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馮清輝跟顧初旭校級同學聚會時在一夜情後重修舊好。确切時間是春節前,兩個人從暖融融ktv出來時下了雪,地面上覆蓋薄薄的一層,風又大又寒冷,暮色低垂。
她眼睛濕漉漉的,透着顯而易見的紅腫,掏着兜跟在他身後,二人脫離了各自的班級組織,且同時不辭而別。
那次同學聚會馮清輝本不想去的,臘月二十八,距離過年還有兩天,家裏忙着包餃子調餃子餡,田瑞蘭還想下午抽空讓她開車載着去姥姥家一趟。
可是展靜非拉着她同往,說她想見一見初戀男友,看是否還是她記憶中模樣,或者早就禿頂大肚腩,一腦門油膩。況且,大學聚會三五年聚不齊一次,見面比見國/家領/導人都難。
上午,天空烏壓壓的黑雲蔽日,可見度不高,比往常要冷,寒風像小刀子一樣割人,像是要醞釀一場皚皚大雪。
那次馮清輝剛考出來駕照沒幾個月,開車技術不過是個半吊子,二十來萬的福特suv讓她一腳油門到底,生生踩出蘭博基尼的感覺,強烈的推背感吓得展靜臉色就跟淤泥一個樣。
坐在她身旁揪着安全帶大呼小叫。
馮清輝當時并不知道一幫子金融畢業的精英就在隔壁,班長選擇的飯店具有特色民族風且可吃飯可娛樂,包廂并不是全封閉式,挂着竹簾子隔開,特別有意境。
印象最深刻的應該是逼仄的衛生間,進門是一個單獨蹲坑,沒遮沒擋讓人毫無安全感。
北方的冬天,很多廁所往往暖氣不足或者直接不供應,不至于結冰,但又冷風嗖嗖。
馮清輝當時去了廁所出來洗手,發現水池子被哪個喝醉的人吐上面直接塞死了,服務員正在沖洗,她頓時臉如青菜葉子色,趕緊扭身走了。
轉戰ktv唱歌的時候放下包第一件事就去洗手。
那天她蓬頭垢面不修邊幅,上身穿着一件臃腫的純白色面包服,披散着不太順服的頭發,時不時放靜電、時不時貼臉上,很煩人。
不過那一幕她記得很清楚,甚至連他上衣穿了什麽,褲子穿了什麽,乃至黑色皮鞋的logo都記得一清二楚。
馮清輝找不到言語形容那場面,她回過頭來,在公共洗手池跟他碰面,面前有一面一塵不染的大鏡子,很多稍微好點的衛生間洗手池上方都會有的那種。
她從鏡子裏先看到顧初旭,愣了,心慌意亂,眼眶發熱,下一秒顧初旭擡頭也看見她,腳上頓了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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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正一個人躲出來抽煙,低着頭,背抵着牆壁,骨節分明的手指夾着半根煙,剛遞到嘴邊還沒來得及拿走,氤氲的煙霧萦繞,他下意識閉了閉眼睛,一動不動凝視她。
分手也沒多久,才幾個月,馮清輝這一秒卻覺得下颌發緊,千言萬語都噎在喉間說不出來,傻愣着,看着他的視線卻越來越模糊。
那晚顧初旭也沒說什麽,兩人在一起那麽久,這點默契還是有的,都很主動,他把她帶去了附近酒店。
第二天他就得回一趟南山市,好像是公司出了什麽急事大早晨電話一個接着一個。
兩人就像什麽也沒發生,回到以前的狀态。
自那次分手以後,展靜明确表示過希望馮清輝開始另一段感情,甚至給她講過一個女同事的事兒,男人家裏是家族企業,時常國內國外的跑,總公司在香港,北京也有分公司,偶爾回北京出差,不過一年下來待在北京的時間屈指可數。而她這個女同事就在北京工作,長得要身段有身段,要臉蛋有臉蛋,在某某古董拍賣場做拍賣小/姐。
他們處了三四年,男人也會每天發短信、打電話,相處狀态大概就像馮清輝這樣,一月見不了一次面,一次面相處不超過三天。最後分開了。
馮清輝好奇問:“為什麽分開?”
展靜是這麽回答的:“馮馮你有沒有想過,正常的情侶應該這個狀态嗎?那男人每次去北京都會找她開房,同她住幾天,期間陪她吃飯、逛街,買衣服買包送卡……但是他一年的大部分時間都在香港,且從來沒提過見家長、結婚,或者任何改變現狀的法子……或許除了北京有女人,上海有,深圳有,國外也有。”
她當時聽出來展靜是在提點她,心裏有些忐忑煩躁,睜着眼沉默了半天才說:“可是我很少花顧初旭的錢,而且,我們有感情基礎。”
展靜特冷靜接了一句:“顧初旭大學的時候還不抽煙,現在呢?”
是的,顧初旭現在抽煙了,他說心煩的時候才會抽……以前就不心煩嗎?
