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間奏(5)
神殿中走出來的可能是恩奇都, 之所以說可能，是因為竹下泉在那雙金色的眼睛裏什麽也沒有看到。
朝她射來的目光是冰冷無機質的, 好像眼前的是死物與活物都沒有分別。目光的主人不是神明，而是薄刃磨得雪亮的利劍, 諸神制造出來的兵器。
寒意一點一點從腳底竄了上來，竹下泉幾乎是下意識拔腿就跑。在她扭頭的剎那，無數鎖鏈向劍矢一樣朝她原本站着的位置射去，在射了個空之後又硬生生調轉方向，發動了第二次襲擊。
攻擊并非針對她一人，而是所有的闖入者。在倉皇逃竄的同時竹下泉大聲招呼金小心，同時在鎖鏈襲擊的空隙試圖尋找擊破的方法。
雖然那些鎖鏈的威力巨大, 但到目前為止所做的只不過是普通追擊而已，并沒有做出主動攔住前路或者是預判攻擊的行為。
雖然躲避鎖鏈的過程極為緊張，但比起玩命的程度還早了許多, 更像是不斷擺脫身後追兵的跑酷游戲——應該只是某種防禦機制而已。
估計在這個防衛機制的能源耗盡之前“恩奇都”都不太可能停下來了，可是竹下泉卻覺得在它停下來之前自己這個體力并不算太好的法系就可能先被活活累死。
多精密的防禦魔術都沒有用, 她曾試圖用蹭蹭的防禦來為自己換一絲喘息的時間, 但顯然在鎖鏈最前端、無堅不摧的尖狀物面前都是徒勞。
她可沒有那個臉接的膽子。
竹下泉終于明白埃列什基伽勒的那句打好關系是什麽意思了。
只是似乎有點晚, 而且眼前的這個恩奇都也不像是可以溝通的樣子。
女神可能是不知道還有這一層防禦，也許只是因為她先前的不敬與壞心眼撩撥故意沒有告知這一點。
……所以他的能源到底是什麽，又要多久才能耗盡啊！
從一開始覺得緊張刺激到氣喘籲籲苦不堪言, 夢魔連直接放棄的念頭都有了。
啊啊，她就不應該來找什麽恩奇都。
“快想想辦法啊！”耳邊是金的喊聲，“這個家夥的武器難道是無窮無盡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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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有什麽辦法！”竹下泉以同樣的大嗓門吼了回去, “明顯是處于自我防禦的狀态啊，難道還得找出來的開關嗎？！”
“你為什麽不能找……”金縮了縮脖子，一條泛着金光的鎖鏈險險擦過他的腦袋，“鎖鏈的速度越來越快了，總之快想辦法啊！”
“要想讓他停下來除非本人意識清醒……等等。”竹下泉停了下來，朝金那邊跑了過去，“金！你先幫我擋一會攻擊……！”
在這樣囑咐對方的同時，她扯住身後一小段鎖鏈，硬生生将它從本體之中截了下來。
如果他們沒有辦法阻止的話那就召喚恩奇都來不就好了嗎！
“……喂，喂，喂！你快點啊！”金在口頭上對于夢魔這種沒義氣做法相當不滿，“最多只能一分鐘，聽見了沒一分鐘！”
“啰嗦死了，我會盡快的！”竹下泉畫召喚陣的手抖了一下，差點畫歪，“這種理論上我應該知道但是沒有實際操作過的東西我怎麽……”
結果金真的只幫她擋了一分鐘。
“……我說你好歹也稍微多堅持一會兒啊。”竹下泉丢了個回複系的魔術給他。
召喚陣已經畫得差不多了，那一小截鎖鏈也被她丢到了上面。
接下來咒語能不能念對，能不能順利召喚出來恩奇都制止他身體的暴走……就看臉了。
“再堅持一會兒吧金。”竹下泉拍了拍金的肩，為表誠意，她分出了部分的魔力給對方施加了強化。
力量體系不同，魔術的加持能有多大作用竹下泉本人其實也不太清楚。她推開金，把朝着這邊來的鎖鏈引向一邊，語調真摯且誠懇，
“一分鐘就好，這次是真的一分鐘就好~”
外面有金吸引注意力，她通過氣息遮斷的形式将自己的存在感降到了最低，短時間內應該不會被對方感知到存在。
至于召喚要用到的咒語，事到臨頭竹下泉才發現她并沒有記全。
反正召喚用的魔力充足……咒語這種東西随便念一念就好了吧。
夢魔如此想到，一邊注入魔力一邊小聲嘀咕。
