜鶴的決心,又一個重磅炸彈爆裂開了。
她親愛的姐姐,白思玉,被逼婚了。
這一逼不要緊,白思玉和許庭真槍實彈地打了一架。
确切地說,是白思玉對許庭的單方面毆打。
就在一小時前,白思玉剛回到家,就被迫接受了來自父母的雙重轟炸式催婚,她這小暴脾氣,一上來,直接抄起了旁邊的拐杖,猛抽了許庭一頓。
白思禪:“……家裏怎麽會有拐杖?”
白思玉已經習慣了白思禪的不會抓重點:“你蓉阿姨崴了腳,還在恢複期。”
“那許庭他……”
“死不了,”白思玉涼飕飕地說,“打一頓而已,又不是往死裏打。”
白思禪默默地在心裏為許庭點了根蠟。
沒人比她更了解白思玉,最好別威脅她,威脅起來,她能直接來個玉石俱焚。
……這次還真的就焚了。
被打了一頓的許庭連夜弄出來個鑒定書,洋洋灑灑,言明自己受到了極大的傷害,要起訴白思玉。
不起訴也行,嫁給他。
白思玉真是被許庭的這一番騷操作給氣懵了,拎着拐杖就要繼續抽死他丫的,被白松和姜蓉死命抱着,聲淚俱下地求着小祖宗可別再鬧事了。
雞飛狗跳的時候,許庭這麽個正主上了門,要求和白思玉談話。
兩人談了五分鐘,再出來的時候,白思玉同意嫁了。
白思禪未能參與這場鬧劇,只是聽着何生楝轉述。她心裏面跟貓爪撓一樣,追問:“然後呢?”
何生楝平鋪直述:“現在他們應該領完證了,婚禮定在這周末。”
“……”
白思禪又去給白思玉打電話,想要問問她的想法,白思玉毫不遮掩:“許庭把他持有的恒科股份轉讓了五分之一給我,就這麽簡單。”
趁着白思禪愣神的空蕩裏,白思玉又幽幽地開口:“我也想通了,嫁誰不是嫁。許庭人傻錢多,還挺合适。”
白思禪已經不知道要對白思玉說什麽好了。
滿腦子只有兩個大字。
佩服。
五體投地的那種。
因為婚禮定的急,婚紗禮服什麽的,現做是指定來不及了,好在白思玉不在乎,直接挑了成品的,讓工作室改改,能穿就行。
白思玉向來不拘小節。
另一邊,白思禪趁着杜鶴來何家的時候,和他委婉地表示了下自己的意思。
她可以叫他爸爸,也會努力地把他當做父親一樣敬愛,但畢竟兩人之間隔了二十多年,所以可能不會太親近……
這些,杜鶴都懂。
他只握着白思禪的手,激動的臉上皺紋都要抖起來:“只要你認我這個父親就好。”
杜鶴經歷過大風大浪,權利在握,如今剩下的,也只有這麽一小點祈求了。
渴望親情,渴望自己的女兒,能夠認下他。
外婆知道了白思禪認了杜鶴,也沒多大反應。
畢竟是她親生父親,血緣這種東西,是隔絕不斷的。
她要認,那就認呗。
外婆算是看開了。
只有一點,杜鶴原本想大張旗鼓的,讓所有人都知道他女兒是白思禪,卻被白思禪勸住了。
她聲音溫和而清晰:“爸,下個月就是我婚禮了,到時候您去,不就是名正言順了麽?”
根本不用刻意張羅,畢竟大家都已經知道了她并不是白家的親生女兒。越是刻意了,反而越不好。
杜鶴拍了下腦殼,笑:“瞧我這笨腦袋。”
他才不是笨,只是被喜悅沖垮了理智。
轉眼間,就到了白思玉的婚禮。
許庭是家裏的獨苗苗,含着金湯匙長大。先前何生楝未婚的時候倒還好,何生楝與白思禪結婚的消息一傳出來,許家父母就開始明裏暗裏花式催婚。
言語之間都是“呀呀瞧那白家小姑娘多可愛啊,你也娶個那樣的吧,聰明也招人喜歡”,也幫他介紹了幾個,都無疾而終。
誰知道許庭還真的又找了個白家姑娘。
只是這個白家姑娘和那個不一樣,那個是小薔薇,這個是大玫瑰。
帶尖刺兒。
許父看了看站在兒子旁豔麗的白思玉,又看了看倚在何生楝旁邊乖乖巧巧的白思禪,頗有些唏噓。
怎麽他兒子娶的不是思禪呢?
