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漸漸的，鼓噪的氣氛安靜下來，燈光全暗，只剩舞臺上一片近似漆黑的幽藍。

全場翹首而望。

燈光驟然明亮，臺上剎那現出五個身影。

林錫和樂隊隊員全身黑色勁裝，背負披風，像是來自中洲的精靈騎手，窄窄的面具蒙住了上半邊臉，樂隊全體顏值都在普通人水平之上，更不消說林錫了，簡直是神秘俊美。

電吉他和架子鼓的電音響徹全場，氣氛瞬間如過山車一般被垂直拉向高空頂點，推到極致後爆炸釋放，雞皮疙瘩蔓過每個觀衆的後背，一時間歡呼雷動。

“中間那個是林錫！”

“等等，只有他們五個啊！”

“果然之前的帖子在造謠！”

“五個都好帥！那是什麽打扮！太帥了！”

不少觀衆在心裏産生了諸如此類的想法，但很快他們的注意力就被拉回到了表演上。

樂隊的表演極其炫目，密集而高難度的演奏技巧結合令人過耳不忘的旋律，碾壓了全場觀衆的五感，搖醉了他們身心，很多人下意識地想跟着暴風雪一樣的電音律動，追上那震撼靈魂的節奏。

就在樂隊演出達到最高潮時，所有讓人享受到極致的聲音戛然而止！

所有音符歸于寂靜。

觀衆的心髒随之懸空，愣愣地望着舞臺上林錫修長的身影，剛才他的一段電吉他solo迷住了每一個人，然而他漫不經心，微微有些汗濕的額發垂落，目光随之看向舞臺後方，那裏升起了白霧。林錫嘴角溫柔揚起。

一句又一句仿佛來自寥廓天空、來自遙遠海上的吟詠響起，如鲛人純潔空靈，如塞壬绮麗優美。

歌聲化作光帶，在全場飄灑游弋，聖詠似乎就響起在耳畔，響起在腦海深處，讓每個人顫栗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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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散開，一個少女緩步拾級而下，踏霧而來。

她長鬈發烏黑光密，肌膚勝雪，畫着孔雀藍寶石色眼妝，身穿一襲銀灰色抹胸仙女長裙，裙子在燈光下反射出天邊霞光似的淡紫，随着她一步一步走向前方，裙邊輕紗拂動，流光幻彩。她手上還拿着一根長長的金屬權杖，精美得猶如祭司神杖。

觀衆因長久矚目而眼睛酸澀，卻舍不得眨一下眼睛。

少女走到中央，與林錫擦肩而過，他們交換了一個眼神，通過舞臺邊巨幕，大家都看到了她輕而緩的掠了林錫一眼，不帶任何勾引，眸中笑意卻勝似一切魅惑，所有人都覺得她看的是自己，一剎那心都醉了。随後她來到最前方，追光燈讓她全身光芒四射，連發梢都是染上金粉光塵，不論是容顏還是歌聲，都美得讓人窒息。

夜莺啊，這就是夜莺！

每個人直到現在才反應過來，臺上的女孩正是榮雪霁，他們卻拼命壓抑自己尖叫的沖動，生怕攪擾了她綿延不絕的歌聲。

低柔的電音和弦響起，她的歌聲像一線金色光弧，在旋律的追逐下越飛越高，所有人都身不由己，心神激蕩，靈魂乘上了那道光弧，沖上了前所未有的雲端彼方。

金色弧線像一顆明亮的星辰，在幾個極限超高哨音間輕松無阻來回跳躍，載着衆人發光的靈魂流直下三千尺，如九天銀河墜入人間。

電吉他和電鋼琴聲嘩然奏響，鼓點強勁成陣，貝斯嘯出渾厚低音，一齊迎接金色光弧回歸，聖詠消失，接續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風格的歌聲。