“要是這個破魔法陣沒畫錯的話，我應該能召喚出來你的。”
“……就當是為了拯救世界，恩，其實世界怎麽樣沒有多大關系但是我比較喜歡人類，人類滅絕的話我還是會很苦惱的。”
“所以——回應我的召喚吧！恩奇都！”
這種咒語真的能得到回應嗎？要不是場合不對的話竹下泉簡直想捂着臉躺到床上打滾。
剛剛她随便念出來的玩意和記憶并不深刻的原版召喚咒語比起來恥度還要高一些也說不定。
好在她運氣還不錯，召喚陣上确實冒起了白光，至少說明這個術式本身沒有問題。
至于召喚出來的是不是恩奇都……
就算不是也不能怎麽樣。
總之，竹下泉已經做好随時帶着金跑路的準備了。
惹不起還不能躲嗎？
從對方突然停止的動作和不再追擊、從各種地方停止冒出來的鎖鏈來看，召喚大概是成功了。
竹下泉舒了一口氣，對同樣是心中大石落地的金道了聲謝。金沖她擺了擺手，“沒事，最起碼算是打了很開心的一架……大概。不過說起來你的念是特質系嗎，居然能這樣輔助別人，很稀有啊。”
“不是念是魔術。”竹下泉搖頭，“總之解釋起來有點複雜，當作是種族天賦就好了。”
“說起來……”她走上前去，在恩奇都跟前停下來，伸手戳了戳他的臉，“恩奇都？”
那雙金色的眼睛和之前已經不一樣了，如果說之前它就由冰冷的鋼鐵與刀刃組成，那現在其中流淌的就是溪流與風，氣質上的差異簡直天差地別。
完全是好了傷疤忘了疼的夢魔在他身上戳來戳去，時不時還感慨上幾句，“真的……完全看不出來是泥土的造物，和兵器給人感覺差別也很大。”
“完全就是我喜歡的那款纖細柔弱美少年嘛。”
“你對纖細柔弱有什麽誤解嗎！”一旁心有餘悸的金滿臉不可置信，“……剛剛還那麽狼狽，你是怎麽做到眨眼就忽視掉發生過得事情的。”
“閉嘴，感慨而已。”竹下泉回瞪了他一眼，“調查你的遺跡去不行嗎？”
金摸了摸鼻子，沒再搭理她。
竹下泉的關注點轉到了恩奇都的頭發上，她捧起一縷湊上去仔細研究了一會兒，“頭發居然沒有任何幹枯的跡象……明明這麽長，真讓人羨慕。”
要知道她為了讓頭發保持光澤每天都要花很多時間用魔力梳理一遍的！
“好完美哦。”最終也沒找出來恩奇都身上有什麽缺點的夢魔只能如此感慨。
“您能這樣說是我的榮幸，作為兵器，能獲得完美的評價是很難得的。”
“不要這麽說，畢竟是事實……啊？”竹下泉慌忙縮回手，發現眼睛不知道什麽時候變成和頭發一樣的綠色的恩奇都正含笑看着她。
“請問，您對剛剛的檢驗結果是否滿意？”
安定溫和的語調和神态，和之前那個冰冷狂暴的人比起來差別簡直也太大了吧！埃列什基伽勒确實有過類似的叮囑，但真正感受到兩者區別的時候，竹下泉還是感到了其中的巨大反差。
眼前這個語調溫和，像是春風拂面一樣的人，本質上危險異常。無害的只有外表而已，若是因此就将他當成草食系，一定會造成非常可怕的後果吧。
而且這種語氣真的是……太讓人沒法适應了。
“不用稱呼您，竹下泉……總之随便怎麽喊都可以的。”夢魔擺了擺手，“以及，因為事情緊急才将你召喚出來，我并沒有當什麽禦主的打算……把我當成普通的同伴就好了。”
見鬼啦她居然覺得恩奇都這個反差很可愛。
“不必如此拘謹，也不必如此鄭重地對待我，”對方笑了笑，“将我當成兵器，冷酷無情地使用就好了——”
這是何等扭曲的價值觀啊。在感慨的同時，竹下泉忍不住感到頭疼——畢竟她現在也算是這家夥的禦主了。
遇到這種情況的話，帶他多看幾遍機器人總動員之類的片子會好一些嗎？
為什麽恩奇都會是這麽令人棘手的類型呢，明明看起來這麽人畜無害啊。
左右想不通的夢魔甩了甩腦袋，“算了……慢慢來吧，反正和到後來和你接觸的又不是我，這個問題還是交給禦主和迦勒底那邊考慮好了。”
“聖杯有給你灌輸一些現代生活的常識吧？”因為是在異世界召喚，竹下泉覺得還是詢問一下比較好。
恩奇都點點頭，“請放心，關于現世的基本知識并沒有缺失。”
“不過，如果您召喚我是為了完成某種願望的話，我也能夠成為所謂的‘許願機’。”他如此說道，“只要為我注入足夠的魔力就可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