算了,一人一個審美,兒子喜歡就成。
這麽大年紀了,能結婚就不錯了。
做父母的,也就不要奢望太多。
許父自我催眠。
婚禮是在室內舉行的,出嫁的白思玉沒哭,倒是白思禪,抱着何生楝,不停地小聲抽泣。
何生楝拿了手帕給她擦眼淚,一邊擦一邊問怎麽了。
白思禪抽抽搭搭:“一想到以後稱呼那麽亂,我就難受。”
何生楝知道她說的不是心裏話。
只是掩飾罷了。
輕輕拍着她的背,何生楝逗她:“告訴你個秘密。”
“嗯?”
“論起輩分來,我媽該叫我爸一聲三叔,”何生楝笑眯眯地說,“結婚後,我媽四叔就改口叫我媽嫂子了。你瞧,他們這輩分亂的更厲害,還不難過呢,你難過什麽?”
白思禪被這一個“秘密”戳閉了淚點,由着何生楝給她擦幹眼淚。
“以後呢,許庭叫你嫂子,你還是叫思玉姐姐,兩相不摻和,沒事。”
白思禪難過的是姐姐雖然也抗争過,最終還是嫁給了許庭;轉念一想姐姐也得到了想要的東西,心裏釋然的同時,仍隐隐約約的發堵。
當年,她母親嫁給白松的時候,也是同姐姐這樣的情況嗎?
白思禪不知道,也永遠不會知道了。
母親在世的時候,從不會告訴她關于真相的一丁點消息。白思禪無憂無慮地長大,也概因白松與母親精心編織出來的一張大網,一個充滿了謊言的溫床。
參加晚宴的時候,白思禪換了件小禮服。
是何生楝事先準備好的,淡淡的蜜桃粉,簡單的裁剪,剛好蓋住膝蓋,配了一雙絲面的小貓跟。
頭發也是何生楝為她編的,簡簡單單的法式馬尾。
白思禪驚了:“你連辮子都會編!還要什麽是你不會的嗎?”
“不會的很多,”何生楝還真的認真地列舉,“不會開飛機,也不會開火車坦克。”
白思禪被他逗笑了。
她抿着唇,看着鏡子中的女孩。
雙目明亮,是最好的年紀。
何生楝只會編這麽一種發式。
第一次瞧見白思禪的時候,他就覺着白思禪适合這樣的發型。
盡管她戴着迷彩帽,何生楝還不知道她是長發還是短發。
編好之後,何生楝輕輕地辮子上插了一個東西。
白思禪下意識地伸手去摸,小心翼翼,沒有撥亂它。
她看不到是什麽東西。
何生楝微笑着同她說:“偶然間瞧見的,覺着很合襯你,晚上回家再看。”
沉甸甸的一個,插在發間,白思禪重新摸了摸,還沒琢磨清楚這到底是個什麽東西,何生楝便拉起來她,柔聲說:“走,該去赴宴了。”
白思禪不知身上禮服裙的來歷,但許庭知道。
打白思禪一露面,許庭就注意到了她身上的這條裙子,目光在她與何生楝之間來回打轉,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當何生楝端着酒杯過來的時候,許庭不輕不重地擂了他一拳,低笑:“好小子,有你的。”
何生楝舉杯淡笑:“祝你新婚愉快。”
白思禪懵懵懂懂,不明就裏;可白思玉不是吃素的,立刻瞧出了許庭與何生楝之間近乎某種默契,她低聲問許庭:“什麽情況?”