真聲撕裂的唱法，絲毫不艱澀，反而充盈酣暢，聲流強大，穿透所有伴奏旋律，莊嚴引領着奔湧的電音和弦，像是熾天使長拔出了布滿銘文的審判之劍，又如人王戰歌一般磅礴閃耀，聽得人血脈贲張，分分鐘想拯救世界。

這樣的歌聲即是美本身，是人都對美有本能的感知，很多人是真正意義上的聽哭了，眼淚花包在眼眶裏搖搖欲墜，沒想到更高能的還在後邊。

榮雪霁收住歌聲，變為低吟淺唱，主聲換成了一個兼具清澈與沙啞、極富磁性的男聲。

觀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卧槽那是林錫在唱歌！

林錫從來沒有開口唱過歌，這是Z大的人第一次聽見他唱歌，很多人都炸了。

他的聲音偏低，與柔和外表形成了反差。他的歌聲收放自如，和榮雪霁配合起來一點都不遜色，反而相襯極了，歌聲裏的情感是冷的，卻似乎有看不見的火焰在冰下燃燒，蘇到人心顫。

主聲變回榮雪霁，林錫和其餘隊員唱出低沉的和聲，榮雪霁開始往最臺前走，那裏有一段筆直延伸臺，林錫落後她半步，走在她身後。

金屬權杖在皓腕翻轉下，旋出棍花，杖尖落地，一個巨大的發光圓形魔法陣出現在榮雪霁足下，直徑覆蓋了整個延伸臺，圖案有花有樹，有符文和動态幾何，旋轉幾秒一閃即逝。

盡管知道是舞臺效果，但巨幅屏幕以鳥瞰視角放出這“神聖步伐”的效果時，觀衆的情緒再度飽和，大家倒抽一口氣，都在驚呼，都在期待。

随着榮雪霁一步步緩緩往前，金屬權杖一下一下觸地，打出了有節奏的“咚”“咚”聲，這聲音其實是樂隊成員制造的音效，與榮雪霁動作配合得天衣無縫，如響徹曠野的鼓點，帶來大地的震顫回聲，觀衆心髒跟着激烈鼓噪，有喜歡文學的觀衆一下子想起了詩經中的巫女，和那優美的祭祀舞姿：坎其擊鼓，宛丘之下。無冬無夏，值其鷺羽。

榮雪霁就像一個古老而美麗的祭司，手執與天地溝通的神杖，杖尖落地，法陣光芒閃爍，歌聲充滿勇氣與希望，樂隊成員呼喝出低沉有力的節奏，氣氛高昂而輝煌。

估計是太感染人，不知不覺中觀衆紛紛站起身，一起跟着節奏拍手跺腳，發出有力的呼喝，場面壯觀極了，宛如洶湧的海洋，整個場面燃到爆炸。

榮雪霁憑一己之力，将有限空間內的所有人拉入了她的無限音樂世界。

直到表演完全結束，現場仍然是沸騰的，觀衆都瘋了，拼命鼓掌，尖叫和口哨聲不絕于耳，貴賓席上的周老師無聲地笑了笑，他眼神明亮，穩重地鼓掌。

燈光漸漸熄滅，偌大的舞臺歸于幽藍色。

榮雪霁和林錫早就從延伸臺返回了舞臺中央，他們有幾分鐘的退場時間，工作人員飛快地上來把樂隊設備搬運下去。

黑暗中，榮雪霁亮閃閃地看着林錫，胸口不住起伏，她剛才是用盡全力在唱。

林錫眸中漾着細碎星光，滿眼都是擋不住的笑意。他深深地望着榮雪霁。

“我們成功了。”他用氣聲說。

榮雪霁不住點頭，她想大笑，想狠狠抱一下林錫以示慶賀，但周圍都是人，她得忍住。榮雪霁在林錫眼裏看到了同樣的念頭。

“待會兒要不要去吃宵——”

一句話沒說完，榮雪霁忽然打了個寒噤。

直覺讓她倏然擡頭，瞪向高空中的黑暗。

有什麽巨大的東西帶着呼嘯的風聲砸了下來。