馮清輝心裏住着一個魔,她盡量去忽視,卻被展靜敲醒了……所以但凡有女人接近他想作妖,這些想法總要困擾她幾天。
今夜她特別有感覺,迷亂中多講了幾句驚世駭俗的話,顧初旭起身把她翻過去,居高臨下籠罩着她越發用力,盛氣逼人的眼神就如同斑駁的夜空一樣深邃。
她低頭埋入綿軟的白色枕頭,倉惶中,撕扯着枕頭邊似嬌媚似凄厲低泣,才放開兩嗓子,他喘着粗氣倒下。
馮清輝累極,供血不足加缺氧,頭腦有些許昏沉,趴在床邊盯着紙簍裏的果皮敲了半天才緩過氣,翻身攀着這男人的光滑的肩膀,湊近他低語:“老實說,是不是快被我榨幹了?”
他平躺裏側枕上手臂,閉着眼不緊不慢說:“我已經被你榨幹了。”說完默了會兒,緩慢睜開眼睛掃向她,眼底蘊含一絲戲谑。
男人等呼吸平複些探身子去拿床頭櫃上的抽紙,抽了幾張任勞任怨地清理。
馮清輝到這時候徹底蘇醒,盡管腦中回蕩剛才的熱烈也沒有覺得羞澀,心滿意足端詳着他,突然笑盈盈道:“老顧,你這下如釋重負,開心嗎?”
“開心什麽?”
“你本月超額完成了我派給你的任務指标。”
顧初旭何時何地都算得上樣貌出衆的男人,五官不俗,而且耐看,這刻黑眸微沉:“……什麽任務指标?”
“一月陪我睡五次。”這種話被她說的幹脆利落,描述出口時就像在談工作,公司大姐大撫慰新來小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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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初旭照舊一早上班,規律守時的就像個撞鐘的苦行僧,馮清輝不同,她這工作跟服務業工作時間相差無幾,周一、周二屬于休息時間,一周中最清冷的兩天。
這個時候她跟展靜會輪流休息,一人一天,通常她周一休,展靜每個周二要去婆婆家吃飯,就跟基督徒周末做禱告一般風雨無阻,毫無疑問,展靜對待公婆的态度是虔誠的,起碼比她上心。
不過展靜的公婆好對付,不像顧家這邊,錦衣玉食的老太太生活習慣比她這個年輕人都講究,送個東西都得考慮再三,生怕人家用不慣。
馮清輝做事全憑心血來潮,無所事事到半晌午,暖洋洋的太陽曬着她,別提多滋潤,她忽然掀開膝蓋上的毯子,化上妝拿包出門。
顧初旭正在為了淮南某個項目在會議室開會,手機忽然震動了下,低頭瞧去,發覺上一秒講話之人住嘴等他。
“你繼續講。”說罷垂頭繼續讀短信。
散會後拿着文件推開深褐色辦公室門,瞧見沙發上坐着一人,閑散随意翻看早晨秘書送進來的報紙,瞧見他笑了笑,慢悠悠對疊上報紙,整齊疊規整反手當茶幾上,馮清輝說:“忙完了?”
他輕手帶上門,松了松領帶,今日出門穿了件藍色西裝,顏色沒有黑色那般暗沉刻板,所以配了個胭脂紅的領帶點綴,看上去深沉含蓄。
“剛才開會,看到你的消息就沒回,”他抱住膀子,臀部抵辦公桌邊沿,“你不是說中午要跟我吃午飯,想吃什麽,想好了沒?”
馮清輝站起來走過去,他一直沒注意茶幾上多了個保溫桶,一并被她拿跟前,她擱下,擰開蓋子讓他聞。
他挑了挑眉,“這什麽?”
“海參湯。”這是她路上經過某個專門做粥的百年老店排隊給他買的,原本想買一盅宣肺補血,浏覽了一圈突然看見幾個關鍵字。怕他不知道功效,擡手往他腋窩往下,肋骨再往下,結實有勁兒的腰側部位往上的大體位置拍了拍,笑眯眯看他。
顧初旭低下頭看着她的手掌眨了眨眼,很快明白她話裏話外暗示是要補某個腎髒,眉頭微微一皺,随後波瀾不驚的打量她:“你昨天不還說我超額完成了。”
馮清輝知道他嘴上臉上沒什麽表示,但心裏肯定已經有些介意,拍拍肩膀寬慰他:“前段時間展靜還問我要不要買海參,她有個親戚做水産生意,她說每年這個季節都會給老公進補……”
熱騰騰的霧氣飄散的整個辦公室都是香味,她聞着就食欲大振,剛端他嘴邊,房門被扣響。
緊接着,滑溜溜的圓頭門把被擰開,門外進來一人,瞧見馮清輝皺起秀氣眉毛,嘴角一勾不知道是個什麽意思,而後直接揮了揮手中資料:“顧總,簽個字呗。”
說完視線從馮清輝身上一瞟而過,眼神冷冷的沒什麽溫度,最後勉強笑了笑,叫了聲“顧太”。
來人是市場部趙秋芬趙總,顧初旭從省外分公司帶回來并且很快提拔上去的人,這人業務能力很強,一直得顧初旭青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