許庭打着哈哈:“沒事,就哥們之間的小秘密呗。”
這話瞞不過白思玉,她說:“不說算了,今晚你自己找地睡。”
“別介啊,”許庭急了,“又不是什麽大事……我說,我說還不成麽?”
許庭指了指白思禪身上的衣服:“瞧見了沒,思禪穿着的那件裙子,是Vin兩年前的一款,只這麽一件。”
Vin,知名華裔設計師,在時裝周擁有自己的秀場。
白思玉費解:“何生楝已經窮到要給我妹穿舊款禮裙的地步了嗎?”
“……”許庭耐心同她講,“就這麽一件哎大佬,知道為什麽就一件嗎?何生楝瞧見Vin的這麽件新款,出了百倍的價格買下來,前提條件是不許Vin再做這個款,已經制作完工的其他幾件也全部銷毀。”
“何先生是有什麽問題嗎?”
“誰知道呢,”許庭漫不經心地回答,“當時哥幾個也是這麽問他的,他只說,遇到了一個女孩子,最适合這麽一件衣服;這件衣服,也只有那個女孩子能穿。”
當時把許庭他們激動的啊,還以為何生楝要開花了;誰知道,一兩個月過去了,他還是單身。
隔了這麽多久,許庭終于看到這件裙子的主人。
白思玉沉吟:“難道何先生早就打了思禪的主意?”
許庭聳聳肩:“這只能你去問何生楝了。”
何生楝的手搭在白思禪的腰上,緩步帶着她,微笑着同人交際。
與許家有交情的人不少,施明西也算一個。他就默默地站在遠處,看着何生楝與白思禪這一對璧人。
算了,不看了。
他這樣對自己說。
再看,也變不成他的。
人家有主了。
倒是何生楝帶着白思禪過來,敬了他一杯酒——
白思禪不能飲酒,被子裏裝的是橙汁。
微笑着說了幾句話,點頭擦肩而過。來敬酒的人不少,何生楝喝的不少,攬着白思禪的腰,就往僻靜處去。
入秋後,蟲鳴也少了。
何生楝的摩挲着白思禪的腰肢,微微傾身,幾乎要把全部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
白思禪心裏只有一個念頭——得,這位爺怕不是又要借酒耍個流氓吧?
何生楝低聲問她:“你在抖什麽?”
白思禪強自鎮定:“沒啊,我沒抖啊,我為什麽抖?”
一連串的否認。
何生楝箍緊她的腰,往窗邊又靠近了,念叨:“我記得這邊似乎有個小房間——找到了。”
拐角處,的确有一個小房間。
是暫時拿來休息的。
不過現在裏面沒有人,宴會初開,大家忙于交際,聯絡感情;即使有想要休息的,也多是去了另一側準備好的休息室。
這麽一小間,還真沒人過來。
何生楝帶着白思禪進去,順手從裏面擰上了門。
白思禪欲哭無淚:“昨天不是剛做了嗎?”
何生楝笑了:“誰說我要做?我只是想休息一下,有點頭暈。”
說着,他松開白思禪,自己坐在了沙發上,閉目養神。
白思禪湊過去:“需要我幫你按一按嗎?”
“那就有勞白小姐了。”
“不用客氣,何先生,這是我應該做的。”
白思禪一本正經地回應他。
小手放在他的頭部旁側,手指按在大約太陽穴的位置,輕輕地給他揉了揉。
何生楝閉着眼睛:“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白思禪只是抿着唇笑。
片刻後,她問何生楝:“我現在遇到了件麻煩事,你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啊?”
何生楝睜開眼睛。
他平靜地看着白思禪:“你說。”
“還是關于認杜叔的事情,”白思禪說,“你覺着,我該怎麽和爸爸說呢?”
這後一個爸爸,說的是白松。
這猶豫着,手上的動作就停了。
何生楝握着她的手,拉着白思禪,讓她繞過沙發,依靠着自己坐下。
“實話實說呗,就說找到親生父親了,”何生楝輕描淡寫,“諒他也不敢去找杜叔的麻煩。”
“倒不是怕找麻煩,”白思禪憂心忡忡,“從某種意義上來講,我媽媽算是和杜叔合夥給他戴了頂綠帽子吧?”
“要這麽說的話,你爸爸還和姜蓉一起給你媽媽戴了綠帽子呢,”何生楝分析,“扯平了,誰也不許再怪誰。”
白思禪竟然覺着何生楝說的很有道理。
——魔鬼的口才啊!
白思禪一骨碌從何生楝的懷抱裏起來,看着他:“那我就和爸爸說,我找到我親生爸爸了?”
話有點繞口,但沒啥毛病。
何生楝拍了下她的背:“去吧,小姑娘。”
說起來,從參加這個晚宴到現在,白思禪還沒和白松與姜蓉說上話。
宴會廳那樣大,只遠遠地看了一眼;一晃眼的功夫,人就消失了。
何生楝緩過神來,站起來,陪着小姑娘,去找白松坦白真相。
而此時,姜蓉正在太太堆裏,接受着旁人或豔羨或嫉妒的恭維——
“瞧瞧,還是人家姜太太會養人兒,膝下的兩個女孩子,一個嫁了何家,一個嫁了許家,多好啊!”
“聽說那何先生呀,寵妻子寵的不得了……”
先前,姜蓉還笑盈盈地聽着,但随着別人提起白思禪越多,她的微笑漸漸地收斂了。
姜蓉心裏面就是不痛快。
怎麽,在思玉的大好日子裏,這些人一個勁兒提思禪是什麽意思?
平時裏與她交好的一個太太出了口:“這歸根結底啊,還是蓉蓉心善。你想想,誰人家能像蓉蓉一樣,待繼女那樣好?更別說了,這思禪的父親不明……”
她只說到這裏。
太太們心領神會。
白思禪假千金的事情,大家都知道。
不由得佩服起姜蓉的好氣量來,以及白松。
畢竟,不是那個男人在發現自己帽子綠油油後還能心甘情願為對方養女兒的。
這邊太太們捂嘴閑聊,全然沒有注意到,白松鐵青着臉,走了過來。
他提高聲音,叫:“蓉蓉,你過來一下。”
姜蓉整理下裙子,從容地跟着他走了出去。
白松一把攥住她的手腕,臉色很差:“不是告訴過你了麽?別亂嚼舌頭根,盡說些捕風捉影的廢話。”
姜蓉好整以暇:“我剛剛可什麽都沒說。”
白松來的晚,只聽見後面幾人誇姜蓉和他氣度的。哪怕聽不完整,也知道必定是又拿白思禪的事情過來說事了。
白松加重了語氣:“你不知道分寸,旁的不說,就說何先生。他要是聽到你這麽說,會怎麽想?”
把何生楝搬出來,姜蓉才稍稍收了笑容:“我都說了,自己沒那麽說。算了,以後遇到這種話題,我躲開,成了嗎?”
看她一臉不耐煩,白松也是頭疼的要緊。
他深深懷疑,自己當時真是眼睛瞎了,才覺着姜蓉溫柔可意。
“爸爸。”
白松轉身,看見了白思禪與何生楝。
兩人并肩立着,面色平靜,想來是沒有聽到方才他與姜蓉的争論。
白松微笑:“思禪啊,怎麽了?”
白思禪眼睛看着姜蓉,後者的笑容假到不能再假了。
白思禪收回視線,認真地看向白松:“我有件重要的事情找您。”
嗯?她有什麽重要的事?難道是關于股份的?
白松跟着白思禪,往旁邊移了幾步。
白思禪深深吸一口氣,誠懇地問:“爸爸,您近期體檢,心髒沒有毛病吧?”
白松是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沒有啊。”
好端端的,問這個做什麽?
很快,他就明白了。
白思禪微笑着說:“那就好。爸爸,我找到我的親生父親了。”
沒等白松回過神來,她又抛下了另一個炸、彈:“就是杜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